第2章 濃濃的嘲諷
早會上，各個股東眾說紛紜，都提出了扭轉尹氏命運的方法，但細細推敲起來，又全都不可行。
大家各執己見，有幾個老員工甚至公然在會議室吵了起來，把本來不小的房間里搞得一片烏煙瘴氣。
尹婉安有些頭疼。
再這樣吵下去，人心惶惶的，大概又有好幾位股東要拋出手裡的股份了。
她按了按鼻樑，伸出另一隻手在虛空中做了個下按的手勢，語氣有些疲憊，但聲音依舊清亮，「好了，今天就到這裡，關於執行方案一事，我會儘快給大家一個交代。現在，散會。」
眾人終於噤聲，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才各自散去。
尹婉安仰頭倚在椅背上，放鬆身體，讓血液倒流回大腦。
無論她再怎麼強撐，近幾天大強度的繁重工作，還是讓人有些筋疲力竭。
新來的實習助理見她疲憊，懂事的不言語，只是替她換上了一杯新的碧螺春，垂手侍立一旁。
「待會兒還有別的安排嗎？」
尹婉安閉著眼睛，輕聲發問。
「回總經理，沒有了。」助理拿出一旁的日程本子翻看了一陣，流利地回答，「現在是上午十點，您約了安豐集團的林總在海宴閣吃飯，時間是十二點整。」
「我知道了。」尹婉安眼睛未睜，淡淡地揮了揮手，「忙你的去吧。」
「是。」
會議室的門一開一合，接著陷入了寂靜。
昨晚沒有睡好，現在一合上眼皮，眼前的黑暗就如同溫柔的漩渦，一搖一晃地似乎要將人吸附進去。尹婉安嘆了口氣，不再抵抗身體的疲倦，慢慢陷入淺眠當中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起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很高了。
尹婉安睜開眼睛，適應了一下劇烈的光線，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一刻。
糟了。
她請對方吃飯，作為東家，應該提前半小時就到飯店等候的，可現在看來，怕是趕不及。
尹婉安站起身來，快步去洗手間補了個妝，從辦公室的抽屜里拿起鑰匙就去取車。
三十分鐘后，車子總算是平安進入了海宴閣停車場。
尹婉安熟練地倒車入車位，從後視鏡里瞥到飯店碩大的招牌以及門口停的豪車。
光論吃飯的話，海宴閣堪稱a城最大的銷金窟，出入這裡的不是各界名流就是商業巨頭。請林啟楓在這裡吃飯，總不至於辱沒了他，也好讓她打算談的事情更順利一些。
尹婉安心裡打著自己的算盤，專心致志地操作車子，眼角的餘光卻瞥到離車有幾步遠的地方，一個人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接著就是一陣哭嚎。
「哎喲，你撞死我嘍……」
尹婉安眉心一蹙，定睛看去，一個大媽半躺在地上，捂著頭哭得賣力，還時不時透過指縫查看一下她的神色。
這……碰瓷？
尹婉安頓時有點頭大，「大媽，我好像沒有碰到你。」
「我都被你撞成這樣了，還能有假？」大媽抱怨一聲，死死捂住頭，好像真的痛極，又哎喲哎喲地呻。吟起來，「你這丫頭生得標誌，怎麼犯了錯還不認賬呢？」
「我……」這下當真是百口莫辯。
尹婉安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又抬眼四處瞧了一圈，稍許煩躁的感覺從脊背湧上。
這大媽碰瓷的技術算不得高明，明明他們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做不得數。但這附近似乎又沒有什麼可以證明她清白的東西，如攝像頭之類。
短短的幾秒鐘，她心裡已經掠過千萬種解決辦法。
最終她選了個折中的法子，掏出手機給助理打了電話，「你致電海宴閣前台，告訴他們，如果林總提前到了的話，請他等半個小時。我這裡遇到點事，處理好了馬上過去。」
得到對方忙不迭答應之後，尹婉安掛了電話。
她秀氣的眉毛擰成「川」字，不贊同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大媽，並未靠近一步去扶人，而是揚了揚手裡的手機，「不如這樣，我們報警，讓警察來處理吧？」
警方到現場的話，一定會第一時間驗明現場有沒有擦刮的痕迹，這樣反倒更好脫身。
一聽到她要報警，大媽呻。吟的聲音更大了，甚至還開始在地上滾來滾去，「哎喲……哎喲……你這個丫頭，撞死人了都不管……」
音量漸高，路過的行人都被吸引了過來。
眾人圍成一圈，對這裡面的兩人指指點點。尹婉安性子向來冷清，有些孤僻，自然不喜這種被圍觀的感覺，站在人群里，眉心蹙得更深。
林啟楓開車到場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一個女人和坐在地上的大媽僵持不下，雙方都沒有讓步的意思，而旁邊的人已經越聚越多。
他對此類事情向來興趣不大，所以此刻自然也不會去管什麼閑事，徑自往大門走去。
然而，繞過人群，偶然一瞥到那女人的臉，他就再也邁不開步子了。
這張臉……
分明就是這些年來無數次出現在他夢裡的那個女人！
尹婉安。
一瞬間，腦海里突然冒出來的憤怒和傷痛，幾乎要將他燒毀。
她身上的一切，精緻的服飾，傲然的眼神，全都透出一股子養尊處優的味道，似乎沒有經歷過任何波折。
為什麼……為什麼她可以在他痛苦掙扎在最底層的時候，這樣心安理得地享有著這一切？他們的承諾呢？她完全棄之如敝履了么？
林啟楓臉上的表情冷得像極寒之地的堅冰，不遠不近地看著她和人對峙，緊緊握起拳頭，欣長的指骨有些泛白。
尹婉安也注意到了周圍人群數量的增多，不悅的感覺更甚。
拿出手機看了看，已經十二點二十。
雖然剛才已經有熱心的人報了警，但以a城警察的辦事效率……恐怕一時半會也會「堵在路上」來不了。
畢竟還是飯局比較重要，再拖下去的話，她怕林啟楓等得不耐煩，直接走人。
尹婉安莫可奈何地聳了一下肩膀，從手袋裡拿出錢包，看著大媽，「算了，你就直接說吧，要多少錢？」
一聽到「錢」字，大媽眼睛泛光，立馬來了精神。
醞釀一番正要開口，卻被另一個磁性的聲音打斷。那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諷刺，「尹家窮得只剩錢了？只會用這一招。」
「沒看見她碰瓷呢嗎？」尹婉安被訛，心情本來就不見得好，這時候聽到別人這樣說，自然更是沒好氣，抬頭就朝聲源瞪了一眼。
這一瞪，卻讓她的心狂跳起來。
面前的這個男人，有一雙跟她夢裡一模一樣的眼睛！
唯一不同的是，這雙眼睛里沒有溫柔抑或悲傷，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