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塵緣
十年前。
鵲華堂的來了一個身穿青綠衣衫的小女娃娃。
那是剛剛五歲的林瑤青，水汪汪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圓圓臉，羞澀地躲在僕人的身後，貓著一點餘光，打量著陌生的學堂。
張徹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憐愛萌生。僅僅一瞬，已是情根深種。
孩童的世界本就單純，小張徹每天帶著糖果和點心去討小丫頭開心，可是那個小娃娃對他並不感興趣，卻總是痴痴的纏著葉家的那個小子。
小雪岩對小瑤青並無歡喜，起初甚至有些煩躁。因為小雪岩不管去哪，小丫頭總是悄悄跟著他，令他窘迫。但鵲華堂畢竟是林家開的，小雪岩礙於在林家求學情面，也只能禮儀性地敷衍應和，但心裡卻排斥的很。
可後來不知過了多久，小雪岩好像漸漸喜歡上了小丫頭。等他們兩個漸漸長大，張徹發現了兩人的眉目傳情，愈演愈烈。
眼看形勢不妙，張徹卻不敢表達心中所愛。他明白此事失敗的後果。但他又不甘心葉家小子白白占自己「媳婦」的便宜，總是給她製造點小麻煩。林瑤青一貫對張徹不理不睬，張徹唯一能引起林瑤青注意的，也便是「欺負」她了，起鬨打鬧，橫生事端。可即便如此，林瑤青也從不把他放在眼裡，心心念念的只有葉雪岩一人。
張徹心底清楚的明白，礙於林家和葉家良好的家教，不會讓他們兩個在婚前做出逾矩的事情。他只能先默默隱忍這段隱藏了十年的愛慕。
時至今日，張徹終於不必再忍了。今天，他需要做個了斷。
*
錦涼城風水寶地，便是林府所在。坐北朝南，建築精美。
葉雪岩送林瑤青至林府宅前，兩人依依不捨地告別，白瓷與白玉跟隨林瑤青入府。
目送至人影消失，葉雪岩正轉頭要走之時，一隻手突然攔住了自己。他腳下一頓，便看到身著金色便服的張徹。
張徹垂手，眉宇高揚，嘴角輕挑道：「葉賢弟，我有話跟你說。」
「哦？張兄有什麼事不能在學堂說？」葉雪岩冷冷地問，「非要尾隨至此？」
多年的直覺告訴葉雪岩，張徹並不是個好相與的。兩人同齡，皆為十七，張徹不過比葉雪岩年長兩月，卻處處以「兄」自稱，暗戳戳佔盡了便宜，尤其是他對林瑤青的企圖，更是難以言表。但礙於家族情面，兩人多少年來在明面上一直都過得去，從未正面撕破臉過。
「這件事確實不方便在學堂里說。」張徹裝出一副事不關己、雲淡風輕的表情，「從今天起，你最好不要再見林瑤青了，為兄馬上就要和她成親了。」
「呵，張兄說笑了。」葉雪岩嗤笑一聲，借力推開張徹，「青兒自幼和你就是死敵，她為何要嫁於張兄？」
張徹整了整衣衫，「你以為我願意娶這個女魔頭嗎？」他幽幽陰笑，「可老天爺偏偏就把她塞給我，而你偏偏求而不得呢！」
「張兄放心。」葉雪岩毫不客氣地說，「我一定會娶青兒過門的！絕不會給張兄增添煩憂！」
「哦？那為兄靜候佳音！」張徹拖著長腔說完，又附到葉雪岩耳側：「若葉賢弟願拋下一切，與我一決高下，兩天之內為兄隨時恭候。」
說罷，張徹帶著戴箏等一眾隨從，大搖大擺地從葉雪岩面前徑直走過。
葉雪岩被撞得歪了一下身，總覺得事情哪裡不對勁。張徹的性格即使再狂妄，也不會如此大言不慚，仿若下戰書一般地挑釁，想必其中定有緣故。
侍婢綠螺見主人神色不對，她走上前來，輕聲催問：「少爺？少爺？您還好嗎？少爺？」
葉雪岩被綠螺喚了回來，他當即大喝一聲，「快回府，出事了！」轉身飛快地跑回葉府中。
「阿爹，阿娘！」葉雪岩遠遠喊道。
此刻，葉雪岩的父親與母親正坐於正堂，看見兒子急匆匆跑來。「岩兒！何事如此焦急？」葉雪岩的父親葉茂州問。
他跪在父親身下，「阿爹，兒子仰慕林家的大女兒林瑤青已久，阿爹、阿娘，你們幫我去林家提親好不好？」
葉父聞言，輕咳一聲望向葉母。葉母為難地搖搖頭，葉父再咳一聲。葉母無奈，只得拉起葉雪岩的手將他扶起來，一邊勸慰：「岩兒，這事還是算了吧，你爺爺跟我們說到這件事了，恐怕無緣和瑤青在一起了。」
葉雪岩的爺爺，正是葉家的族長葉玄嶺。
「什麼？」葉雪岩心懸巨石，「母親？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不能和青兒在一起？」
「唉……」葉母長嘆了一口氣，「雪岩啊，近日四大族長會後我們才知道，原來張林兩家早有婚約，張家的大兒子張徹和林瑤青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彷彿驚雷擊中，葉雪岩脖頸僵直。回家的一路，他設想過無數可能，但沒想到真的會是最壞的結局。
「我不信！阿娘，您一定是在騙我！」葉雪岩雙手緊握母親肩膀，「張家林家聯姻，怎麼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你讓我如何相信？」
「不可能！」葉雪岩握力越來越重，「我不信！」葉母吃痛，神色愈發凝重。
「母親！我不相信！到底出了什麼事？」根根青筋漸漸從葉雪岩額頭暴起。
「岩兒……」葉母被搖得說不出話來，「冷靜……」
眼見葉雪岩越發癲狂，葉父看不下去了，他大聲呵斥：「孽畜！放開你母親！」
葉雪岩楞了一刻，父親葉茂州單手掰住葉雪岩的手腕，順力把他推至地面。撲通一聲，葉雪岩斜跪倒在了地上。
「孽畜！為父一直是如何教育你的？你怎敢頂撞你的母親！」葉父震怒道，「就為了一個女人，讓你連基本的禮義廉恥都忘了嗎？」
「父親！父親！」葉雪岩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挪膝向前，拉住父親的手，「父親，兒子知道錯了，剛剛衝撞了母親。兒子給母親道歉。」他跪地磕了一個響頭，接而繼續說道：「父親，母親，兒子唯一所愛，只有青兒一人，婚姻乃人生大事，希望父母成全！」說罷，葉雪岩再度叩首。
「你死了這條心吧！林瑤青馬上就要嫁給張徹了，以後不要再提她了！」
「父親！求求您！求求您！」葉雪岩重重磕地，額頭已經泛紅。
葉母看見兒子如此，霎時心疼。她拽了拽夫君的衣袖，葉父怒氣甩手。「磕頭也沒用！」葉茂州一腳踹開葉雪岩，「休得再放肆！若你不聽勸告，為父只能將你關起來！」
葉雪岩依舊繼續猛烈磕頭，葉父越發震怒，他大聲喝道，「快來人啊！」
「老爺！」堂上上來兩個侍衛。
「把大少爺關回房中！」
「父親！」
「你給你好好面壁思過！」葉父冷言道，「從今往後，不要再痴心妄想！免得傷了幾家情誼！」
葉雪岩不服，他站起身來，「阿爹，你憑什麼把我關起來？我要出去！」葉雪岩抹去額間汗血，「你們不幫我，我便自己去奪！」
「你敢！」葉父怒吼，仰高手臂，狠狠地打了葉雪岩一巴掌。
葉父這一掌，用了九分功力，硬生生把葉雪岩打倒在地上，噴了幾口鮮血。
葉雪岩瞬間被打蒙了，他腦子一片空白，身體也不聽使喚。
「孽畜，你問我憑什麼？就憑你姓我姓氏！便要受我家法！」葉茂州恨恨罵道，「把大少爺拖回房中關起來！沒我的命令不許出門！」
「是！」侍衛齊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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