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纖長的手指伸了出來輕輕將衣服扣上，他顯得很平靜，好像上面的一切只是被蚊子叮咬了一樣，一點都不礙眼：「安蘭，你會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看，現在的你可以無拘無束了，你想要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想要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還有這張漂亮的臉，無論站在那裡都會受到別人的關注，受到別人的喜歡。安蘭，現在的你已經脫胎換骨了，你已經不再是以前的你，而是嶄新的，另外一個你。」

「嶄新的……」我喃喃的重複了一遍他說的話，夙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抓住我的肩膀，就好像在給我洗腦一樣一遍又一遍對著我說：「是啊，你是嶄新的，完完全全重新誕生的一個人。你可以站在舞台上跳舞，你可以去世界上最著名的音樂廳唱歌，你可以參加各式各樣的晚宴，你可以瘋狂的做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情，安蘭……你已經重生了！」

「如果我說，我想要變回以前的我，想要和我的家人生活在一起，過普普通通的生活，這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可以辦到嗎？」也許很多人都希望自己可以一覺醒過來就徹底的改變，變成大美女，變成大富翁，變成另外一個自己仰慕著的人，自己羨慕著的人。可是當這些真的發生了之後才會發現，原來是這樣艱難。

我們得到了什麼，就會失去什麼，這一切是那樣的公平。你得到了這張美麗的臉，可是你會失去所有認識你的人，包括你的親人，你的朋友。你得到了大量的財富，會發現自己失去更多寶貴的東西，曾經放在心裡的，那樣一點一點累積的幸福和奮鬥力。

你會失去很多，在你得到的同時。所以，上帝是很公平的。不要以為偶爾得了小便宜，偶爾撿到錢就開心不已了，也許這些東西在你以後的生活中一樣會失去，或者曾經你失去了，所以上帝又重新放回到你身邊。

當你可以做到一切都憑藉自己的努力爭取而來的時候，你會變成一個非常偉大的人，不是那種高高站立在雲端的偉大，而是在別人問你叫什麼問你是做什麼的時候，你可以拍著胸脯理直氣壯的告訴他們。

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我是做什麼的！

夙的手漸漸滑了下去，他忽然笑了起來，是那種很漂亮很漂亮的笑，好像周圍的花花草草都可以被他吸引過去。他一直笑著，一直笑著，眼淚都快要笑掉下來了：「安蘭，你是瘋了嗎？你現在得到的東西，比你以前的生活要快樂很多吧。你寧可讓自己漸漸老去，寧可讓自己一輩子都呆在家裡幹家務嗎？你寧可成為一個家庭主婦，寧可為了照顧你的孩子而讓自己長滿皺紋嗎？安蘭，你看看……現在的你是多麼光鮮亮麗！你再看看他們，多麼醜陋，多麼骯髒！」

「真正骯髒的人是你吧！」我一下子抬起了頭：「我都已經聽說了，也已經看到了，你那副身體，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過，也不知道跟多少女人睡過。夙，真正骯髒的人是你吧！」

包括那個肥頭大耳的警官，他喝過的茶杯所散發出來的味道，不是別人的，正是夙的！連那樣的人，他都可以答應睡下去，世界上還有誰可以比夙還要骯髒的！

——真正骯髒的人是你吧！

——你那副身體，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過，也不知道跟多少女人睡過。夙，真正骯髒的人是你吧！

他一下子怔在那裡，獃獃的看著我……也許是我這句話說的太嚴重了，他就好像是被雷劈到了似的，真的是一動也不動，只是站在那裡。我有一些恐懼的後退了一步，他做了那麼多的事情，而現在把一切都揭露出來，那些事情也許也會降臨到我頭上，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連怎麼保護自己都不知道，也許會受到更加嚴重的傷害，也許夙會殺了我的！

我後退到稻田的另一條泥路上，然後轉過身飛快的逃跑了，他沒有追上來，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我，我一個勁的跑一個勁的跑，好像身後站著的不是人，而是一個怪物。

無論剛才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傷到他了，我現在是再也不想看到他出現！他讓我覺得可怕，讓我覺得噁心，讓我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彈了起來。那根本就不是夙，那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魔鬼，一個很可怕很可怕，渾身流淌著粘液的魔鬼！

離開了鎮子，我走到了公路上，地面是泊油澆灌的，踩上去非常的燙。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大概走上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到下一個鎮子了。以前小時候爸爸帶著我去大鎮上趕集市，就是這樣走著去的。那個時候走路就是家常便飯，路也全部都是黃泥鋪滿的。到了後來，村裡有人買了自行車，爸爸很羨慕，媽媽就偷偷攢了錢，把本來給我過年買新衣服，還有買肉買魚吃的錢換成了自行車。雖然我因為不能穿衣服不能吃到好吃的而不高興，但是坐在爸爸的自行車橫杠上，一路往前行駛著，那種風吹過臉頰的感覺，真的很舒服。

在那之後，每次去集市爸爸都騎著自行車帶著我們。而現在，我重新走在這條路上，周圍的一切都變了。路邊有一條河流的，以前裡面都是水，現在只有一些發臭的垃圾倒在那裡，還有發黑的陰溝水在那裡流淌。

也許沒有盡頭了，這樣一直走著。乾脆走到死算了……

當時我腦海里出現這樣的想法，把我自己也給嚇了一跳……我失去了最重要的家人，沒有人認識我，沒有人知道我是誰。這跟行屍走肉有什麼分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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