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日影西沉，天際一縷殘紅光色，裝襯得整片天妖嬈無邊。

林子成推開院門進來，五個月不曾來過這裡，自打曾經偷偷來這裡看過七少，便一直沒有過來。如今院中仍舊整潔乾淨，房上煙囪冒著裊裊青煙，在這個靜謐的時刻直入雲宵。細細思縈，從七少走的那日算起，也有四個多月不曾見到白芍了，今日如果不是她親自到莫公館送信請他來吃飯，他怕是要忘記這世間還有這樣一位善良的姑娘就在世間的某個角落裡，默默的守著昔日的一句不成諾言的諾言。

白芍一手推開木門，看到他的一瞬怔了一怔。接著恢復笑嫣如花的顏面，溫婉的喚：「好久不見，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林子成淡淡扯開嘴角笑，提著東西進去。

陣陣飯香縈繞於空氣中，桌案上已經擺滿了各色的菜肴，看來她是提早準備的。他挪開凳子坐下，抬眸問她：「這些都是你做的？」

白芍略微頜首，點點頭：「當然，怎麼？覺得不像嗎？」

林子成笑起來：「怎麼會。」

白芍盛好兩人的飯，已經在他對面坐好。率先將盤中的菜色夾到他碗里，在他怔愣之際，已經美美的吃起來。

「快吃吧，一會兒就涼了。」

席間林子成問她：「你怎麼就確定我一定會來，就不怕這些菜白做了嗎？」

白芍仍舊一臉漫不經心的咀嚼著，須臾，抬眸反問：「為什麼會白做了？你不來我可以自己吃么。桐未托風七少給我許多錢，這一桌子的菜我還是吃得起的。」

林子成靜靜的看著她，她已經垂下頭繼續先前的動作。這是個聰慧玲瓏的女子，他知道他心裡挂念的東西是什麼，對他的心思亦了如指掌。想來這頓飯，也是大有深意的，她有話要對他說。

她不說，他也不問，一頓飯吃得還算歡暢。

白芍漆好上等的碧螺春，淡淡的茶香飄了一室。林子成抬腕看了一眼時間，視線接著飄向門外。

她問他：「怎麼？還有事嗎？」

「嗯，軍中有點事等著去處理。」

白芍沒有說送客，輕輕的抿壓一口茶水，盈盈道：「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只怕你也聽說了吧，你們華東軍……」

林子成猛然抬眸，握著杯子的手指泛白。臉上即時滑過一絲茫然隱忍的暗傷，只是不愧是情緒修練到家的高級侍衛，縱使心中早已一灘零亂，面上仍舊平淡若水。

「白小姐是想說華東軍同日本人相互勾結的傳言嗎？」

白芍輕笑了一下，心道，這不是傳言，這是事實。而他其實比誰都清析明了，不是他在有意逃避，而是無從抉擇。不僅是他，任誰面對這種狀況都會無所適從。

起身為他添置好茶水，仍舊和言悅色，話題聽來卻似偏移他處：「我一直比較佩服風七少，那真是一個不羈如風的男子。有時覺得像風七少這樣負責且能擔當大任的男子真的很少，他的確是個繁複睿智的人，只要他想，一切皆可被他玩弄於鼓掌之中。不過有時又不得不承認風七少真是勇敢，單純得像個混世魔王，毛頭小子，在乎的東西又可那樣少。但凡瞧准了自己想要的，便是什麼都可不在乎，不去想的人。」

林子成輕笑一嗓，淡淡應：「果然，風七少這樣的男子卻是世間難求。」只是這場病生得負累了他。

「怎麼？桐未不再是臨安軍督軍了，你就不打算再關心她了嗎？」

林子成執杯的手一頓，嗓音輕恬低沉：「她永遠都是我的七少，我亦是她的屬下。」

白芍抿著嘴角笑：「那為何來了這麼久就不問問她過得好不好？」

林子成機械的順著她的話茬問：「她過得好不好？」

女子已經立起身，在他身上投下一道微薄的影，接著到床頭取出一封信。

「這是桐未剛從法國寄來的信，這封是她特意托我轉交給你的。內容我沒有看過，你放心。」

林子成顯然沒料到這一點，面上顏色不可遏制的欣喜，一雙手抬起的時候卻似有千金重。

月華如水，照到通往臨安城的官道上。林子成緊緊攥住方向盤，一雙狹長眸子隱隱含著溫潤的水光。他從不問任何人關於她的消息，不是他不想念，而是他真的不敢問。那個女子通達機敏，能看透很多事情。她似乎早已料到他會淪落到今日一番窘狀，騎虎難下，無路可退。他似乎已經看到自己的前路，臨安軍不容他，華東軍亦是回不去了的。只是沒想到，這個輾轉反側的時候她會告訴他，身份定位有什麼關係呢，只要自己認為對的，只當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了。人一生總要自私幾次的，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自己。畢竟人是為自己而活。

她說白芍是個難得的好女人，這一點他豈會不知。就在從四合院里出來的一瞬，她隱在月光中的臉仍是微笑的，告訴他她會一直等著她。他知道白芍之所以留下來，便是為了當日那個諾言。

她同他說起風七少非凡的人品作為，也是為了提點他，不防卸下包袱試一試。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或許轉角就能遇到幸福。

林子成回到莫公館時，這裡早已亂作了一團。

風子心要生了，已經折騰了幾個時辰。據說難產加大出血，情況十分不樂觀。莫凌晨晚上的會也推了，守在公館內寸步不敢離開。

林子成快速進入花廳，莫凌晨正在廳中來回踱步，隱隱看出焦躁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