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楊義的過去

對視的一瞬間，龍昊辰感覺自己的靈魂彷彿從身體中脫離，順著楊義的眼睛，進入到了他的靈魂空間之中。

穿過一片漆黑的通道，龍昊辰來到了一個環境優美的小山村之中。

不過，優美的小山村此時並不平靜，在一座低矮的茅草屋裡面，不斷傳出女人的慘叫聲，屋外圍攏著很多婦女，一個個焦急得來回踱步。

過了半晌，隨著房子中一道凄厲的慘叫聲，一個嬰兒哭嚎的聲音響起。

「楊義出生了。」

龍昊辰心中一動，大步走進屋中，因為他現在只是靈魂狀態，而且探查的是楊義過往的記憶，所以沒有人能看見他。

看著襁褓中的楊義，一雙大眼睛四處亂看著，完全無害，顯然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在他的左手掌心，印著一道神秘的印記，正是鎖天印。

而在楊義身旁不遠處，坐著一個兩歲的小男孩，一臉喜歡地看著楊義，肉嘟嘟的小手總是試圖去觸碰他。

這個人，想必就是楊義的大哥，楊忠。

龍昊辰念頭一動，已經到了五年之後，忠義兩兄弟已經長大。

環境一變，龍昊辰來到了一座森林之中。

呼……

龍昊辰剛剛出現，便是一股狂風飄過，帶著大片的風雪拍打在臉上。

咚咚咚……

一陣低沉的悶響吸引了龍昊辰的注意力，龍昊辰尋聲看去，只見兩個男孩穿著單薄的麻布衣站在風雪中，分別抱著一把比其身高還要高大的斧頭，在山林中砍柴。

巨大的斧頭重達二十幾斤，兩個男孩每次都要咬緊牙關才能將斧頭掄起來。

雖然大雪紛飛，但兩個男孩的衣服卻被汗水打濕，從始至終都沒有人幫忙，只有兩兄弟互相安慰。

不過，兩兄弟看起來倒是很快樂，揮汗如雨也並不覺得辛苦。

直到日暮降臨，楊義也沒能砍到足夠的木柴，於是，楊忠果斷將自己的那一份與楊義交換。

龍昊辰一路跟著他們，看著他們相互攙扶，相互依偎著走出大山，進到城市，走進酒樓之中賣柴。

看著酒樓老闆像喂狗一樣，將兩枚銅幣丟在兩兄弟腳下，龍昊辰心中竟是莫名地一酸。

不管他們日後多麼惡毒，至少現在還只是孩子，他們並不應該承受如此艱苦與屈辱。

不過，讓人震驚的事情還在後面。

兩兄弟心滿意足地拿著銅幣回家，手牽著手，跳著笑著，卻在半路上遇見了被人從青樓趕出來的父親，一個身材魁梧的酒鬼。

「兩個廢物，砍了一天柴才賣這麼點錢，老子要你們有什麼用，還不如養頭豬。」

酒鬼毫不猶豫地將兩兄弟一天的成果搶走，去酒肆買了酒肉，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兩兄弟眼中噙著淚花，不敢說話，默默地並肩返回家中。

直到夜幕降臨，酒鬼才步履蹣跚地回家，帶回一點被他吃剩下的殘羹剩菜。

晚間，屋子中傳出了酒鬼暴躁的打罵聲，以及女人和兩個孩子害怕的哭聲。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娘受這麼多苦都不走，可都是為了你們啊。」

這個女人，哭了整整一晚，完全沒有理會兩個孩子在承受著多麼大的心理壓力。

這一刻，龍昊辰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當年在天啟大陸的時候，冥古神殿的神尊前輩說楊義攜印而生，乃是天命之子。

後來事實證明，神尊前輩說的是對的。

不過，他明顯忽略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事情，楊義的成長環境。

一個暴躁的酒鬼，一個嘮叨的怨婦，一群勢利的小人。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人，不走上大奸大惡的道路本身就是一種奇迹。

一轉眼，十年過去。

忠義兩兄弟已經長大，成為高大魁梧的少年，不過他們的生活，並沒有一絲改善。

兩兄弟依然以砍柴為生，不但要貼補家用，還要供父親飲酒作樂，還要每天面對來自母親的抱怨哭泣。

每天揮汗如雨地在山中砍柴，反而成了他們難得的快樂時光。

十年間，在無盡的心裡壓迫和折磨之下，兩人眼中的天真快樂已經漸漸淡去，變得成熟許多。

今日，楊忠一個人在賣力地砍柴，將楊義的那一份也砍了出來。

快到日落的時候，楊義一臉興奮地跑了回來，手中還攥著一張褶皺的紙條。

「大哥，快點過來，小雨給我寫信了，快幫我看看寫的什麼。」

龍昊辰湊上前來，只見紙條上寫著：我喜歡你，但不喜歡你家，如果你能來我家或者我們一起搬出去住，我就嫁給你。

短短一句話，便可以看出女孩對楊義的愛慕之心。

兩兄弟擠在一起，一臉興奮地往紙條上瞄，但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所以然來，最多只能辨認出『你我』二字。

「都怪大哥沒用，攢不夠錢讓你學寫字，現在連情書都不認識。」

最後，兩兄弟拿著紙條專門進城，四處求人詢問，才終於知道了裡面的內容。

對此，兩兄弟自然是大為高興。

「小雨乖巧懂事，長得也好看，她爹娘都是好人，阿義，快答應她。」

說著，楊忠脫下鞋子，倒出藏起來的兩枚銅幣遞給楊義：「去買些好東西，換件新衣服。」

楊義激動得熱淚盈眶，不光是因為能夠娶到心愛之人，還因為終於能夠脫離這個家了。

楊義離開之後，楊忠仰頭看著身前一個高大的古樹，咧嘴一笑，頗為憨厚。

「我兄弟怎麼能做上門女婿，趁著還沒成親，趕快給他蓋一座新房子，讓他和小雨搬出去住。」

「嘿嘿，算你倒霉，就你了。」

拍了拍古樹軀幹，楊忠再次舉起斧子，賣力地砍了下去。

這一天，楊忠一直干到很晚才回來，但是在進院子的一瞬間，愣住了。

只見楊義蜷縮在地上，身上穿著一件新衣服，地上放著糕點。

不過，楊義的新衣服已經被打得破破爛爛，身上滿是鞭痕，糕點也被踩碎，與泥土混在一起。

而在楊義面前，站著一個滿臉怒容的高大漢子，手中握著皮鞭，正是他們的父親。

看著這一幕，龍昊辰心中也是一驚，這是怎麼了？

只見酒鬼拿著皮鞭，一下一下地抽打在了楊義身上，每一下都令他皮開肉綻。

「混賬東西，整天什麼都不幹，就知道惹老子生氣，現在還拿老子的錢貼外人。」

「翅膀硬了是吧，老子辛辛苦苦把你養大，是給別人養的嗎，還想當上門女婿，丟人現眼的東西，老子養條狗都比養你強。」

楊義被打得全身抽搐，蜷縮在地上不敢反抗，楊忠見狀急忙沖了上去，將楊義護在身下。

「大哥！」

楊義大喊一聲，拚命地想要翻過身來，但是奈何楊忠力大，任他使勁渾身力氣也動不了，被楊忠死死地護住。

「你還敢幫他，看我不打死你。」

兩兄弟緊緊地抱在一起，被打得皮開肉綻，他們的母親跪坐在旁邊，想攔卻不敢上前，只在旁邊大哭。

「住手。」

龍昊辰徹底忍不住了，大喝一聲一掌朝著揮鞭的酒鬼拍去。

但是，龍昊辰卻是直接從他的身體中間穿過去了，這時才想起來，這裡只是楊義靈魂最深處的記憶，他什麼都幹不了。

「我讓你藏我的錢，我打死你們兩個不孝的東西。」

「那是我們的錢，從小到大你管過我們一天嗎，一直是我們在養著你。」

楊義的聲音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怒，但是換來的，只是又一輪毒打。

「你們的命都是我給的，拿你們點錢又怎麼了，將來我成了大事，賺的錢全都是你們的，到時候還不是像狗一樣來求我的財產。」

「我現在拿你們一點，都是應該的。」

看著楊忠身上的鞭痕，楊義心如刀絞，眼淚止不住地滾落而下：「你以為我們願意活著嗎，命是你的，你拿回去就是了，你打死我們啊。」

「還敢頂嘴。」

酒鬼被氣急了，大手伸出硬生生將楊忠拉起踹到了一邊，舉起鞭子不斷抽打在楊義臉上。

但是，這一次楊義再沒有發出一聲慘叫，只是用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瞪著自己的父親，神色越發陰狠。

突然，一道白芒在其掌心湧現，一直在其掌心的印記，竟是漸漸漂浮出來，化作一尊印璽。

而在另一邊，楊忠口中喘著粗氣，雙目變得如野獸一般凶戾，全身竟是縈繞起淡淡的暗綠色光芒。

「煉魔血脈，鎖天印。」

龍昊辰見狀大驚，想不到他們二人的天賦，竟是在這種情況下覺醒的。

楊忠突然衝進廚房，取出一把生鏽的菜刀，狠狠地劈在了酒鬼的頭上。

伴隨著一道凄厲的慘叫，酒鬼躺倒在了地上。

而楊忠趁勢騎在他的身上，硬生生折斷了他的手臂，煉魔血脈運轉，生生抽光了他全身的精氣，將他化作一具乾屍。

楊義正驚奇掌中的鎖天印是什麼東西，突然見鎖天印綻放一道神光籠罩面前的屍體，然後酒鬼的靈魂便被抽取出來，化作精純的力量落入楊義體內。

一時間，楊義的氣息暴漲，身上的傷勢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面對腳下的乾屍，兩兄弟毫無愧疚之色。

楊義捧著掌中的鎖天印，面露狂喜之色：「大哥，這是個寶物，好像是傳說中可以修鍊的東西。」

「我也感覺到了。」

楊忠大點其頭，低頭看著緊握的雙拳道：「我感覺身體里有用不完的力氣，好像跟剛才的綠光有關。」

「咱們找到改變命運的辦法了，咱們再也不用受人冷眼，再也不用因為砍不夠柴跟狗搶飯吃了。」

「也許只是意外，需要再試一次才能確定。」

兩兄弟激動得一跳老高，然後不約而同地看向坐在牆角，一臉恐慌的母親。

看著這一幕，龍昊辰默默地轉過了身閉上眼睛，很快便聽見一個女人充滿恐慌的哭喊聲。

殺掉父母之後，楊忠楊義很快便被村民包圍。

但是，他們已經踏入修鍊者行列，雖然尚不精通，但這些普通的村民又豈是他們的對手，一個個被他二人殺死，奪取神秘精氣和靈魂。

為了讓此事死無對證，他們屠殺了全村的人，包括楊義的心愛之人小雨。

埋葬小雨的時候，楊義哭了整整一天。

看著並肩而行走出山村的忠義兩兄弟，龍昊辰深深地一嘆。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可恨之人或許也有可憐之處。

不得不說兩人的做法是極為殘忍的，但是若了解他們的變化過程，便能發現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惡魔，不是一天養成的。

後來，龍昊辰一直跟隨兩兄弟四處闖蕩。

但是，兩人並沒有得到賞識，因為他們太過弱小，而且毫無背景，再加上他們的本領太過邪惡，很多自詡正派的勢力都不願意接納他們。

一路上，他們受人欺凌，受人嘲諷，受人壓迫，甚至因為身懷寶物的關係多次被人圍殺，如喪家之犬般四處逃竄，從來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但是，他們每過一處必發生命案，因為天賦關係，實力也在穩步成長著。

終於，他們的天賦被人發現，冥王派遣幽冥宗弟子將他們招收過來，進行了長達三年的地獄式魔鬼訓練。

短短三年時間，兩兄弟經歷了鮮血與人性的洗禮，徹底蛻變，拋棄了憐憫，泯滅了人性。

除了彼此，他們再不相信任何人。

對於楊義來說，楊忠亦兄亦父，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可以信賴，可以依賴的人。

直到後來，冥王派遣他們二人到煉血宗做卧底，忠義兩兄弟正式踏上了他們的崛起之路。

這條路，是他們踩著一具具的屍體走過來的，當然他們也清楚，自己隨時可能變成下一具屍體。

所以為了生存，他們需要得到最強大的力量，他們不擇手段，不惜向任何人卑躬屈膝，但也從不效忠任何人，這是他們的生存法則。

看著楊義從一個天真可愛的小男孩，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龍昊辰心中深深地震撼。

正如楊義曾說的，如果他不這麼做的話，他早就已經死了。

換做其他人經歷同樣人生的話，恐怕也會走出一樣的道路。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龍昊辰閉上雙眼，緩緩離開了楊義的靈魂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