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萬箭穿心
陰暗潮濕的房間里,充斥著刺鼻的霉味和血腥味。
一個女子披頭散髮,破爛不堪的衣衫上血跡斑斑。她正跪在一地的碎瓷片上,挪動自己早已形如枯槁的軀體,將身下的地面,一寸一寸染成暗紅色。
另一位絕色女子立於一旁,她妝容精緻,身著華服,與周圍的破敗腐朽格格不入。只是此時,那秀麗的臉蛋上儘是狠毒,五官幾近猙獰。
「爬啊,你倒是爬啊!」杜容琳揚起手中的絞鞭,狠狠抽向跪在地上呼吸微弱的杜容催。絞鞭甩在身上,割破皮肉,瞬間汩汩湧出鮮血。
像是還不盡興,杜容琳丟掉手中絞鞭,狠聲吩咐道:「抬一盆冰水,往裡面加兩斤鹽,澆在這個賤人身上!」
冰冷的鹽水嘩啦啦淋在身上,杜容催陡然清醒,身上傷口觸及咸鹽,宛若無數只燒地通紅的鐵塊深深地烙印。
「杜容琳,自小我誠心待你,與你一同長大,卻沒想你狼心狗肺,如此惡毒!」杜容催咬緊牙關,撐著最後一口氣吼道。
哪想杜容琳竟冷笑起來,眼神陰沉地厲害:「誠心?我的好姐姐,打小你是嫡,我是庶,就因為這個原因,你搶走了多少我的東西!這皇后之位本,就是屬於我杜容琳的,兩年前被你搶了,誰知你如此痴傻,自願到金戎為質。既是去了,為何又殺了他們金戎的王爺逃了回來,現在金戎已經兵臨城下,你知不知道,皇上因你,需耗費多少心力!」
當初大凌被金戎逼的節節敗退,威脅皇帝謝承睿奉上質子便可撤兵,她只有一個女兒,無論如何也不可奉出,便自請為質,遠赴金戎。
那時在金戎,她倍受折磨卻都堅挺過來,可偶然間聽聞大凌皇上另立新后,而她唯一的女兒已死。
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她逃回來的慾望,哪怕將看管自己的金戎王爺殺死。
「杜容催,你以為,當年你若不是相國嫡女,朕為何娶你?你在金戎被人凌辱,失貞失德,大凌國怎能有你這等卑賤之人成為皇后!」冰冷的男聲從遠處傳來,正是她曾以為兩情相悅的皇帝謝承睿。
笑話!兩年前他信誓旦旦,答應必將她從金戎平安接回,那時她心裡只有他,便不顧險惡隻身到金戎為質,如今,如今又說她失貞失德,不配為後!?
杜容催抖動著身體,心臟宛如被人狠狠挖去:「那熙兒呢?她是我們的女兒啊,是你的親骨肉啊!」
謝承睿不再理會,而是伸手將杜容琳扶過來。
她笑地燦爛,眼神里儘是不屑和鄙夷:「姐姐,你都失貞失德了,皇上怎可能將你這種女人的孩子留在身邊?」
「所以,所以……」杜容催抖動著青紫的雙唇,卻不敢將後面的話接著說出。
「所以,那個雜種是被朕殺死的。」謝承睿厭惡地看著她。
「謝承睿,杜容琳,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杜容催似乎一下變得瘋魔,拚命扭動身軀想要衝上去殺了眼前這對狗男女。
可立即有侍衛將她攔住,連面前兩人的衣角也觸碰不到。
「來人,將這賤人的舌頭拔了,綁到城樓上向金戎王請罪!」謝承睿眼中儘是透骨的寒意,連最後一眼都沒有留給杜容催,便與杜容琳轉身離去。
幾名侍衛將她五花大綁,扭送至城樓之上。
可無論怎樣的血海深仇,她卻只能發出「嗯啊」的嘶啞聲音,乾裂的嘴唇里卻是黑洞洞一片。
遠處黑雲壓城,而面前是臨近的萬千兵隊,以及位於高處的金戎王。
「喲,這不就是那個殺了本王二弟的賤女人嗎?」金戎王將囊中烈酒飲盡,啐一口濃痰吐在地上。
有人正朗聲向金戎王念求和書,而條件是將杜容催仁他們處置。
金戎王眯起雙眸,滿臉橫肉透出狠意,隨即便哈哈大笑:「既然大凌皇帝如此識趣,那本王也不拘什麼禮節了,我金戎好男兒們聽令,將你們手中的箭矢對準城樓上那個女人,誰射中的多,本王必有獎賞!」
城下士兵聞言大喜,將弓箭拉成滿月,蓄勢待發,只等金戎王一聲令下。
忽有一隻利箭劃破空氣,驟然插進金戎王的胸前,血濺幾尺,一擊致命。
杜容催瞳孔猛地收縮,便望見城樓一側有一戎裝男子,正緩緩收起弓箭。疾風吹得他袍擺獵獵作響,冰冷的面容不見任何起伏。
她隱約認出,這是六皇子謝季燾。
可金戎王的命令已在同時下達,沒人來得及發現這場變故,無數只箭矢從四面八方射來,一一穿透杜容催單薄的身軀。鮮血淋濕地面,汩汩流成一汪溪水。
她宛如渾身是洞的刺蝟,被利箭插成血色的骷髏。
「季燾,這一箭真是漂亮。」謝承睿哈哈大笑,忍不住輕拍雙手,以示對謝季燾的讚賞之情。
誰知他只是微微頜首,扭頭看向城樓上被萬劍刺穿的紅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但隨即便消散地無形無蹤。
而這一切,映在杜容催已不能再收縮的瞳孔里,那裡,盛滿了不甘悔恨和蝕骨恨意。
有一滴淚,和著鮮血,從她的眼角緩緩滑落。
在杜容催閉上雙眸的那一刻,天上忽然風雲涌動,一股金光穿過雲層,照亮東方的烏雲。地上濃濃的血跡蜿蜒,直至遠方。
她這一世的不甘和屈辱,似乎被上天感知,便是瞬間電閃雷鳴,暴雨狂肆。
一個聲音不停在腦海中盤旋,杜容琳,謝承睿,我杜容催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臨死前的經歷一幕幕浮現眼前,杜容琳扭曲猙獰的五官,謝承睿冰冷無情的眼神,以及寒風獵獵萬箭穿心的城樓之上。
臉上黏黏的,鼻腔充斥著血腥味,可無論杜容催怎樣努力,也沒能睜開雙眼。
「大小姐,快醒醒……」耳邊隱約聽到急促的呼喊。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能聽到聲音?
「快來人啊,大小姐掉進柴房後面的枯井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