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最後看看這個世界
「我要去找凌兒。」明成樞道。
「但是……你既然都知道了凌兒的想法，也明白了她為什麼要這麼決定，你不是更加明白不應該再去打擾她嗎？我想，在事情解決之後她會回來的。畢竟……她昨天晚上不是原諒你了嗎，那應該的確是凌兒的決定。」
雖然關亦棋早就在明成樞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之前就已經明白了明成樞絕對不可能會放任關亦凌離開，但他還是想要勸說一下。
畢竟，這是關亦凌的選擇。
他尊重關亦凌的想法。
「我知道，我也尊重她的想法，但是……這種時候我更加希望自己能夠陪在她的身邊。」
明成樞又怎麼會不明白關亦凌的選擇，但越是這樣他越想要陪在關亦凌的身邊。
「哎——」看著明成樞眼中的執著，關亦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問，「雖然這是你的選擇，但……你真的明白凌兒為什麼要瞞著你偷偷去做了斷嗎？」
明成樞一怔，隨後點了點頭。
他當然是明白的。
「既然你明白，那你就已經清楚，凌兒這一次所謂的了斷並沒有這麼簡單。最好的情況當然是保留凌兒的主人格，也就是我們所熟悉的人格，也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在強行治療的過程中次要人格——也就是小夜——突然發生性格轉變，由原本的不危險變得危險，這樣一來最終保留的究竟會是哪一個人格就沒有人能夠確定了。萬一最終保留下來的人格是小夜，又或者小夜最終同凌兒的主人格進行了某種融合，這樣一來，她也就不是你所認識的凌兒了。這樣，你還想要陪在凌兒身邊嗎？」
雖然就目前來說，小夜這一個人格的情況還算穩定。
但是，誰又能完全保證之後這個人格不會發生轉變？
而且，小夜對凌兒有多麼執著，關亦棋是知道的。
否則，當年關亦凌在接受完治療之後，，小夜這個原本應該徹底從關亦凌身體里消失的存在也就不會還繼續在關亦凌的身體里潛伏這麼多年了。
他還記得就在不久前，小夜還在電話里同他說過一句話，她說，就算他們「殺」了她，只要關亦凌存在這個需要，她就會再一次出現。
可見小夜這個人格雖然對關亦凌沒有什麼危害，但卻也有著一份異常的執著。
這一份執著也將會變成徹底「殺」死她最大的阻礙。
關亦凌堅持要「殺」死小夜絕對不是一件易事。
一旦關亦凌在這個過程中內心裡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動搖，也都有可能讓小夜趁虛而入。
萬一她的堅持再不小心觸動小夜，讓這個人格發生激變，那就是最糟糕的結果了。
想必關亦凌也是因為清楚這些後果所以才會選擇離明成樞而去的。
因為，一旦身為主人格的「關亦凌」消失，那活下來的那個人就不再是明成樞所熟悉的關亦凌，也不再是那個深深愛著明成樞的關亦凌了。
她大概也並不想要讓明成樞守著一份絕望。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但，我願意相信凌兒。」明成樞堅定地道。
過去總是關亦凌對他說著相信，現在終於輪到他對她說相信了。
他相信關亦凌最終一定會戰勝一切，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萬一呢？」關亦棋問。
「即便那樣，我也希望自己能夠陪著凌兒，直到最後一刻。」明成樞道。
就算他所熟悉的那個「凌兒」最終會消失不見，他也想親自陪在她的身邊直到最後那一刻的到來。
「好，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全力配合你找出凌兒的下落。」
「為什麼……」
明成樞有些驚訝地看著關亦棋，他知道關亦棋並不希望自己去打擾關亦凌，他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
關亦棋一笑，道：
「你都已經說出陪著凌兒直到最後一刻這樣的話了，我還有什麼理由去阻止你？更何況，我也的確不放心讓凌兒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有你陪著她我也就放心了。」
說著，關亦棋從名片夾中取出一張名片交到明成樞手中，道：
「這個醫生是一直以來為凌兒看病的心理醫生，我想，如果凌兒真的打算做一個最後的了斷，不管她現在人在哪裡，最終肯定都是會去找這個人的。」
「謝謝。」
明成樞語氣里暗含著幾分激動。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關亦棋並不看好他。
他之所以沒有反對他同關亦凌在一起，只是因為這是關亦凌的選擇，而他尊重關亦凌的選擇。
如果讓關亦棋自己選，他絕對不會選擇讓他和關亦凌在一起。
而在這一刻，明成樞意識到關亦棋是真正地認可了自己。
就算再怎麼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但關亦棋畢竟是關亦凌的家人，是她最親愛的哥哥，能夠獲得他由衷的認可還是讓明成樞的心情小小的激蕩了一把。
關亦棋拍了拍明成樞的肩，「凌兒就交給你了。」
「你放心，我最後一定會帶回凌兒，不管她人在哪裡。」
「嗯。」
而此刻正位於地球另一頭的關亦凌不禁打了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子，動作帶了幾分可愛，只是她臉上的表情卻是與她的動作極為不協調的冷淡。
「該不會是那個傢伙在念凌兒吧？」關亦凌喃喃地道。
無論是說話的用詞，還是她臉上的表情，都充分顯示著，此刻在關亦凌身體里的那個人人格並不是關亦凌本人，而是小夜。
那天早上醒來之後，關亦凌就同小夜進行了一次長時間的「談話」。
當然只是單方面的。
事實上，關亦凌的心裡在想什麼小夜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也完全擁有關亦凌這個主人格的全部記憶。
但關亦凌卻無法了解小夜的想法，也不知道小夜支配身體時所發生的事情跟遭遇。
通常小夜如果有什麼話想要讓關亦凌知道的，她會在自己支配著身體的時候用紙把所想要表達的事情寫下來。
等到關亦凌「醒」來，看到紙條上的留言自然也就會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了。
當初小夜也是用了這樣的方式讓關亦凌知道了她的存在。
這麼些年來，她們兩人一直都是用這樣的方式進行交流和溝通的。
所以從關亦凌下定決心的那一刻開始，小夜就已經知道關亦凌打算放棄她了。
要說不驚訝也是不可能的，畢竟兩個人在一起這麼多年了。
小夜一直覺得關亦凌這一輩子都是離不開她的。
但關亦凌卻輕易地說出了「分開」這樣的話。
在察覺到關亦凌做出這個決定的那一瞬間，小夜的確是有想過要質問關亦凌為什麼。
但最終她也還是沒有問為什麼，因為她明白關亦凌心中所想的一切，所以自然也就明白是什麼原因讓她做出了分開的決定。
一切都是為了明成樞。
當初關亦凌會流產其實的確是小夜造成的。
如果不是那個時候小夜忽然佔據了她身體的支配權，然後面對明成樞大動肝火導致動了胎氣，最後那個孩子也不會保不住。
雖然關亦凌的心裡明白小夜那個時候那麼做肯定是為了她。
但她卻沒有辦法不介懷。
她也並不是生小夜的氣，她真正氣的人其實是她自己。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她自己內心裡產生了想要逃避的想法，小夜是絕對不會出來的。
所以那個孩子既是小夜害得流產的，更是她自己內心不堅定的一面導致的。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關亦凌就已經隱約有了「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的想法。
之後因為親眼見到明成樞同俞小語睡在一起，關亦凌這個主人格更是因為承受不住打擊而直接陷入了深睡。
在那之後駱毅被駱毅帶回去的人其實就已經是小夜而非關亦凌了。
關亦凌真正醒來的時候在明成樞帶人過來找她之後。
那個時候關亦凌出現了短暫時刻的清醒，在清醒的時候她給關亦棋打了電話，讓他帶她離開。
然後關亦凌就又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在之後的時間裡，她也一直只是斷斷續續的醒來，然後很快又睡去，大多數時候都是小夜在佔據著身體的支配權。
直到那天半夜裡她醒來的時候意外被明成樞撞見，她才真正有了去面對一切的想法。
所以那一天晚上她沒有再睡過去，醒來之後也還是保持著關亦凌的人格。
然後她利用自己心中所想小夜都會知道這個特性將自己想要同小夜徹底分開的想法傳達給了小夜。
小夜雖然感到意外，但最終還是接受了關亦凌的決定。
因為她本來就是為關亦凌而生的。
現在既然關亦凌已經不需要她了，她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而現在小夜之所以會再一次佔據身體的主要支配權，並不是關亦凌又一次選擇了逃避，而是關亦凌主動讓出了身體的支配權。
她讓小夜在最後的時間裡自由地看一看這個世界，然後再同她一起回去做最後的了斷。
而小夜就一張機票將自己送到了日本的東京。
她現在就站在東京的街頭，一邊享受著手中的美食一邊想著下一個旅遊地點。
然後一個不留神，同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抱歉。」小夜道歉著，然後一抬頭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