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誰予流年寄相思(19)
真真是吃了一驚。
姚小姚震正驚得無法出聲,卻聽旁邊的一名護士道:「聶醫生當時真是我們醫院最有前途的醫生,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突然辭職去了雲城。」
姚小姚從醫院裡出來,就在前方不遠處的草坪上遇見了蔣夫人。
一年未見,蔣夫人還是老樣子,只不過白髮又添了一些,正坐在輪椅上由身邊的小護士推著前行。
她第一時間認出姚小姚來,並且出聲喊她,微眯了眉眼笑道:「真是好久不見。」
姚小姚抬眸望她,聶榮麒的死訊還盤亘在她腦袋裡面,她說不上悲傷,但也道不清情緒,只能睜大了眼睛把周圍所有的人都望著。
蔣夫人先靠近她,試圖去握她的手卻叫她給躲開了。
前者笑了笑道:「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我還以為你去了雲城。」
她一提起「雲城」姚小姚便止不住的心慌。
心慌地想起最後一次見到聶榮麒的時候,她就在跟他說雲城。
眼眶突然濕潤到再看不清楚眼前的誰,她想自己一定是做了很壞的事情,壞到給了那麼個地方,讓他去尋她,而她最終卻沒有實現當初的諾言,去到那個可以被他尋見的地方。
「其實當初榮麒跟我說他要去雲城,我就猜到他是去找你的。只是可惜你與他這一生大概都有緣無分,我們誰都沒有想到他在找到你之前,突然就這麼離開。」
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想想這個世界有時還真是可笑得很,明明試過千次百次想要死掉的人,卻到現在都還好好活著。而那本來活得好好的人,說離開就離開了。
姚小姚臨去以前,蔣夫人特地將她叫到自己的病房裡。
後者從置物櫃里取出一疊書來,說是聶榮麒遇難后的遺物,被人專程從雲城帶了回來。
「這疊書是他留給你的,我之所以放在我自己的病房裡,就是因為我也不知道要上哪裡去才能找到你。榮麒那孩子活著的時候就是個特別簡單的人,他那樣簡單地喜歡你。而這些書又都是他從來喜歡的,從他當年開始學醫的時候就存著。後來他在我的床前,曾經不只一次地提起過你,說你很聰明,應該學醫,而他想把這些書都留給你。後來他去了雲城,把這些書也帶了過去。只是可惜後來書回來了,他的人,卻再也沒有回來。」
渾渾噩噩從醫院裡出來,姚小姚的手裡抱著一疊書,忽然再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自己應該要去哪裡。
在人群中走沒兩步,身後突然有一隻手臂過來,穿越所有人群,一把將她的胳膊給拽住。
她一回頭,正見江少容的臉。
後者跑得氣喘吁吁,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過來,反正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公司。
他在人群中將她抓個正著,然後擰著眉頭往停在路邊的車子拉去。
她也不知道怎的,突然來了力氣,用力將他箍住自己的手給甩開,大聲沖他嚷嚷,讓他放過自己。
江少容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抓抱在懷裡,「你知道我放不過你,是這輩子都放不過,所以掙扎有什麼用?我們還像過去一年那樣,抵死折磨,不好嗎?難道非要像那個誰,傻啦吧唧地以為你在雲城,還真的跑去那裡找你?」
她睜大了驚恐的眼睛,「你、你知道聶醫生……」
「我不只知道他這個人,還知道他對你存了怎樣的心思。姚小姚,你以為這一年來你不跟我說話我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嗎?你當初離家出走,你去給人當看護陪人說話,還有認識那什麼醫生,你以為我就真的不知道不管你?我不過是那段時間被樂文意纏得緊了,公司的事情也多,才沒空管你,讓你跟那個人玩玩而已。怎麼,現在玩著玩著還玩出了感情?」
「江少容!」
「可惜你玩出感情了也沒有用!就在你為了躲我從陽台上跳下去以後,我第一時間去找他,跟他說了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我跟他說你去了雲城,如果有本事的話就到雲城去找你!」
姚小姚氣紅了眼睛,開始拚命地掙扎,甚至與江少容在大街上就打了起來。
江少容似是怕她還不夠傷心,從身後扯住她的頭髮迫使她仰起頭來,才逼近到她的跟前,「我們之間的遊戲既然開始了就不能叫停,就算你愛上了別人,也終究是要跟我在一起。」
兩個人在街上又打又鬧,到最後樂文意趕來,看到眼前的狀況,正準備上前去同江少容解釋的時候,卻忽然被他大喝一聲震懾在當場,半天都不敢靠上前去。
樂文意顫抖地跟在他們身後,一應求著江少容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少容,我不知道小姚病得那麼厲害,我就是想著帶她出來玩玩,誰知道她說消失就消失了……」
「滾開!」
江少容一聲爆喝,已是紅了眼睛。
樂文意被嚇得立在當場,好半天以後才哭哭啼啼地給江心月打電話,說是從來都沒對她發過脾氣的江少容,剛才真真是生她的氣了。
江心月好一陣安慰:「少容他是太擔心妹妹了才會這樣,你都沒有看見,剛才他突然沖回家來是什麼模樣,小姚生病,生得腦子都不好使了只能待在家裡,所以他難免多心疼她一些。只要你以後別再做把他妹妹弄丟的傻事,他還會像以前那樣愛你。」
「可我覺得他好像從來都沒愛過我……」
「愛是什麼?愛就是想要長長久久地跟一個人在一起。傻孩子,他既然已經決定等你大學畢業了就同你結婚,那他就是愛你的。」
……
姚小姚回去就被江少容給關了禁閉。
以前只是不允許她出別墅的大門,現在變本加厲到,就連房間的門都不讓她出來了。
起初姚小姚還反抗,可是時間久了,這個家裡沒有一個人敢跟她說話,就連卓振雄也忙著他自己的事情,到了後來,她除了翻閱聶榮麒留給她的那堆書,學習新的知識以外,江少容幾乎令她與世隔絕。
真正的變數是在奶奶去世的時候發生的。
因為家中老人過世,卓振雄不得不停下來,江心月為了表達作為一名準兒媳的孝心,特意為奶奶大辦,也讓江少容去帶了姚小姚來。
他們到達這間所謂的名人靈堂,正好也遇見另外一家在辦喪事,且還是江少容認得的。
江少容讓人看住姚小姚,起身過去打招呼的間隙,後者就恍恍惚惚起身,向洗手間去了。
洗手間門口與人撞了個正著,姚小姚頭都沒抬,也什麼話都沒說,徑自便往裡面走。
被她撞了一下的男人剛一蹙眉,立刻便聽到從走廊上經過的女子叫自己的名字。
「澤曦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霍澤曦上前,攬住女人的后腰,「沒事,一個莽撞的人。」
「我好像沒聽見她同你道歉。」
「輕輕撞了一下,沒關係。」
「等下我去跟舅舅們說一聲,你明天上午要飛,今天咱們就不在這邊守靈了,先回去。」
「你外婆剛剛去世,這樣不好。更何況我是明天中午的飛機,今天晚上守了,明天還有一上午的時間可以休息。」
兩人正說話的當口已經走到一處靈堂的跟前,霍澤曦身邊的女子這時候上前,同靈堂上的人輕聲耳語。
一位穿著華貴的中年婦人上前,拍了拍霍澤曦的手臂,「我聽媛媛說了,你明天還要飛海城,不如今天你就同她早點回去,我們這邊人手充足,不礙事。」
霍澤曦安撫著回說:「人手再充足,這都該是我盡的孝道。更何況外婆生前最疼的就是媛媛,我同媛媛新婚不久,還來不及去還外婆的這份恩情,她老人家就已經去了。往後幾天我出差在外,多有幫襯不到的時候,若是今天晚上再不守靈,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中年婦人點了點頭,低頭拭淚,「難得,你有心了。」
霍澤曦又寬慰了她幾句,才走向自己的新婚妻子——蔣媛媛。
捱到後半夜的時候,豪門出身的一眾人等都有些受不住了,紛紛撤出去幾撥,到最後就只剩下霍澤曦夫婦。
霍澤曦出門送人,再回來時,從另一個靈堂跟前經過,就見空空蕩蕩的靈堂上面,除了一個歪在一邊睡覺的人外,就只有一個披麻戴孝的姑娘,正正襟危坐地立在那上頭。
他去看她的時候,她正好也轉過頭來與他對視。
其實這一年來身邊經過的人都形形色色,想要記住一個人的容貌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他剛好還是認得她的,也不知道為什麼。
姚小姚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像完全不認識他一樣,將視線錯開了。
他想來兩個人的最後一次碰面,其實現在已經不大記得清了,但隱約覺得並不是十分愉快,尤其她還是那樣的人,讓人煩心。
可偏生怎麼都挪不開步子,就像這一年多以來,他有時候會想起,他們在塞拉初遇時的樣子,她第一次高原反應,還有求他不要去登珠穆朗瑪峰的樣子。
人有時候就是那麼奇怪的生物,明明沒覺得怎樣,也不打算跟她怎樣,但偏偏就是記得,關於那個人所有美好的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