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大夢一場事皆休
這一覺睡得舒坦,起來后又是坐著說些玩笑話玩樂。到了晚膳節點,席上還是不見司空玄音。大家倒也沒有在意,整個康王府還持續著郡主郡馬回府的喜慶氛圍。好不容易酒酣人散,司空玄綾屏退了下人,和自家夫婿並肩在園子里散步。
「看母妃這般歡喜,想到以後也少有機會在她身邊盡孝,心裡就不是滋味。」司空玄綾說著就嘆了口氣。
身邊的人握著她手的手指收緊了些,輕輕捏了下她的手掌。
習慣了他的安靜,司空玄綾沒在意,想到還沒有歸家的兩個人,心裡又生出沉甸甸之感。她不由地看向自己的夫婿:「這次回來,勢必會把雲家牽扯進來。那時候,若是局勢不是我們所能掌握的,那……」
雲起依舊溫柔地執著她的手,開口道:「別怕。」
「……」司空玄綾心裡難掩憂傷。她是在怕,她怕把個百年雲家從雲端拖累到泥污里。她更怕,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夠平安長成!還有面前這個人,他們所有人,能不能得以保全……這些,都是未知數啊!
「避無可避。何況,」雲起抬起手臂擁住她,安撫道:「至少,我們不算沒有準備。」
司空玄綾將自己整個人都依進他的懷裡,反手緊緊抱住對方。是啊,不算沒有準備!可是,在皇權面前,他們的準備能夠抵上多大用處?
似乎知道自己妻子的小腦瓜里煩惱的事情,雲起抬手順了順她的發:「前日你要說給我聽的大皇子指婚的事情,還沒有說呢!」
司空玄綾依在他的懷裡翻了個白眼:「還敢提這茬。還不是你惹我生氣,我才……」
「現在你也不生氣了。」
「你對你對!玄珮他啊,自小就跟我們交好。以前,絡兒哥和他日日膩在一起混。那時候,文家老夫人因為憐惜孫兒體弱,就沒讓現在的小文大人文允跟著上官學,反而讓文家那個小丫頭片子去書院……」
司空玄綾口中的小丫頭片子,現在正笑眯眯地托著自己的腮幫子,眼神放空地瞎想。
哥哥他,一定沒料到自己會有這麼個驚人之舉的!
金爺苦著一張臉,看了看這荒郊野外,滿心荒涼。眼見小主子情緒十分好,也實在不好破壞,只能委婉開口:「這事情都辦妥了,咱們,是不是也該撤了?」
文許笑著點點頭,大步走在前頭。
金爺忙跟上去,催促著她上馬車。一邊抬頭看天,一邊心裡嘀咕。
看著陰沉沉的模樣,怕是要下雨了吧?老天可快點下雨吧!來場痛快的大雨,好把他們來時去時的痕迹都給沖刷掉!小主子這次,若是沒有公子的庇護,怕是不得善了!也不知道,派去跟公子嘀咕一聲的人辦妥事情了沒……
文允看著面前的紅漆描金箱子,沉默了幾秒鐘,才開口:「就說我知道了。」
「是,小的告退。」恭敬地退出了房門,腳步聲隨著吐氣聲一起響起。哎呀,雖說不是第一次替金爺跑腿,但每次見到這文侍郎,總感覺自己裡外都斯文了起來,連呼吸都不由自主放慢了。這教養,可真真好!
自然不知道別人心裡想了什麼的文允,此時眉頭緩慢皺了起來打起結來。
老幺兒這次,做得真是太過了!
文允嘆口氣,起身,走到那大箱子面前停了下來。雙手合力一抬,幽暗的房間里那一豆燭火將箱子里的物件照了個清楚。
一張慘白的臉沒有生氣地露了出來。
文允感覺自己的胸腔里莫名又凝聚起一股氣來。
「唉……」這一次,嘆氣聲格外悠長。
皇城外的一家客棧里,氣氛莫名有些凝重。
就在這天凌晨,這裡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不知道是哪裡來的神秘人物,居然生生把一客棧的人給迷暈了。連帶著住客和店家,全都睡到快晌午,才被進來住店的人給發現叫醒。這一驚之下,都已經遭遇強盜了,一通翻找卻沒什麼財物丟了的。詭異的是,住在天字房的兩戶客人出了事情。
有兩個丫鬟模樣的說自己伺候的女主子不見了!大家大驚之下,個個心裡猜測,是不是遭了什麼採花賊被劫走了。店家腦子清楚下來才發現,除了這個事,一個單住天字型大小房的姑娘也不見了!
這下子可基本確定了確有這麼個採花賊,而且,這採花賊還很有可能是一個團伙!擄走了兩家姑娘!
此時,店家茫然地坐在凳子上,看著屋外瓢潑大雨發獃。偶有風過,就帶著沉沉的水汽淋他滿臉。他也不在乎。
官府的人來了又走了,什麼也沒有查出來的樣子。除了那兩個丫鬟外,其他客人全收拾東西走了。沒過多久,一個穿著貴氣的公子帶著隨從幾個,把那兩個丫鬟也接走了。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沒要說法,也沒給個說法!
好像!就那樣接受了人不見了的事實!
這世道,可真讓人難以琢磨……
「這雨啊,下起來好像不要錢一樣……」店家嘆口氣,站起身往裡走。罷了罷了,這沒有事主的案子,怕是不會輕易了結了。他啊,還是耐心等吧,終會忘記的!大家都……
「店家!」
一道嗓音突然如利刃劃破了這雨夜的寧靜。
店家身子一怔,轉過身來,卻看見一個一身黑衣勁裝打扮的少年站在他面前。濕漉漉的黑衣吵地上滴答滴答落著水。
少年濃眉大眼,看起來實誠的很。說話的嗓音也直爽爽地,一開口好像就問出自己心裡想的。「我找人,這裡有沒有住著一個姑娘?她可能身邊有其他人一起陪著,但特別顯眼。膚白貌美,一雙眼睛會說話的模樣。」
店家嘆口氣,搖了搖頭:「沒見過。」
少年眉頭一皺,輕道一句「不可能,明明……」話沒說完,就又頓住了:「能麻煩店家帶我看看這房間,我要住一個晚上。」
店家眼睛瞪得大大的,忙不迭答應!
片刻后,回到樓下的店家又一臉茫然地開始發獃了。
有客人來住,還真應了那一句老話,船到橋頭自然直!
可是……又為何,這少年這麼多間房看過去,偏生選了那間來住呢?那間丟了女主子的房間……
而樓上,將房門合上的少年沉默地看著屋子。背在後背上的那把被裹緊了布的大刀,被拿了下來,放在了桌子上。剛剛點上的燭火隨著桌子的震動輕輕晃了一下,又很快恢復。
少年站在桌前,周身的感官都敏銳了起來。桌子上的刀,突然「嗡」一聲刀鳴,在這黑夜裡極為刺耳。
少年手在刀把上一按,按住了那蠢蠢欲動的大刀。
刀鞘一退,少年將手心往刀把前端的刀刃一送,一道血痕頃刻間顯現。
一抹血光在那銀閃閃的刀刃上一晃而過,居然就被吸收了般沁進了刀身。少年注視著那緩緩流向刀身轉瞬不見的鮮血,面容沉靜。
一聲輕嘆,含著說不出的憂心與焦慮。
「到底,你去了哪裡?瑩瑩……」
與這裡千里之隔的江右,是出了名的脂粉天堂。這一帶富庶有餘,向來歌舞昇平。往來的船隻給這裡帶來了繁榮的商貿,闊綽的商人們又給這裡帶來了貴氣與脂粉香。富得流油,在江右這類說的不是過往商人,而是各個酒樓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
此時,燈火早已將江面點得絢爛,星星點點好似夜幕。
與琴音歌聲滿滿的畫艙不同,一艘簡樸的小船好似落入了珍珠群里的魚眼,太顯眼,又太不顯眼。小船上,一個清瘦的少年無聊地懸著兩條腿在江水裡踩著。帶起來的水花濺濕了他的衣裳。
他倒也不在意,只是時不時抬頭去往船艙裡頭看。
船艙里,一個人安靜地躺在裡頭,滿頭的白髮讓人乍一看以為是個年邁的老人家。細看卻會發現,那人雖然面色蒼白,但長相俊秀,儼然一個年輕男子。
原本緊閉的雙眼,突然一個猛睜,嚇得在外面偷看的少年慌忙轉過頭去。
慕蓮生沒有如往日般調侃這名叫阿汀的少年,在阿汀看不見的地方,慕蓮生的胸口起起伏伏,顯然心緒波動很大,甚至影響了他的喘息。瞪大的雙眼裡藏著驚訝、慌亂,那眼睛又猛地閉了起來。隨後,慕蓮生的喘息更加急促。
他似乎很辛苦,連牙都咬緊了。
驀地,一縷鮮紅從他的嘴角緩緩流了出來。慕蓮生再也受不住,整個人猛地半撐起來,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這突然的變故,驚得阿汀慌忙沖了進來,連鞋子也沒顧上穿。他著急忙慌地扶起慕蓮生,看見那鮮紅的血愣了愣,一下子又想不出法子來,滿臉慌亂。
慕蓮生不顧對方的連連發問,只是吶吶地重複著幾句話:「葉瑩瑩的消失不見了,殘存的那些都感應不到了……消失了……」
阿汀雖然聽不懂,卻大驚失色。他知道,雖然慕蓮生沒有說過,但慕蓮生和葉瑩瑩之間似乎有一種感應。這幾日,慕蓮生在自己擔憂葉家小姐生死未卜的時候,總會寬慰說,她還在。可是現在!慕蓮生居然說消失
葉家小姐她,她死了!
她竟然死了?
阿汀腿一軟,跌坐在船板上。
慕蓮生又一次閉上雙眼。沒兩秒鐘,他身子一斜,整個人摔回了船板上。一大灘鮮血從他口中湧出。
阿汀手忙腳亂去幫他擦。
慕蓮生卻雙眼失了神采,喃喃道:「感應不到了,不見了……多了一個,居然多了一個……」
多了一個?多了什麼?阿汀沒顧得上問。
就算他問了,慕蓮生也不會告訴他,五行者大隱之人,居然暴露了自己,顯現了。
呵!
慕蓮生扯出一抹嘲諷的笑來!
火鳳出事,火行者一直大隱的那個人卻突然耗費神能來感應,甚至不惜暴露自己!
現在,火鳳或死,五行者剩下的四個,除了自己和那個人,剩餘的兩個馬上就要一個個被揪出來了!
慕蓮生冷笑。
看來,這短暫的平靜也維持不了了!
只可惜了那火鳳,一死萬事休了!
心裡的那一絲愧疚,很快就被壓了下去。慕蓮生輕合上眼,火靈鳳鐲已碎,火鳳一死,他慕蓮生想要的就真的只是個夢了!
大夢一場,這是事皆休了!
葉瑩瑩,這次是我慕蓮生對不起你!害你送了性命!
不過,身為五行者,怕是早就有這樣的覺悟了吧!畢竟……
五行大亂,早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