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少年的好奇

第78章 少年的好奇

趙凌戈不解:「陛下對大皇子到底是恨屋及烏,還是對齊妃恨屋及烏?」要知道,皇子婚事,非同小可,歷來都要依祖制而行。即便是大皇子如前所說,做錯了事,也不至於將婚事延宕兩年之久。更何況,一個小宮女的死,實在不像是能牽扯到這麼廣的地步!

司空玄珞搖頭:「聖心難測啊!」

「上次賞春宴上,得見大皇子一面,只覺得他一派雲淡風輕。倒不知道這背後還有這樣的事。相比小皇子,他尚未成家齊妃就歿了,陛下又對他心有怨懟。這幾年,怕是沒有這麼容易。」

「齊妃歿了,他自然是小心謹慎,從此以後一心只放在辦好差事上。陛下嘉獎了,他也不甚喜;陛下責備了,他也不過分惶恐。性子約莫改了一半吧!」

趙凌戈突然笑起來:「這麼說,大皇子和你倒還真的是難兄難弟了!倒是說好了似的,這幾年都內斂起來了。」

這話說得司空玄珞一怔,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眉目微微一緊,似乎認真琢磨了這句話,才認同地點點頭。

趙凌戈好笑地搖搖頭,轉而問道:「此次陛下突然賜婚,又是為何?」

司空玄珞搖了搖頭:「我也不甚清楚。倒是你猜一猜,未來的大皇子妃是哪家的閨秀。」

趙凌戈無奈:「世子爺莫不是忘記了,這幾年我哪次回京不是匆匆來匆匆走?這京里那麼多好人家的女兒我又能知道幾個呢?」

「偏偏這個你還認識。」司空玄珞笑著一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小時候還會過幾次面。哪裡知道自打文老大人任了工部尚書,就難得與同僚聚會飲酒,連帶的把個文老夫人擱家裡直快發霉。為了打發時間,文老夫人突然過問起文家老幺兒的教養來,那以後就真的沒怎麼見過她了。」

在司空玄珞自顧自說這話的時候,他沒有發現身邊同行的少年一瞬間身子一僵。直到司空玄珞話說完,那少年的身子還是僵的。

趙凌戈,兩隻耳朵里轟隆隆地,似乎他把頭埋進了水裡,水擠壓著空氣灌進了他的腦袋。然後,他感覺自己的兩鬢間「突突」地跳動了起來,扯得他腦仁兒疼。

「文家老幺兒?」他聽見自己傻傻地重複著。

玄珞應了他一聲。可是具體說了什麼,趙凌戈感覺自己沒聽清楚。黑暗中,他突然覺得自己練就的夜視能力一下子被抽走了,因為他眼前一片漆黑。

「……是她,倒也合情合理。文老大人因病請辭工部尚書一職也已經快六年了。文家的長子文允大人三年前從禮部郎中提為禮部侍郎,做事勤勤懇懇,待人接物更是一等一的。所以,去年九月禮部尚書錢大人因丁憂回了老家,這禮部的事就由文允大人來……」

「前不久的賞春宴,就是大皇子和文允大人一起操辦的……」趙凌戈幽幽地接了一句。

「我正要說到這呢!上一任工部尚書的千金,現今禮部一把手的親妹妹,文家老幺兒配給玄珮,也是這個理兒了。」說到興起,司空玄珞把大皇子這個稱呼都給省了。

黑暗中,趙凌戈緩慢地邁著步子,久久才輕輕應了一聲「是了」。

「納吉之後還要納徵請期,看這時節,怕是要過了小五月才會成親。到那時,我定是提前回到京里了。小皇子身子弱,玄珮兄弟中,也就我能幫襯點。小刀,邊界若是太平,你也跟葉帥道假回京去。一來見識見識這皇家氣派,日後瑩瑩出嫁怕不會比這差許多。這二來,你也為玄珮充充門面,家裡有個在禮部的大舅子,怕是規矩多多、多多規矩嘍……」

飛揚的嗓音裡帶著明顯的幸災樂禍。在這黑暗中,也只有那風熱烈地回應著司空玄珞的快樂……

葉瑩瑩有些摸不準現在的情況。

她端坐著,手裡捏著打坐聚氣的起手式,心思卻已經放飛了。

今天一早,她出房門,就見天空正對她住的小院處有一朵形狀奇特的雲漂浮在那裡。那雲,像是一個人的笑臉,直衝著她樂呵,把葉瑩瑩看得心裡一跳,直覺不對勁。

待收拾好自己,用了早飯,跟往常一樣出院門往後山走。一路上,就見島上的奴僕丫鬟各個往來匆忙,低垂著頭,比往日更恭敬幾分的模樣。待葉瑩瑩面上露出疑問,想叫住個把人疑問究竟的時候,那些和她相遇的人當即加快腳步,從她身邊走過。

難不成,是慕蓮生那個變態突然發了癲,拿劍砍人了?

葉瑩瑩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當即加快步子。

時過暮春了,沿著山道蜿蜒而上,大大小小的山地上破土而出的小尖筍,跟箭鏃射破地面一般,抽出了一條條直挺挺的翠竹。鳥鳴幽深,往年裡長得又高又直的綠竹,越往上長,就越免不了受重力的作用低垂著腦袋。於是,腦袋碰著腦袋,搭出了一個個幽深的小空間。飛鳥穿梭其間,撲扇的翅膀應和著竹葉的沙沙聲……

不得不說,這個島上儼然一片世外桃源。葉瑩瑩這些日子,在島上過著安穩的生活,目之所及都是島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規律生活,看到的是笑臉、兒童、平靜。然而這些,倒是那個被江湖人稱為魔教教主的慕蓮生一手維護著的。

對慕蓮生,葉瑩瑩是又困惑又懷疑。

然而,困惑什麼,懷疑什麼,現在她自己倒沒有答案。

只覺得這人沒那麼簡單,沒有世人說得那麼簡單的壞,也不是自己看到的那麼簡單的好。

想到這些,葉瑩瑩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之前枉死的水雀兒。

於是,又想到了她的死狀悲慘,不能忍受地又一次在心底暗問:到底為何要那般殘忍地殺害水雀兒!這個仇,肯定要索回來的。向誰?

慕蓮生?!

一路走來,山路有多少道彎兒,葉瑩瑩的思緒轉過的彎兒就只多不少。她的心情起起伏伏,再也不能平靜。原本的好奇心,被悲憤蠶食得一點都不剩了,只有恨!

然而這樣的恨,在她看到那一幕時,又不可避免地給消散了些。

因為她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

在那個竹亭里,有兩個人一左一右相對而坐,一人手執黑子沉思著將手中的棋子慢慢放在棋盤上。

那人,正是阿汀。

而和他隔桌而坐的人,竟然又必然是慕蓮生!

那個穿著綉滿祥雲蝙蝠紫袍的慕蓮生,面色是難得的清靜,眼看阿汀落子,他動作不緊不慢,也跟著落了一枚白子。

葉瑩瑩咂舌:不打不相識什麼的,她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個現成的。

慕蓮生好似後背長了眼睛一樣,頭也不回,淡聲說了一句:「還不進去練功?」

專心看棋的阿汀和專心看他們的葉瑩瑩同時一驚,兩人目光在半路對上。葉瑩瑩是好奇困惑,阿汀初初有些尷尬,被慕蓮生一句「還不下」給弄得訕訕移開眼。

這天,葉瑩瑩就草草地在那邊聚著氣,心思全往外跑了。等到她出來時,那倆人還在那竹亭下對著棋盤,已經不知道下過幾局了。

阿汀似乎由此和慕蓮生達成了某種和平狀態。

慕蓮生沒有再追究阿汀的來歷,但似乎也不打算就簡簡單單把他放出島去。阿汀對這種有人供吃供喝供住,偶爾陪陪下棋作為回報的生活,顯然也很適應。

雖然阿汀自己沒有說過,但葉瑩瑩自己感覺,他不大願意提及家人。頭一兩次,葉瑩瑩試探問了問,見他每次面色都不好的樣子,就沒有再提。只是對他這麼貿貿然地就在這個被江湖人稱魔窟的島上住下來的決定,葉瑩瑩無法理解。

雖然慕蓮生定是不會輕易放他走,但阿汀「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讓人困惑:這少年有時候心大的讓人直想翻白眼。

比如,現在!

葉瑩瑩擁被坐在床上,瞪著屏風上的人影,心裡直惱火。

在她親切接見久違的親戚大姨媽的時候,心情絕對不會好的。因為這具身體,有著許多女性的通病。世界上有一種痛,叫姨媽痛。

腰酸、腹脹,沒有一處是正經好的。葉瑩瑩本就窩在床上一天,連練功也沒去,圖個清靜。也不知這少年是從誰的嘴裡知道她身體不適(多半是綠孔雀說的),青天白日的連棋也不下了,自打一盞茶功夫前在這屏風外坐下,問題就沒有停過。

為他答疑解惑的人,自然是抱痛在腹的葉瑩瑩了!

慘白著一張臉,葉瑩瑩暗自在想,如果自己直接對他說「滾」不知道會不會傷害到這隻小白兔!

沒錯!是小白兔!

在沒幾日功夫就混臉熟的情況下,原本很是深沉的少年阿汀,再也不能避免地暴露了自己的本質。

聽聽,他現在問的是什麼問題!

「葉小姐你這病每月都會發作?!」他的言語里藏不住的驚詫和恐慌,又繼續深問道:「都有哪些癥狀呢?」

葉瑩瑩又翻個白眼,虛弱開口:「流血不止,腹部劇痛……」

那屏風外的少年似乎已經聽蒙了,再開口連嗓音都在抖:「那、那,如何醫治?」

葉瑩瑩深嘆口氣:「習慣了。發作了就卧病在床,少動,紅棗紅豆冰糖燉爛每日兩盅。」哎,這還是當初閑聊時,青菱說的。

屏風外的人似乎怔住了,許多沒有聲音再傳來。

葉瑩瑩「咦」一聲轉過臉看過去,就見那屏風上隱隱綽綽還能看到在原處端坐的人影。

「你怎麼了?」葉瑩瑩奇怪。

「……」少年一開口,那緊繃的嗓音就暴露無遺了:「那,這病如何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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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啼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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