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戀情深,曾經滄海難為水(五)
趙元休在王府後院秘密布置了一個洞房,他想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他一方面隆重地迎娶潘玥,一方面讓張旻帶著鳳冠霞帔去悄悄地把劉娥接進王府。
既然聖旨不可違抗,那他就坦然接受父皇賜予的禮物,和潘玥拜堂成親。
至於洞房花燭夜怎麼過,那是他自己的事,別人無權干涉。
皇子大婚,普天同慶,自然不是一般的隆重,不是一般的熱鬧。
韓王府里張燈結綵,紅地毯,紅絲綢,到處都是紅色,牆角旮旯里也洋溢著歡樂喜慶。
韓王妃潘玥穿戴著鳳冠霞帔,頭上頂著紅蓋頭,靜靜地坐在洞房的床沿上。
趙元休坐在她身邊,身穿紅色蟒袍,腰系黃色玉帶,大紅色的新郎喜服襯托得他的皮膚更加白嫩如玉。
他把所有的人都遣散下去,慢慢地給潘玥揭開了紅蓋頭。
紅蓋頭上綉著麒麟送子圖,麒麟送子,很吉祥的寓意。
潘玥的花容月貌在鳳冠霞帔的映襯下,更顯得嬌艷嫵媚明麗動人,驚艷了他的眼睛。
「玥兒,我知道你從小就不喜歡我,等找個適當的機會咱們就和離,啊?」他的聲音很溫柔,心裡有種深深的憐惜。他自己不願意成為政治的犧牲品,想來她也是不願的吧?
潘玥驚訝地看著他,冷笑一聲,美眸凜然逼視著他,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放心,從今天起我不會碰你一指頭,等你找到自己喜歡的人,我就放你完璧歸趙。」趙元休對著她溫柔地一笑,把紅蓋頭放到旁邊,站起身來就欲走出洞房。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既然和我拜了堂,就是我的人,過來喝合巹酒!」潘玥走到桌子旁邊坐下,拿過酒壺來往酒杯里倒酒,酒壺和酒杯都是純金製造,上面還鑲嵌著紅寶石,做工精緻華麗。
潘玥倒滿兩杯酒,端起一杯酒來舉到趙元休面前,想和他喝合巹酒。
趙元休接過酒杯來,把酒杯放到桌子上,雙眉深鎖道:「喝什麼合巹酒啊?別鬧了。」
「你真的不喝么?!」潘玥越來越生氣,臨出嫁時,母親千叮嚀萬囑咐,叫她這一天無論如何都不能生氣發脾氣,有天大的事也要忍住,要不然會不吉利。可是她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耐性,快要忍受不住了。
趙元休淡淡地微笑了一下,她看著他這個雲淡風輕的笑容,心裡不禁更加生氣,好像他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回事。
她把趙元休的手拉起來,放到自己的鳳冠上,趙元休傻乎乎地說:「不用摸,我已經看到了,很漂亮!」
「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啊?『主人入室,親脫婦之纓』,難道你不知道么?」新婚之夜,只有丈夫才能解開新娘子盤著的髮髻,趙元休當然知道,只是他不想碰她罷了。
「折騰了一天,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趙元休說完便想開溜,卻被她一把拽住。
「趙元休!你不要欺人太甚!既然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和我成親?!」潘玥的目光憤怒幽怨,令趙元休感覺到心驚膽戰。
「不就是因為你爹是潘美,我爹是趙炅么?那我問你,你喜歡我么?」趙元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心想她應該也明白這隻不過是一場政治交易。
「當然喜歡!」潘玥倔強地看著他,就像是在與他賭氣。
趙元休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愣了一下,旋即就大笑起來,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揶揄道:「我沒聽錯吧?哪次你見了我給過我好臉色?難道是你暗戀我,故意要那樣好引起我的注意?」
活潑開朗俏皮可愛的潘玥被人說中了心事,竟然一反常態的害羞起來,面色頓時緋紅。
其實從小到大她都喜歡他,只是因為那份少女的矜持,她才故意要擺出一副不喜歡他的樣子,沒想到這個獃頭鵝竟然信以為真,真的感覺不到她愛他。
她微笑了一下,自己把鳳冠摘下來放在梳妝台上,坐在金鏡前把頭髮散開,然後拿著一把剪刀,平靜地走到趙元休面前。
「你要幹什麼?」趙元休見到她這副模樣,心裡有點害怕,覺得就好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透露著詭異。
「這還用問么?你傻呀?我們是結髮夫妻,我當然是要和你合髻了!」潘玥對著他嫵媚一笑,然後張開剪刀,咔嚓一下,就剪下了自己一縷秀髮。
所謂合髻,就是在新婚之夜,新郞新娘各自剪下自己的一縷頭髮,纏繞在一起綰成一個同心結,象徵著夫妻同心、愛情永恆、永不分離。
趙元休聽她這樣說,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以他對潘玥的了解,她很有可能會拿著剪刀撲過來剪自己的頭髮。
一步,一步,又一步……
潘玥舉著剪刀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他一步一步地向後倒退……
他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鄭重其事地警告她:「你別亂來啊!別過來!彆強迫我!我最討厭別人強迫我了!」
「交絲結龍鳳,鏤彩結雲霞,一寸同心縷,百年長命花。多好啊!來吧,我給你剪!」潘玥舉著剪刀已經走到他面前,他嚇得拔腿就往外跑。
洞房裡傳出來一陣聲響,那是花瓶被摔到地上的聲音。
「你別以為自己有多麼了不起,我稀罕你!我告訴你,你就是當了太子、當了皇帝,我都不稀罕!」潘玥氣得一跺腳,賭氣般地說:「你不喝我喝,我自己喝!」
她在洞房裡自斟自飲起來,酒壺碰著酒杯不時的叮噹作響。
趙元休跑出洞房門口,就聽見洞房裡發出噼里啪啦一陣聲響,潘玥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拂到了地上。
他跑到書房裡,回頭看看潘玥沒有追過來,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在書房裡坐卧不安,時而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時而走到門口向外張望,滿腹心事。
他轉了幾個圈之後,終於從門口走向了書桌旁邊的金絲楠木椅子,坐在椅子上,用一雙修長白嫩的雙手托著下巴,烏黑閃亮的眸子盯著做工精美的紫紅色銅壺滴漏,兩道清秀的眉毛微微蹙著,白如傅粉的臉上隱隱地透露出一絲憂慮,似乎是在擔心著什麼,又似乎是在盼望著什麼。
王府司衣陳妦怡雙手端著一件紅色的雲錦新郎服出現在門口,這件新郎服金光閃閃,宛如天上的彩雲般絢麗華美,雖然比不上趙元休身上穿的這件蟒袍華麗尊貴,但是卻更多了一份喜慶。
他要穿著這件喜服迎娶自己的心上人——劉娥,他只想以一個男人的身份來迎娶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
今生今世,他只想與她喝合巹酒,只想與她結髮為夫妻,只想與她白頭偕老共度此生。
雖然現在他不能給她一個隆重的婚禮,但是如果以後時機成熟,他自然會再給她補上。
陳妦怡來送衣服之前,經過了精心的打扮,一張瓜子臉上薄施脂粉,胭脂抹的又勻又淡,恰好將左頰上那顆小小的雀斑掩蓋起來,既不突兀又很自然,使肌膚顯得白裡透紅,就好像是春天裡盛開的一朵桃花,粉嘟嘟的透露著嬌嫩。
趙元休發覺門口有人,扭頭瞧了一眼,目光旋即落在陳妦怡雙手端著的衣服上,便順口說道:「放這兒吧,快出去看看張旻回來了沒有?」
這麼老半天了,張旻還沒有接回來,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他心內著急,腦子裡只有劉娥,自然就無暇顧及他人。
陳妦怡聞言,臉色不禁微微一變,若有若無的笑容漸漸隱去,心裡有一絲失落。她覺得自己那點心思算是白白的浪費掉了,化了那麼久的妝,他居然連認真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她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蟒袍玉帶,懨懨地走出書房,邁上了用青磚鋪就的道路上。
韓王府雖然不像皇宮那般恢宏肅穆、金碧輝煌,卻也雕欄玉砌、富麗堂皇。
亭台樓閣全都是精雕細鏤,假山水榭布局合理,花園池塘匠心獨具,建築物精美大氣錯落有致,處處美輪美奐,雄偉壯觀。
乾淨的青磚路兩側,奇花異卉琳琅滿目,金黃色的桂花靜靜地盛開著,無須以姿色炫世,它與生俱來的清香芬芳馥郁,獨佔三秋壓眾芳,自有王者風範。
奼紫嫣紅的花朵爭相怒放著,燦若雲海,就如這一個個妙齡的女子,正在拚命地綻放著自己的美麗,恨不能使出渾身解數,艷壓群芳,獨獲榮寵。
陳妦怡朝這些各懷心事的女子們看了一眼,她們個個都珠環玉繞,錦衣華服,或嬌艷,或高貴,就像萬紫千紅的花朵,各有各的美。
她們就像一群仙女,降臨在如詩如畫的韓王府中,嬌姿艷態美不勝收。
陳妦怡感覺到有一絲妒恨悄悄地爬上了心頭,不禁加快了步伐。
她不願意看到她們那種養尊處優的樣子,不願意聽到她們那種清脆悅耳的歡聲笑語。
那是身份的懸殊,那是地位的差異。她們的美好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她們越美好,就只能襯托的自己越卑微。
「妦子!」嬌滴滴的聲音似乎要滲出水來,不用看她也知道,喊她的女子是昭憲杜太后的侄孫女杜瓊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