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重逢時刻

我躺在那裡，有氣無力的喊了一句：「先生……」

卻是更快的有人從另一側走了過來，眾人紛紛讓道，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就近在眼前：「發生什麼事了？」

我抬頭望去。

與那雙日思夜想的眼睛對了個正著。

我無法形容鳳璃那一刻的表情。

驚訝？慌亂？不可置信？還是無止境的想念……那俊美無雙的面容，此刻布滿了破裂的痕迹，望著倒在地上的我，負在身後的手慢慢的垂了下來。

我只看見他的身子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緩緩的吐出了兩個字：「琉兒……我是不是在做夢……」

我望著他，喉嚨忽然一甜，一口鮮血就這麼吐了出來。

紫華先生已經走了過來，毫不忌諱的將我抱了起來：「沫琉，你怎麼了？」

我咳了咳，把臉埋在先生懷裡：「我後背好痛，流血了。」

「不痛，我馬上帶你回去。」先生低頭輕聲的安撫著我，轉身就要走，「我們回去。」

我一笑：「回哪兒去？我的家，不早就沒有了么？」

鳳璃身形一動，卻是更快的攔下了先生，聲音夾雜著些許顫抖：「站住。」

紫華先生的手小心翼翼的避開我後背的傷口，在我耳邊輕輕說道：「沫琉，如果你現在要走，我馬上帶你走。」

我怔了一下，然後慢慢的從先生懷裡抬起頭來，看著近在眼前的鳳璃，勉力扯出一個笑容：「阿璃，好久不見。」

他顫巍巍的伸出手來，想要來觸碰我，卻在半路又縮了回去：「真的……是你……」

我點點頭：「當然是我了。只不過你可能不希望，再次見到我。」

鳳璃沒有答話，就那樣看著我，眼裡忽然就有些淚光閃閃，盈滿了他那雙上挑的鳳眼。我一下子就怔住了，因為這麼久來，我第一次看見他這樣失態的樣子，甚至他隨時都會流下眼淚。阿璃，他會為我而哭嗎？

現在的他，好陌生好陌生。陌生的站在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用這樣陌生的眼神看著我，陌生的沒有任何動作。

「我一直以為……你……但現在，你好好的……好好的在我面前……」他看著我，目光悠長，帶著半年多我思念，如此繾綣柔情。

我移開了目光，不再看他：「阿璃，新娘子很漂亮。」

說完，輕輕的靠在了先生懷裡：「先生，帶我走，我再也不想在這裡再多呆一秒。」

「好。」

紫華先生望著鳳璃，微微一點頭：「陛下，紫華的徒兒身體不適，就先行一步了。」

本來安靜的大殿上頓時鬧成一片，竊竊私語之聲一陣接一陣的傳來。

「紫華上仙的徒兒？那不就是……」

「這女子不是沫琉仙子么？」

「沫琉仙子不是在半年前就喪身與天外崖了嗎？聽說是被三味真火所傷……」

「陛下曾為了她，還與朝蘇仙子解除婚約。當時的天帝陛下氣得呀……」

「不是已經灰飛煙滅了，怎麼又好端端的出現在這裡了？」

鳳璃望著我，依舊不動的站在那裡。紫華先生抱著我，充耳不聞一旁人的言語，看了怔愣的鳳璃一眼，抬腳就往殿外走去。

就在經過鳳璃身邊的時候，一直沒有什麼行動的他卻一把扯住了先生：「朕說，不許走。」

先生剛想說什麼，我輕輕的制止了他：「先生，放我下來吧。」

紫華先生望著我，我輕輕的點點頭，他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輕輕的把我放了下來。我的腳有些發軟，先生的大手便一直扶住我的腰，避開了後背血淋淋的傷口，讓我能勉強站立著。

呵呵，多諷刺。明明是想好好的完整的出現在他面前，結果還是這麼的狼狽。嘴角邊淌著點點血絲，衣服上也布滿了血跡。

我站穩了身子，平靜的看著鳳璃：「不知道陛下還有什麼吩咐。只是背上的傷口疼得很，能不能放沫琉先走？」

鳳璃的眼光放在了先生扶著我的大手，忽然上前拉住我的胳膊，強硬的將我扯到了他的身邊：「琉兒，你好不容易回來……現在卻要走？」

「再無留戀，哪裡都是家。」我掰開他的手，「曾經承諾給我一個家的人，現在要成家了。」

鳳璃被我掰開的手再次迎了上來，直接將我抱在懷裡：「琉兒……你是在怪我么……」他緊緊的摟著我，和往常里一樣，只是他靠在我的肩膀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肩膀那裡有陣濕意。

他哭了么。

那麼我這麼多的哭泣，又該算在誰身上？

「不要走……再也不要走，琉兒，你不知道現在的我，有多高興……」

我張嘴欲言，鳳璃輕輕的放開了我，然後緊緊的握住我的肩：「斷然負了天下，我現在再也不會放你走。」

「我已經失去你兩次了，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看好你。沫琉，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背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心裡的傷口也在慢慢腐爛。我笑了笑：「阿璃，放開我。」

他的手捏著我的肩，目光盯著我，不曾移動過半分。

「我身上痛，你握得這樣緊，更加痛了。」我輕輕的皺起眉頭，身子輕顫著。

果然聽得我這樣一說，鳳璃一下子慌了手腳，連忙鬆開了雙手。卻又覺得這樣不安心，又伸出手來，想拉我的手。

我往後退了一步。

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她身上的衣服顏色那麼亮眼。朝蘇走了過來，雙手輕輕的拉了拉鳳璃的袖子，語氣軟軟的，我見猶憐：「陛下……」

她嘴裡這麼軟聲軟氣的叫著，眼睛卻是有些驚慌的看著我。怎麼，我朝她微微一笑，朝蘇，我沒死成，又沒如你的意。害怕了么？害怕就對了，你欠我的，你對我所做的事，我都會一一從你身上討回來。

鳳璃冷冷的看了她一看，收回了衣袖：「你回去。」

我淡然轉身，對紫華先生說道：「先生，我們走。」

先生點點頭，不再拖延，立馬抱起我，飛快的走了出去。

聽見身後鳳璃的聲音淡淡傳來：「朝蘇，放手。」

「不，陛下，今日是我們大婚的日子，陛下怎麼可以離開……」

我微微探出頭，只見鳳璃緊緊盯著我和紫華先生離去的方向，大步跟了上來。朝蘇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望著鳳璃決然離去的背影。身上的喜服已經皺亂不堪。

這場盛大的婚事，最終以這樣的方式收了場。

是以這樣的方式，這樣的過程，給了一個這樣的結局。而後仙界中，關於茶餘飯後的閑談，又多了一個。

先生帶著我，雲彩不能駕得太快，我又更加不巧的受了傷。先生掏出帕子擦去我嘴邊的血跡：「怎麼一下子沒看到你，你就跑哪兒去了，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我皺眉道：「又不是我想的。不小心撞到了一個花瓶，摔了一跤，正好摔在那堆花瓶碎片上，所以就流血了。」

「那你嘴邊，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估計是舊傷發作了吧。」

我看了看後面一直跟著的鳳璃，皺起了眉頭。

他現在這樣做，算什麼？拋下仙界，拋下大婚，拋下諸位仙家，就這麼跟了過來？那又為什麼，要去娶朝蘇？

先生順著我的目光看了看後面：「陛下跟來了。」

「嗯，隨便他。」

我別開了臉，自顧自的坐在雲彩上，心裡一下子變得有些開心。莫名的，也許，是因為他的在乎。

苓月見著我一身的血，眼珠子都要驚出來了：「沫琉，你該不會是去手刃朝蘇仙子了吧？」然後又看著紫華先生：「上仙怎麼也不攔著她？」

我笑了笑：「我手刃我自己。苓月你就別說風涼話了，我後背火辣辣的疼，快去取些膏藥來。」

苓月應著：「你怎麼沒去搶回你家阿璃，倒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模樣？」

說完轉身去拿膏藥，在看見門口站著的鳳璃的時候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陛……陛……陛下！」

鳳璃微微點頭，算是對苓月的回應。他掏出一個紫色的小瓶子：「這是葯，快給她塗上。」

苓月連忙跑過去接了下來：「陛下……陛下……快進來坐，快進來坐……」

「不了，」鳳璃搖了搖頭，「她不高興我進去。」

苓月疑惑的看著我，又看了看鳳璃。見著我呲牙咧嘴的的喊著痛，顧不得許多，連忙扶我進屋，咣當一聲關上門。不由分說，撕開我的衣服就幫我上藥。

「嘖嘖嘖，看你背上弄成這樣，要是陛下親眼看見了，還不得心疼死。」苓月一邊說著，一邊往傷口上擦著葯，「你說你，後背的疤都還沒消，又弄出這麼多傷口，活該疼死你……不過沫琉，你真的打算就這樣躲著陛下一輩子？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既然他還念著你，能一路跟你到這裡，在我看來，他對你，還和以前一樣。」

我悶悶的說道：「他對我和以前一樣，那為什麼要和朝蘇大婚？」

「不知道了吧？不知道就去問個清楚，躲躲藏藏不理不睬的有什麼用？別到頭來還便宜了朝蘇仙子……」

「我……」

「你什麼你，你要是再這樣猶豫不決，真的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我也是為你好，你想想，陛下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仙界首領，三界主宰，能對你這麼死心塌地。你看看別人，哪個要是有這般的身份，早就對你不屑一顧了。」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