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流言
趙寅眸中既是欣慰又是失落，「你聰明了，長大了，可父親卻沒伴著你一起。」
趙箬想說什麼，可外頭卻傳來了太監尖細拉長的聲音，「皇上有旨，宣丞相大人即刻入宮覲見。」
趙寅拍了拍她的肩膀，隨著那傳旨太監一同走了。
從堂內走出來，外頭大伯的長女趙莞還立著，她穿一件銀灰色鼠皮披風，俏生生好似寒冬臘梅，「等二妹妹多時了。」她溫溫婉婉的笑，上前又拉住趙箬的手，「母親已經差下人預備好了房子，我又親自幫妹妹挑選了幾個僕人，妹妹去看看合不合適。」
趙箬笑笑，卻從她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大姐姐抬愛，只是我不喜歡與旁人接觸，還望莫怪。」
趙莞一滯，隨意又笑開，「那妹妹便跟我來。」趙箬在她身後跟著，面前人端莊柔美，遇事又隱忍大方，誰能想趙家被判通敵賣國之後，她卻能獨善其身。
趙莞確實聰明，楚括的尾巴露出來趙箬都不曾知曉她在其中幹了什麼，直到後來，她被打入冷宮，沒了表面的喧嘩很多事情看得越發透徹，譬如趙家被滅，卻偏偏她一支還快活，中間若沒有什麼貓膩兒，誰信？
外頭隆冬大雪，丞相府內卻因為引了溫泉水進入，四季之景都有。
穿過一處抄手迴廊，邁過萬紫千紅的花園便到了一處靜謐的院落，趙莞使了個眼色，旁邊那小廝便拿了鑰匙把門打開，「二妹妹看看，還合不合心意。」
還是這個地方，趙箬來回的打量，與記憶里的景緻相差無二。只是來時的心情不太一樣，上輩子她被殺手擄走一日，后被楚括所救，整天惶惶不可終日，與這次一樣，父親也打算讓她留下，卻不是因為她看開，而是因為怕她出事。
她並不喜歡這個地方，還有趙莞親自給她選的那些【忠心】的奴婢，只因為當時自己那事兒鬧得有些大，便生生忍了
趙莞看著趙箬的神色，只以為她被此處場景吸引，慢悠悠端起隨從身邊的熱茶啜飲了起來，長公主的嫡親女兒又如何，終究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待茶涼了，她才又放到隨從的托盤上，「二妹妹，院中還有幾支海棠，可要去看看？」
趙箬笑看了她一眼，上輩子趙莞也提過要去看海棠。只是自己雖然見過海棠，可卻沒在冬日見過海棠，因此有些好奇，沒料沒多久就流出來趙丞相千金是個不通雅事的鄉下丫頭，倒不如趙家老大的嫡女。
說起來也並非什麼大事，只是前世的趙箬不懂世家的規矩，看不出罷了。
趙莞在汴京一向名聲好，可她再怎麼名聲好都掩蓋不了趙淵經商的事實，士農工商，時人都不大瞧得起商人。若踩了自己這個丞相嫡女，再加上本身她在汴京的名聲，可不就是丞相府板上釘釘的嫡小姐。
兩人一塊步入院內。
「這海棠開的甚艷」，趙箬看著譚中栩栩海棠，笑的比花還嬌艷三分，「嬤嬤，給我折上兩支放進房中點綴，每日看和心情也好。」
趙莞眉頭一凜，「這海棠耗資數眾，二妹妹可不要因為一時喜歡而壞了這大片風景。」這話說得彷彿她是整個丞相府主人一樣。
趙箬自己已經掐下一支海棠，劉氏給她插在鬢髮上，一時之間分不清花嬌還是人艷，「再怎麼貴重也不過是人間俗物罷了，有開有敗，若不能留住最美的時刻，那才真是浪費」她頓了頓，抬起一張絕美臉龐，似笑非笑，「難不成大姐姐覺得我還不如一朵花兒金貴？」
畢竟做過皇后，十多年的氣勢沉澱又豈是現在十多歲的趙莞能比擬的。
趙莞還想說些什麼，卻不知從哪響起了掌聲，帶頭的是個穿著打扮艷麗的中年婦人，她含笑打量趙箬，「果然是長公主的的女兒，一身的氣質不俗。」
原來流言是這般流出，猶記得上一世也是這個時候回來，父親將外頭的消息封鎖的一乾二淨，可千防萬防，家賊卻難防，趙莞將這一大群人邀到後院兒來，到底是何用意？
趙箬盈盈一拜，動作標準優雅，「見過嘉王妃。」嘉王爺是母親的兄長，面前這美婦便是嘉王爺的王妃，因為兩家關係親密，上輩子就算名聲被污了，嘉王妃還是訂下她做兒媳。
只她上輩子被楚括那小人所誤，上躥下跳的不肯成親，還出言侮辱了嘉王世子，差點壞了兩家多年的情分。
「快快起來。」嘉王妃扶起趙箬，來來回回打量，笑眯眯的看她鬢上花朵，「海棠罷了，我皇室的女子堪配時間各種奇葩，何況此地是丞相府，你是名副其實的丞相千金，又是郡主，無需聽得他人閑言。」她這話著實有些誅心，趙莞努力保持面上的微笑，「莞兒見過王妃。」
「起來吧。」嘉王妃並沒有為難趙莞的意思，只是也不大喜歡面前這個少女。明明只是商戶小姐，每日卻做出丞相嫡女的做派，如今正主兒回來了，又擺出一副管家婆姿態，所以今日才會下下她面子。
「今日本來是探望你母親，可她睡的昏沉，我們也不好打擾。」嘉王妃拍著趙箬的手，後面幾個衣著華貴的婦人也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到後頭又說出了過幾日年輕世家小姐舉辦的詩社活動要開始了，也邀她一同去。
趙箬一一都應了。她心知嘉王妃是為自己好，讓她提前進入世家小姐的圈子，又怎麼會拒絕這份兒好意？
一眾人並未在丞相府久留，和趙箬說了幾句話后便相繼走了。趙箬摘下鬢上的海棠，給了劉氏，又掃了眼趙莞，她此刻臉色雖然平靜，卻沒了初見的三分笑意。
只怕明日汴京要起流言的話，怕主角不再是她這丞相嫡小姐，而是趙府嫡長小姐了，商戶之女，到底眼皮子淺啊。
對於世家夫人嘴皮子上的功夫，趙箬一向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