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談笑風生
「薛聞,你們進來啊。」姚心妍笑吟吟坐在床上朝他們招了招手,「我怎麼可能記不得爺爺,當初不是你帶著我去跟爺爺相認的嗎?」
薛忠詫異地看著姚心妍,又扭頭看了薛聞一眼,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我應該沒有記錯吧?」姚心妍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因為第一次去你們那裡時,我和薛聞的關係並沒有那麼親近,所以我就直接按輩分叫了爺爺,只是上次爺爺跟我說……」
在路上的時候,薛聞就已經跟他打電話說過,姚心妍的記憶軸稍微有些混亂,但是他沒想到姚心妍會把薛聞當成是薛辰。
薛忠驚詫地看著已經有些臉紅的姚心妍,許久才有些平靜下來,伸出手抓住薛聞的手,捏了捏,「所以,你要對遙遙好一點啊。」
這是件好事,非常好的事,姚心妍上次跟他談話時,對薛聞的態度還非常冷淡,如今失憶了卻有這麼驚人的記憶錯位,對於薛辰、薛聞和她,都是件再好不過的事。
薛聞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推著他的輪椅走到姚心妍床邊,「爸,你放心吧,至少在她痊癒之前,我會竭盡全力照顧好她。」
姚心妍臉上帶著一抹紅暈,和薛聞相視一笑,臉上洋溢著滿足和幸福,「有些事情我不太記得了,但是我相信有薛聞陪在身邊,我會慢慢想起來的。只是有些事情我記錯了,你們別笑我就好。」
「好。」薛忠堆出一臉慈祥欣慰的笑意,「以後沒人敢笑你,要是薛聞這臭小子敢欺負你,你儘管到我這裡來告狀!」
薛辰站在病房門外,聽著裡面的人談笑風生,雙手情不自禁緊緊攥成一團。所以說,以前她跟他之間的記憶,主角都換成了薛聞,而她一點都記不起他是誰了。
「辰!你捏痛我了!」安雅看著薛辰變了的臉色,竟然不敢開口安慰他。
她很久沒看到他這麼可怕的表情了,上一次,是在他父母葬禮的時候,那時候的薛辰儼然是一個患了孤僻症的人,拒絕和任何人交流,獨來獨往,行事也獨斷可怕,過了很久才恢復正常。
薛辰聽到安雅的驚呼聲,才瞬間清醒過來,眯著眼回頭掃了她一眼,快速鬆開手,沉聲回道,「對不起,弄疼你了。」
「辰,有兩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安雅收回手,輕撫著被他攥得幾乎要斷掉的手骨。
「你說。」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勉強掛起一絲笑。
「你不是已經看透她是什麼人了嗎?但是姚心妍再纏著你的話,以後我們誰都過不好,現在時機正好。姚心妍忘記你,最大的獲益者就是你。」
安雅說得很對,事實就是這樣。以後他過他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兩人再也沒有交集,再好不過,薛聞是否跟她結婚,也與他無關,畢竟姚心妍已經不記得他了。
「是。」他又提起嘴角笑了下,抬手敲響面前的門,「進去吧。」
安雅又擔憂地看了他一眼,重新伸出手緊緊抓住他的。
裡面的姚心妍看見是他進來,又害怕地往後瑟縮了一些,非常驚慌的樣子。
薛聞低頭,正好看到老爺子警示的目光,隨即無奈地走到床邊坐下,朝姚心妍伸出手,「遙遙,你不用害怕,這是我親侄子,薛辰。」
「可是今天不是他撞的我嗎?」姚心妍繼續龜縮在床角,游移不定地望向門口的薛辰,攥著被角的手不自覺出了一層冷汗。
「你錯怪他了……」
「不是我撞的你,」薛辰忽然面無表情開口,「姚小姐記不記得你是去金貿大廈開公司會議?你留在最後才走,我落了東西在金貿大廈,回去取東西的路上看見你和一個陌生男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好像是被對面一輛車撞倒的。」
「我當然記得我去開會,那我怎麼能相信你的話?」姚心妍愣了愣,追問道,「如果就是你撞的呢?有沒有其他目擊證人?」
薛辰忍不住嘲諷地笑了起來,「我就算是撞了你,也沒必要不承認吧?給姚小姐出醫療費這點錢我還是有的,不需要目擊證人,你要是覺得仗著自己失憶就能這麼招搖撞騙,我不介意多給你一百萬當精神損失費!」
「阿辰!」薛忠用力拍了下輪椅扶手。
「你……」姚心妍眼眶忍不住有些泛紅,怔怔地看著薛辰。
原來她在他心裡,真的是這麼齷齪的女人,怪不得他會在媒體面前說出那樣的話來。只是這一切都過去了,只要把握好這次機會,她發誓,跟薛辰絕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而且他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那麼撞她的人似乎真的不是他,他的車子沒有換,並且看不見有划痕。
撞她的人或許是出於好心,想要幫她解圍,或者,單純是想趁機殺了她而已,這件事只能等過段時間再追究,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他。
「阿辰,你別太過分了。」薛聞看著姚心妍的表情,心裡竟然也覺得有些不忍。伸手攬過姚心妍的肩,暗暗輕撫了一下表示安慰。
薛辰也知道自己反應過激,只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好,算是我過分,但是姚小姐信口造謠,我不得不為自己辯解幾句。」他看著薛聞搭在姚心妍肩膀上的手,朝薛聞冷冷道,「人確實不是我撞的,如果連小叔都不信的話,可以去調監控,順便把那個重症監護室的男人的事也解決一下。」
「我來就是為了告訴你們,別忘了重症監護室那個男人,還有,從明天開始,我打算讓安雅搬到銀湖去住,她一個女人獨自住在外面不安全,爺爺覺得呢?」
今天早上的直播會議之後,薛辰幾乎是向外界宣布他的未婚妻就是安雅,而他們現在,也必須依附著安雅。今時不同往日。
薛忠臉色有些發白,朝薛辰輕輕點了下頭,「嗯,那就搬過來住吧。」
「爺爺,我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姚心妍忽然在邊上輕聲開口。
「你說。」薛忠立刻和藹地轉臉望向姚心妍。
「我……」姚心妍看著薛忠關切的眼神,雖然有些不忍心,還是硬著頭皮逼自己開口,「我想搬出去住,不能陪著爺爺了,正好安雅搬過去的話,爺爺平時也有了說話的人,我搬出去也不要緊了吧?」
「為什麼要搬走?在家裡不是住得好好的嗎?」薛忠下意識的就不同意。
姚心妍瞄了一眼薛辰,聲音更輕,「薛聞不住在那裡,我住在那裡也沒什麼意思,而且薛辰好像不怎麼喜歡我,我媽媽過兩天出院,怕打擾到你們……」
「不行。」儘管姚心妍這麼低聲下氣,薛忠還是嚴肅地一口回絕,「外面太不安全了,你們母女倆住在外面我不放心。」
薛辰也差點脫口而出,反對她搬出去,及時收住了口,忍不住皺起濃眉瞪向姚心妍。
這女人就這麼怕他嗎?沒失憶的時候也沒見她這麼怕他吧?
「我……」姚心妍和薛辰對視了一眼,忍不住又瑟縮了一下,暗中捏了薛聞一下。
「爸,沒事的,我在我家附近幫她安排一個住處,派人保護著就行了,有什麼事我也能第一時間趕到。」薛聞勉強朝臉色不善的薛辰笑了下,同時朝他使了個眼色。
薛忠先走,薛辰把安雅送回去,後腳又回了醫院,一把把薛聞拎了出去。
「你什麼意思?」他攥著薛聞的衣領沉聲道。
「你問我什麼意思?」薛聞揚起眉不爽地回答,「你惹下的事,要別人來給你收拾爛攤子也就算了,姚心妍現在失憶,你還不放她走,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放開她?我想你心裡應該清楚,老頭子對你和她之間的事知道多少,老頭子沒有追究你就該萬幸了,不然你還能妄想安雅搬過去跟你一起住?」
「你知道我問的話是什麼意思!」薛辰壓低聲音怒吼,「姚心妍以為你是她男朋友,你就趁虛而入了是嗎?當初你跟我怎麼保證的?」
薛聞一把推開他,順勢狠狠打了他一拳,打得他坐倒在對面的椅子上。
薛辰轉過臉來時,嘴角已經掛上了一絲血跡。
「腦子清楚了嗎?你如果繼續跟姚心妍不清不楚,就別妄想還能跟安雅在一起,我這是在幫你,我不喜歡姚心妍,也不可能喜歡她,但是老頭子希望我這麼做我就這麼做,他已經挺不了多久了,我雖然不是個孝子,但是我清楚應該怎麼好好做人!你清楚嗎?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這種荒唐事,搞得公司也出現了問題,就算是為了你我也要把姚心妍搶到手!」
為了他……薛辰緩緩抬手,抹掉嘴角的那絲腥甜,望向薛聞。
事已至此,除了放手,他確實別無它法。他俯身吐出嘴裡被薛聞打出的血,站了起來,走到病房前,透過一小方玻璃窗看著床上熟睡的女人。
他確實為了她做出過很多在她看來不可理喻的事,兩個人糾纏了這麼久,他本以為會以一個兩敗俱傷的方式收場,或是他玩夠了傷痕纍纍的她瀟洒放手,但是他沒想過,他還記得,但是她卻忽然之間忘得一乾二淨這種方式。
這不公平,憑什麼在他看透她虛偽的本質之後,她還能輕鬆地活下去,但是他還記得那些事。然而他卻無可奈何,無法改變。
「照顧好她吧。」他輕聲朝薛聞道,卻沒有扭頭看他,轉身大步離開。
「我會的。」薛聞在他身後大聲回答道。
他情不自禁捏緊了拳頭,在原地停頓了一下,繼續朝電梯走去。
·金怡出院的第二個禮拜就要過年了,房源有些緊張,薛聞草草在距離他家大約五百米處的小區替姚心妍母女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小房子,雖然有些擠,但總好過和薛辰住在一起。
因為姚強是個孤兒,金怡僅有的一個哥哥也遠在國外,所以姚心妍母女並沒有可以過年走動的親戚,兩人就打算在租的房子里過完這個年。
金怡的情況越來越好,每天也配合姚心妍聽話吃掉醫院配的藥丸,精神狀況幾乎已經和患病之前差不多了。
小年夜的時候,兩個人在家一起煮飯,金怡在姚心妍邊上給排骨焯水,放下鍋蓋之後,忽然愣愣地看向姚心妍,遲疑地問她,「遙遙,我好久沒有看到過嚴洛了,他最近還好嗎?」
姚心妍攪著湯鍋的手停頓了下,又繼續盛了一小口,送到嘴邊嘗嘗鹹淡,嘗完才輕聲回道,「媽,我跟嚴洛分手了。」
「什麼時候分的?」金怡有些緊張,局促不安地伸手搓了搓圍裙,「是不是因為我們家出了事,所以才跟你分手?」
「不是。」姚心妍低頭笑了笑,「媽你想多了,嚴洛不是那樣的人,是我自己主動跟他提出分手的,我覺得以我們家這種條件,已經配不上他了,總不能吊著人家不放吧?你說是嗎?」
金怡像做錯事的孩子,眼眶有些發紅,「我還想說,讓他初一到我們家來吃頓飯呢,我也好久沒看到他了,還怪想他的……」
「媽,沒事的,我還年輕。」姚心妍心裡清楚金怡在想什麼,她是為他們的分手覺得內疚,覺得家裡出了這麼多事拖累了自己。
但是這並不是爸和她的錯,錯的人只是薛辰而已。
「你們之間真的沒可能了嗎?」金怡沉默了一會兒,掀開燒著排骨的鍋蓋,熱氣瞬間涌了上來,她以為姚心妍沒有看見,迅速抹了下眼角。
姚心妍抿了抿唇,替她取過一個盤子遞到她手邊,「沒可能了,至少現在沒有任何複合的希望……媽,我覺得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還清爸欠下的賬,我還小,男朋友和結婚這種事,還早得很。」
她說完,伸手攬住金怡的腰,把頭擱在金怡肩膀上撒嬌道,「我還想在你身邊多留幾年呢?你捨得我就這麼嫁出去啊!」
「當然捨不得!」金怡說話的聲音有些嘶啞變調,「只是媽覺得,嚴洛那孩子那麼優秀,你們兩個分手了有點可惜,那時候你一定很難過,可是在你最最需要媽的時候,我卻……媽真的對不起你。」
之前就算金怡清醒的時候也沒說過這些話,姚心妍輕嘆了一口氣,扭頭將臉緊緊埋在她的頸窩。
沒事的,以後他們一定會平平安安,幸福美滿,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媽,我們以後一定要好好的,好么?」只要擺脫掉薛辰就行。
她說著,輕輕在金怡頸窩蹭了兩下,蹭得金怡忍不住破涕為笑,轉過身捧起姚心妍的臉,點著頭認真道,「好,之前是媽太自私了,以後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單獨面對那些事情。」
她還想說些什麼,擺在身後餐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兩人同時看了手機一眼,姚心妍隨即捏住手機,蓋住顯示屏上的名字,隔了幾秒按下接聽鍵。
「喂?」
「姚心妍,你下來一趟。」電話那頭的薛辰聲音依舊是和以前一樣,霸道而不帶絲毫情緒。
她忍不住舔了下乾燥的唇瓣,頓了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破綻,「怎麼了?薛聞喊你過來的嗎?」
「不是,爺爺讓我過來,有些東西要給你們。」他冷冷回答,「限你三分鐘之內下來,過時不候。」
「我現在……走不開,這樣吧,有什麼你先放在薛聞那裡,我明天自己去拿。」她情不自禁走到窗戶邊,拉開窗帘往下看,薛辰的車已經停在樓下。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現在立刻下來。」他說完,隨即掛斷手機。
如果她不下去,倒顯得有點奇怪,畢竟之前薛忠在金怡出院的時候,已經當著她和薛辰的面說開了,說那場車禍只是一場誤會,薛辰只是送她去醫院的人。兩個人當著所有人的面算是冰釋前嫌。
事實是什麼只有她和薛聞心裡清楚。
「誰打來的?」金怡麻利地翻炒著糖色,一邊把排骨下鍋,「我好像聽到是你說到薛聞。」
「不是他。」姚心妍笑了笑,重新把手機放回到桌子上,「是薛家的人來給我們送些東西,讓我下去拿,我想說先放到薛聞那裡,明天再去拿。」
「下去一趟有什麼難的?乾脆叫下面的人一起上來吃頓飯吧?如果薛聞方便的話,也叫他來吃頓便飯,我看他似乎對你還挺有意思的。」
「媽!」姚心妍佯裝生氣的樣子,瞪了金怡一眼,「我跟他是朋友而已,你就這麼怕自己女兒嫁不出去嗎?」
她怕金怡究根問底,立刻拎起門邊的大衣套在身上,逃也似的匆匆說了句,「我馬上上來,你別把菜燒糊了!」
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就這麼幾分鐘她就出了一身冷汗,走進電梯才鬆了口氣。
她和薛聞之間的那層所謂的男女朋友關係,她不想讓金怡知道,瞞得越久越好,這樣等到老爺子離世之後,需要離開薛聞的時候解釋起來也方便,她不想讓金怡太過操心。
走到樓下的時候,薛辰正好打開門從車裡出來,抬腕看了下手錶,面無表情朝她道,「遲了兩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