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有情人終成眷屬(上)
二十二歲的芳華,若是擱在二十一世紀,她相信自己還是一枝怒放枝頭的濃郁玫瑰,可在這女子一過十六七就意味著姻緣即將走下坡的閉塞古代,無需他人提醒,她也知道自己已是過了季的隔夜菊花一朵,凋零的落葉殘敗一地,令人不堪回首。
幸而她選擇的職業讓她無暇考慮那麼多。醫生,這個無論是在落後文明還是在先進未來的偉大職業,足夠她忙到昏天暗地,來不及也沒時間傷春悲秋。
…………
蘇水瀲下了馬車,抬頭看了眼上方刻有「青楊醫館」行書的扁額,唇角輕揚。
「走吧,信芝,希望凈之沒有很忙。」
「夫……夫人?您怎麼來了?是哪裡不舒服嗎?」守在候診室門口的少女一見蘇水瀲,又驚又喜。
驚得是來醫館意味著夫人身體有恙。喜得是,到醫館做事已快兩年,忙到沒時間回去看夫人。正想著中秋要不要告假回去,夫人就出現在眼前了。
「好久不見,卿卿,還習慣醫館的工作嗎?」蘇水瀲笑著摸摸小丫頭的頭。
「習慣,雖然忙些,可是很充實。只是……只是卿卿見不到夫人和梁嬤嬤了。」卿卿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她正是三年前被梁嬤嬤從大街上撿回「合園」的丫鬟,一個被栽贓嫁禍而被陸宅拋棄、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兒,幸得遇見梁嬤嬤,幸得夫人慈悲,留下了她,還安排她在醫館做事。
「傻瓜,累了就向館長告個假,回『合園』看我們不就好了。」蘇水瀲知道她又想起了過往,輕輕撫了撫她的腦袋,「卿卿,你可知道陸家已經沒了?」一個月前,陸家將所有店鋪宅邸賣給了阿曜,如今的陸宅經過重新粉刷裝潢,儼然一新,成了風瑤閣的大本營。
「聽說了。真是大快人心!惡有惡報,時候未到,這句話一點都沒錯!」卿卿重重地點點頭,義憤填膺地說道。
蘇水瀲失笑地搖搖頭,小丫頭是陸家的受害人,她無權置喙小丫頭的犀利評論,「凈之很忙嗎?」她可不想白跑一趟。
「今日還好。還有兩個產婦,需要檢查胎位,夫人若是有急事,卿卿與她們去說一聲。」
「不用,我不急,等她們檢查完再找她好了。」又不是三言兩語能立馬解決的,讓病患們等著總不好。何況,她還需要在心底演練一遍。
…………
「下一位。」楊凈之擰擰眉心,試圖緩解眉宇間的酸澀。
「是我。」蘇水瀲含笑著推門而入,緩緩走至楊凈之身前的木椅上坐下。
楊凈之蹙眉盯著她,「你……哪裡不舒服?」該不會是林司曜的結紮失敗了?蘇水瀲又懷上了?
「你想哪裡去了。」蘇水瀲嗔笑著橫了她一眼,「沒不舒服就不能來找你?」
「確實想不通。」楊凈之見她無任何不適,鬆了口氣,撇撇嘴,整理起今日的病歷。
「你還想逃避到什麼時候?」蘇水瀲輕嘆了口氣,無奈地問道。
「我哪裡有逃避。」楊凈之死鴨子嘴硬。
「從他回來之後,你一面都不肯見他。只要有他出現的場合,你都刻意忙到沒時間參加……這是何必!」
如此近距離的觀察,自然沒有錯過凈之臉上的憔悴。蘇水瀲忍不住搖頭。明明很在乎對方,為何如此緊逼自己?
楊凈之知道她口裡的「他」,所指何人。她承認自己確實在逃避。氣他數月前招呼都不打一聲撇下她只身前往帝都。也氣自己那幾個月對他念念不忘,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他的安危。可他倒好,再次現身於繁洛城,哦,不,從此他是繁洛郡的郡王,要率著全郡百姓大刀闊斧改革一番的年輕英俊的郡王,而自己算什麼?不過是他閑暇時排遣寂寞的對象罷了。
「凈之,你知道我在這個世界,除了阿曜,就數與你最親近。有什麼話大可與我說,若是……若是你真對他毫無感情,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瓜葛,一句話,我這就去回了他,讓他死心。」蘇水瀲邊說,邊堅定地看著她,似乎只要她一點頭承認,自己確實對那個傢伙沒有感情,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瓜葛,水瀲真會去找他如實告知。可為何,她心痛地要死,不想承認,也不想放下。
「唉……」見凈之將臉埋在雙手間,痛苦的樣子,蘇水瀲知道她其實內心並不如表面上那麼決絕。
「那麼,我就自發地認為你其實是在意他的,那又為何要拒絕他?」蘇水瀲輕輕撫撫凈之的頭,似是自言自語地抱怨道:「其實我早就想找你聊聊天敘敘舊了,三小子釀的櫻桃酒已經可以出壇了。可你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有多忙,不僅要打理絲織坊,還要替大哥裝潢新房,他倒好,整日窩在郡王府里,與他那干門人部下商討繁洛郡的新區規劃,對於洛水別院的喜房裝潢全部塞給了我,好不容易花了一個月,才搞定,就差挑吉日辦喜宴了,可兩個當事人倒好,渾不在意,我真是欠了誰的……」
「什麼喜房?什麼喜宴?」楊凈之抓到這幾個字眼,打斷蘇水瀲倒豆子似的抱怨。
「咦?你不知道嗎?大哥說他馬上要成婚,讓我儘快將他的宅子清掃整理,主院更是要求裝潢一新。我以為你知道,還以為你不樂意他沒誠意地向你求婚,才鬧彆扭不肯見他。」蘇水瀲驚訝地看向她。
「我不知道。他也沒與我說過。」楊凈之倏地泛白的臉頰顯示她內心的震撼。他要成婚了,新娘並不是自己。哈……真好笑!那這段時日自己如此放逐似的自我懲罰是為哪般?
「耶?凈之,會不會是大哥他想給你個驚喜,所以才遲遲沒與你說?」蘇水瀲低著頭,想了想,「我去找大哥好好問問,放心,一定讓他給你個交代。」說完,她就三步並作兩步地退出了診室。
留下一臉蒼白的楊凈之。交代?不用了。要給驚喜,也該在他一回繁洛郡來找自己說明了。不可能過了足足一個月,還需要通過別人的口徑才知道。梁恩載,算你狠!
「夫人?這麼快就回去了?午膳不在醫館用嗎?館長接下來都沒預約病患了耶。」卿卿見蘇水瀲低著頭快步從診室出來。急急喚道。
蘇水瀲頭也不抬地朝卿卿擺擺手,示意她走了,步出醫館院門,踏上候著的馬車,方才仰頭一陣大笑。
「哈哈哈,老天!不知道面無表情地騙人是這麼痛苦,就快憋不住了。信芝,先回郡王府,告訴大哥一聲,他吩咐的配合順利完成。」
…………
距離中秋只有六日了,即將圓滿的肥肥缺月,慢悠悠地升上中天。
夜已至深,她卻一絲睡意也無。
環膝坐在卧房前的廊凳上,愣愣地盯著月亮發獃。白日里可以借著忙碌忘卻心底的人影,可一入夜,成狂的思戀如影隨形般襲來,讓她猝不及防。
該死!他都要成婚了,自己還想他幹嘛!該是狠狠忘掉。讓他知道,沒有他,自己照樣過得很好!
透過淡淡的月光,低首看向自己的掌心,從不迷信的她,也專註地找起哪條才是姻緣線。半晌,一聲低低的嘆息從她心底直逸唇角,她才發現,自己已在這裡坐了足足半夜。
想到數月前,他還會三不五時地竄入她的閨房,摟著她度過慢慢長夜。有時會纏著她索要,有時則只是緊擁著她靜靜入眠。
她倒不是在意自己的處女之身,早在兩年前被他所破。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絲毫不會比江映雲膽怯。那麼,她如今耿耿於懷,傷春悲秋地大半夜不休息,在這裡傷心痛苦什麼?
再度逸出一口輕嘆,起身走回房。握住門把的手頓了頓,終於明白心頭的痛楚是何原因,是嫉妒那個即將要被他迎娶入門的女人吧。嫉妒她能光明正大地擁有那個厚實溫潤的胸膛一輩子……
吹熄桌搖曳的燭火,借著窗外灑入的月光摸索著來到床上。剛踢掉鞋子,脫去外袍,就被一個熟悉又溫暖的胸膛抱了個滿懷。
她僵了僵,隨即想要掙脫。
「別動,讓我好好抱抱你。」梁恩載深吸一口氣,將她整個人鎖入懷裡。
「放開我!」他這算什麼?明明就要成婚了,還要摸上自己的床。他當自己是什麼!楊凈之羞恨交加地竭力掙扎。
「惜惜……」他低沉的嗓音響徹在她耳際,「我不知道不告訴你這件事,會讓你這麼難過。我以為……」
「以為什麼?我一點都不難過。你又不是我什麼人,你成不成婚,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極力忍住眼裡的潮濕,生怕一個不小心,好不容易堅固的心房被他打破。
「怎麼會沒有關係,我要成婚不假,可你也逃不了干係。」他箍住她亂打亂推的手臂,將她亂踢的雙腳壓在身下,攫住她的紅唇,將最後幾字送入她唇里,「我要娶的是你,惜惜。沒有別人,只有你。」(未完待續。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