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逼宮
聽了敦親王妃這句話,張相爺本就凝重臉色愈發的往下沉了,眸中更是露出些許的哀涼來,只恨恨地道:「老夫正要找世子討個說法呢!世子妃將我兒打成重傷卧床不起,這筆血債,是不是該由他來還?」
聽老人話中滿滿的恨意,邱逸棠也是一驚,忙問:「張公子傷得很重?」
張覓將眼一瞪,卻不再出一言,只冷哼一聲后扭頭望向別處。
按正常來講,邱逸棠身為皇室宗親,即便張覓貴為當朝首相,見了她也須得行禮;可面對如此傲慢的老相爺,她卻不敢去計較這些,只說:「可否讓逸棠看看張公子?若真是四妹傷了他,王府必定會為此負責!」
張覓冷笑道:「李歡庭打算如何負責?是打斷他自己一條腿還是打斷他兒子一條腿?」
邱逸棠道:「逸棠此來便是為了解決此事,便是要判刑問斬,也總得叫我知道事情始末才好說話吧?」她臉色微微一沉,聲音也不由的拔高了,「左相心情逸棠可以理解,容逸棠見一見張公子后再給你答覆可好?」
張覓冷眼覷著她,好一會兒,一副袍袖,不屑地道:「老夫只找李歡庭那老匹夫對峙,與你這小姑娘說什麼?」語畢,果真不再理會邱逸棠,上轎去了。
邱逸棠面色微變,到底沒敢怎樣,只等張覓轎輦走了,才叫桂姐抬著自己進了張府,尋了個小廝帶自己往張萩的房間去。
小小的庭院里聚著好幾名大夫,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聽到輪椅聲音傳來,都回過頭去看。有見過敦親王妃的趕忙行禮,連帶著合院的人也都下跪請安。
邱逸棠叫眾人起來,問起張萩如何。
那幾名大夫聞言皆是搖頭嘆息,面色難看,顯然張萩傷的不輕。
「說起來,世子妃下手可真狠,直接用劍挑斷了張公子雙腿的腳筋,如今只好用藥吊著,那雙腿能不能好起來,還要看他的造化。」
邱逸棠雖有準備,卻還是心頭一驚,讓桂姐抬了自己往屋子裡去。只聞見屋子裡漫天草藥味與血腥味,張萩卧在榻上,面色蒼白猶如雪僵,那雙總是含笑的狹長眼眸中之餘恨與痛楚,再不復往昔的逍遙洒脫。
看到邱逸棠來,張萩勉力地扯出了一抹微笑,「王妃既然來了,想必也聽說了昨夜的事,世子妃夤夜出城,不知道是奉了世子的命令,還是奉了王爺的命令?」
邱逸棠道:「四妹雖然入了王府,可身上總有些江湖氣息,王爺一向不管東院的事,至於世子,他因感染疾被隔離在東院,這些時日四妹都是跟在言若公主身邊,令尊與公主又諸多不睦,興許其中有什麼誤會。」
張萩冷笑一聲,不再多言。
邱逸棠見他不願多講,便不再說此事,只問:「昨夜四妹是一人獨自出城的嗎?」
張萩覷了她一眼,「王妃但真以為我張萩如此不濟,會被一個區區小女子挾持?」
邱逸棠的臉色變了變,忙追問道:「其他還有什麼人?」
張萩眼都不眨一下,面上漏出些許憤懣來,「他們一個個帶著面巾穿著夜行衣,張某哪裡認得出來?不過是認出了世子妃手上那把短劍而已!」
邱逸棠微微蹙眉,「這麼說來,張公子並未親眼看到是四妹所為?」
張萩仍是冷笑:「王妃認為張某說謊構陷?」
「這倒不是。」邱逸棠笑了笑,「事情我知道了,回府後便會如實稟告王爺,一定會給張公子一個交代的。」
張萩微微頷首,命人送了王妃出去。只等人走遠了,他才揭開搭在雙腿上的毯子,看著腳腕處覆著的紗布,不由的苦笑著喃喃起來:「李盜酒呀李盜酒,我這雙腿,可得算在你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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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至卯時,文武百官便齊聚留候亭,以敦親王為首,只等朝鼓一向,明堂開啟。可這一日過了卯時,明堂大門仍舊緊緊閉著,門前列站的禁軍與值班的太監紋絲不動,只有大太監徐誠從後頭緩緩行了過來,朗聲道:「聖上口諭,今日休朝,百官自回。」
他說完這句話,便不理會議論紛紛的文武大臣,折身回去。卻是李歡庭出了留候亭將他喚住,問道:「徐公公,聖上可說了,為何休朝?」
徐誠回身來說:「聖上龍體欠安。」
李歡庭便上了一階,又道:「本王有要事稟告,需要立時見聖上,還請徐公公代為通稟。」
徐誠不疾不徐地應道:「聖上頭疾發作,杞院首正在為他治療,等聖上病癒,自然會召見王爺。」
李歡庭又往前逼上數階,冷眼盯著徐誠問道:「這是聖上的意思,還是徐公公自作主張?」
話說到了這裡,眾人都察覺出了些異樣。按理來講,文成帝因病罷朝並非頭一朝,從前敦親王也不曾這般的咄咄逼人,今兒個是怎麼了,竟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質問起徐誠來。要知道,徐誠可是從前跟過先帝爺的,後來被撥給還是太子的文成帝,新君繼位后便順理成章地成了宮裡的管事大太監,那可是能直接代表皇帝的人物!
徐誠也是愣了一會兒,隨後賠著笑臉道:「王爺說笑了,借老奴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假傳聖上的口諭。王爺若是不信,等……」
老人的話還未說完,那廂敦親王已經到他跟前,那雙眼好似要將他盯穿一般,令這個一向寵辱不驚的大太監也沒了音。
「本王現在就要見聖上!」李歡庭一聲喝出,一把將徐誠的衣襟抓住往前拽去。
百官人還未走,看到這一幕更是驚訝,想勸不敢勸,想攔不敢攔,只得在後頭跟著去看看。
「王爺自重!」被李歡庭拉著,徐誠倒還算鎮定。
李歡庭道:「自古以來宦官掌權干政的事可不少,徐公公也不希望自己被扣上這麼一頂帽子吧?」
一行人烏泱泱地來到章雲宮外,李歡庭這才放開了徐誠,率領百官往章雲宮正殿門口一跪,高聲道:「老臣有要事面見聖上,請聖上開門。」
他聲音落下,章雲宮的大門仍舊緊緊閉著,沒有半點響動。
李歡庭又高聲喊道:「老臣李歡庭有緊急要事面見聖上,若是不得見,老臣便長跪不起!」
徐誠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微微蹙眉道:「王爺身為百官之首,卻在章雲宮門口大喊大叫,成何體統?」
李歡庭卻仍是高聲喊著,並不理會。後頭跪著的百官皆忍不住抬起眼偷偷看向為首的敦親王,沒來由的覺著后脊背發涼,額上有冷汗沁出。他們是在看不懂這位老王爺此刻要做什麼,但咆哮章雲宮的後果他們卻是清清楚楚的,輕則遭到叱罵責罰,重則丟官丟命!
可明知如此,此時此刻,這上百官員卻沒有一個人出聲,也沒有一個人起身離開,他們只是互相看看左右的同僚,在同僚的眼中看到了與自己一樣的疑惑與擔憂時,心裡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直到李歡庭喊了數十聲后,那扇緊閉的大門這才緩緩開啟,從裡頭出來的,卻不是文成帝,而是剛剛恢復了妃位的熙妃何蔻珠以及她的婢女湘江等人。
「王爺這是作什麼?」何蔻珠一身青衣薄衫,鬢髮梳理的高高的,髮髻間簪著碧玉簪金步搖,描眉畫黛,打扮的甚是嬌艷。她垂首望了望跪在地上的李歡庭,又看向一旁的徐誠,厲聲道:「徐公公是宮裡的老人了,怎麼愈發不會辦事了,傳個話都不會傳了!」
徐誠連忙彎腰請罪。
李歡庭冷冷地道:「後宮不得干政,熙妃娘娘還是莫要管前朝的事,娘娘剛剛恢復妃位不久,可千萬不要因小失大!」
他一句話連恐嚇帶著威脅,把何蔻珠說的無言以對,正籌措之時,忽聽得一聲高喊:「言若公主到!」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言若公主坐著軟轎從廣場過來,身旁跟著劍竹、紅霜等人。軟轎一路上了石階,在章雲宮門口停了下來。她掃了一眼跪著的敦親王,再看看沿著石階跪著的文武百官,最後目光落在了何蔻珠的身上。看到女子這幅裝扮,她冷冷地道:「皇兄病重,熙妃這幅樣子是扮給誰看呢?」
何蔻珠被她一句話噎的面色通紅,卻是拿她無可奈何。滿朝文武都知道言若公主與後宮諸妃不睦,連張皇后都敢掌摑的人,譏諷熙妃幾句,實在算不得什麼稀奇的。
李言若又瞧著李歡庭問:「王叔這又是唱的哪一出,莫非是做錯了什麼事,等著皇兄責罰?」她雙手護著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襲粉白的衣衫顯得十分俏皮,眸光靈動地往敦親王的身後一瞧,「難不成你們大家都做錯了事?」
百官不敢答話,唯有李歡庭不卑不亢地道:「公主畢竟已經嫁入了寒門,又是一介婦人,不該過問朝堂之事。」
李言若笑道:「關於婦人之論頭前言若已經和王叔辯過了,老話重提就沒意思了。至於我嫁入寒門是事實,但這個事實卻永遠改變不了我與皇兄血脈相連的事實,如今皇兄頭疾發作,你們一個個的在這裡逼宮,我這個做妹妹的,還不能替兄長問一問緣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