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多吃雞蛋

小時候爸爸一瞪眼，就很害怕，偶爾的棍棒教育也是讓我記憶猶新。不知什麼時候，突然覺得打也只不過是疼一下而已，忍忍就過去了。

反而之後爸爸就再也沒打過我，讓我想想，該是什麼時候……

「好了，我們不說了，睡覺吧。」

最後還是爸爸妥協，他見我轉身進卧室，背過身往沙發那兒走去，佝僂著背。一下子我有些惆悵，又有些鬱結，心裡賭著口氣，看到他坐下來，進卧室拿了外套，再開門的時候看到準備進屋的爸爸，開了大門就下樓。

大概是沒有反應過來我在幹什麼，等我開了門跑出去，似乎才聽見開門的聲音，我聽見他在後面叫著：「你要幹嘛？給我回來！你給我站住！」

我只是覺得心裡難受，用力地往前跑，轉彎的間隙，扭頭似乎隱約還能看到，遠處穿著拖鞋，髮絲在風中狂飛的爸爸。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自己跑不動了，才扶著馬路邊的路燈，喘著氣，已經聽不見爸爸聲音。

路上人稀少，路燈拉長了人影，一看時間，才知道已經接近半夜。周圍是我不熟悉的景色，往前走了走，街道名倒也熟悉，不敢走在太黑暗的地方，拐了個彎，去了另外一條大路。

我走在大橋上，冷風刮在臉上，消去跑時的燥熱，緊了緊外套，縮成一團在路邊走著，漫無目的。停在大橋中間，看著水面反著亮光，暖黃色的路燈，心裡卻是涼的。

我看著遠方，心想著：要是能在這兒看個日出，似乎也挺好的。

後來發現，站在橋上的舉動，著實不明智。

橋上的冷風異常洶湧，站沒多久，就沿著街道離開。

大概是覺得太冷了，忍不住撥了個電話給金蓮，剛接通就傳來金蓮的聲音，似乎還很不耐煩。

「誰呀？」

「是我。」

「我是誰？你打錯了！」

然後就是「嘟」的一聲，就這樣給掛了。

我低頭，有些好笑，明知道睡著了的金蓮是召喚不來的，還要碰壁。

不過這可比頭一次要進步多了。

頭一次晚上睡不著，給金蓮打電話。剛接起來就聽見她在那頭捏著嗓子，說：「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完了第二天還告訴我，「舟舟，我昨天做了一個好奇怪的夢，夢到有人打電話給我，不過我聰明！給她婉拒了！」我說，「是啊！夠聰明，還知道用英文再來一遍……」

收起手機，買了點宵夜，就進了家網吧。

網吧里三三兩兩的人，多數是男生，有個女生，趴在桌子上，大概是睡著了，見她隨身帶著行李，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看不真切，看她似乎快要醒了，連忙收回視線，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有些想笑，心想：「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一樣，離家出走的。」

滑鼠的「嘀嗒」聲，和鍵盤「啪嗒啪嗒」的聲音，我找了個電影，帶了耳機靠在椅背上，什麼時候睡著的時候也不記得了。

揉了揉眼睛，透過窗帘的縫隙，天似乎亮了，收了耳機，路過那個女生的時候，看到她的電腦屏幕上放著貓和老鼠，看的格外認真，我看了眼關機的手機，嘆了口氣，就推門出去了。

街上格外冷清，大早上的街道沒有喧囂。停靠在路邊的汽車窗上都染上了一層霜，清潔阿姨低頭掃著地，掃帚接觸地面的「嘩啦嘩啦」聲。

等我抬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美味豆腐花」門口，嘲笑著自己自投羅網來了。

「阿姨。」走進推門，我輕聲叫著。

阿姨丟開手上的東西，連忙跑了過來說：「你可回來了，你爸爸給急死了！吃了嗎？餓了沒？你說說你這孩子……」

我忙截住，「阿姨，我好餓。」

「阿姨這就去，坐會兒，喝點水。」阿姨轉身就進廚房。

我笑著看著她，就著最近的位置坐了下來，叔叔在我旁邊一坐，沉默了會兒，低沉的聲音開口，「方舟啊，你說說你，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一個人出去，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你……算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微笑著看著這個比阿姨還要啰嗦的叔叔，心裡覺得分外暖。

「叮叮」門響聲，有些急促，我剛抬起頭，一巴掌就甩在我的臉上，我看見仍穿著昨天衣服，喘著氣，一臉痛心的爸爸。

爸爸什麼話都沒有說，叔叔見爸爸來，兩人交換了眼神，早飯吃的很是安靜，吃完爸爸收拾著東西加班去了，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舟舟，你爸真是那什麼……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看著金蓮端著貌似是一鍋的雞蛋，走了出來。

我是有點感動的無奈，因為是周日，爸爸加班之後，我就跑到金蓮家，她父母也是常年不在家，所以有時候，還是很佩服金蓮可以把自己養的這麼白白胖胖。金蓮坐在我對面，遞給我一個熟雞蛋，看了眼手上沒剝殼的雞蛋，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拿著熟雞蛋在臉頰輕輕揉著，接著她的話說：「是啊，我就是那個被驚到的人。」金蓮一手撐著腦袋，又拿了個雞蛋給我，我搖了搖手，示意一個還可以用，她收手，有點疑惑，問，「什麼事兒啊？你爸至於賞你一巴掌么？」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哦，我想起來了，告訴你哦，我昨天夢到有人打電話給我，挺像你聲音的，但是我想大半夜的，你不睡覺給我打電話幹嘛……」她又是一臉震驚，張口想說什麼。

我挑眉。「嗯哼，我就是大半夜不睡覺，給你打電話的。」

金蓮抿唇，一臉痛心，繼而又一副抱歉，表情很是豐富，伸手遞了兩個雞蛋，「大佬，給您倆兒～」

我把手上雞蛋遞給她，輕輕一笑，扯著臉有些疼：「吃了吧，別浪費，還熱的。」

「遵命。」她一臉正氣，之前聊那會兒就見她剝了倆兒，這會兒還能吃，也是很厲害，瞄了眼旁邊的鍋，這裡邊少說還有五六個吧。

「慢點吃，我手上倆兒也是你的。」我忍住笑，開玩笑說。只見她一臉驚恐地看著我，連忙擺手，「不要了吧！我已經吃了三個了！」

我挑眉，沒說什麼。

「所以說，舟舟，你爸要討老婆？」金蓮吃完雞蛋，喝了口水，竟然還記得接上主要話題。

「你能婉轉一點嗎？」

「行！那你對於你爸想要用正當的法律手段讓一個陌生的女人長期住在你家，行使你媽對你的權利，有什麼看法？」

我扶額，這話說的我不是很想接，咳嗽兩聲：「你還是直接一點吧……」

她輕聲哦了一句，問：「那你是接著離家出走，還是趕她走？」

我抿唇，拿下手上的倆雞蛋，擠出幾個字：「你還是吃雞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