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先有必勝之信念
玉樹別院,是惜春的居所。玉樹,是惜春給自己取得字,於是,眾人都稱它為「玉樹別院」了。
周禮說: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也就是說不管男女,只有到了成年才取字的。惜春年方一十六歲,比惜月大了幾個月,按照禮儀,是到了取字的年齡的。不過,取字,在唐宋以前,是貴族的特權,目的是為了讓人尊重他,也供他人稱呼,這到了如今,凡夫俗子都可以取字了,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截止到目前,這舊周府里也只有惜春一人有字。仔細算算,府宅男主人周仲信還沒有取字,府宅女主人孔惜月也沒有取字,那些侍妾、侍女就更不必提了,這就顯得惜春十分地另類了。
不過,暫時還沒有人能約束惜春,就連仲信也做不到的。以上午時分惜春入盤龍別院為例:仲信與叔智正談論要事,聞聽惜春來了,他是十分高興的,也未讓惜春在外等候,直接讓她進來了,並特意言明稍等片刻。可是,惜春心裡已經十分不痛快了,她在院中行走,看著得祿家送來的嫁妝,那真是金滿箱,銀滿箱,銅滿箱,幾乎佔滿了整個盤龍別院,也因此,百姓們都盛傳周孔兩家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惜春看在眼裡,痛在心中,她入周家,並未帶多少嫁妝的,這並非是得福吝嗇,而是事起倉促,得福準備不足。她原本不該怪罪得福的,只是,凡是就怕對比,得福總是慢人家一拍,不是事前不察,就是事前無備,屢屢拖後腿,有這樣的「豬隊友」輔助,也難怪總是感覺有力使不出,處處不如意了。
此來,惜春是想跟仲信說說懷孕的事情的,她也是前幾日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近兩個月了,若是往前推算,也即是說,仲信前幾次就射中了「靶心」了。這件事是喜事,也是大事,她忍著誰都沒說,就想先告訴仲信,讓他歡喜歡喜。但是,她在院中靜候,隱隱約約聽到仲信與叔智提到「圍三缺一」「驅趕土匪」「燒殺扶蘇鎮」之類的凶言凶語。她頓時就心慌的不行了,內心裡更是煩躁了;同時,她也感覺肚子里傳來了輕微的疼痛感,她擔心孩子出了問題,就想趕緊回到玉樹別院去。
於是,惜春臉色陰沉焦慮,一聲不吭地就往外走著。
仲信看到惜春又要走了,以為她是受了冷漠了,心中不忿才走的,趕緊起身喊住了惜春,道:「表妹,別走啊!我還有話要對你說。」
惜春頓了頓腳步,還是走了,只是,還轉身寬慰了他一句話:你們談正事吧,我晚些時候再來。
按照惜春以往的習性,這又是負氣離去了。自上次惜春負氣而去后,後果真的很嚴重的,惜春直接就回到家中再不與他相見了,大有一拍兩散的架勢,即便是後來被花轎抬進了周家,那也是不情不願的,不理不睬的,當天夜裡,更是把企圖做新郎官的仲信趕下了床了,不讓他與自己同床共枕。
仲信也是被氣得胸中起了萬丈怒火,遂離開了玉樹別院。不過,他也是吃一塹長一智了,明白了惜春是吃軟不吃硬的角色,發起瘋來,那是六親不認的,休想跟她講道理,只有「哄」字一途。
這次難能可貴,惜春居然主動服軟來了,仲信心中歡喜,豈能讓兩人又不歡而散,重蹈覆轍?
於是,仲信趕緊地快步上前去,想要拉住惜春的玉手,只是,惜春手臂抬起,就躲過了,又低聲警告道:「我說了晚些時候再過來,就不會食言的,你敢攔著我,我就生氣了。」
仲信諾諾不言,有些分不出真話假話,只是,他心中已然十分不悅了,因為惜春實在是有些不知禮教和恣意妄為了,居然還敢威脅他。不過,惜春已經火急火燎地走了,倒像是真有急事的樣子。
惜春回到玉樹別院,就喝了一碗冷涼了的安胎藥,儘管中藥苦澀難咽,但是,她心裡還想著要不要再喝一碗。大概,她也是明白近來自己精神狀態不佳,心情又不好,這孩子來的實在是太突然了,沒有一點兒徵兆的,她還沒有一點兒的準備,也是擔心影響到孩子的正常發育。
不過,她還是遵照醫囑,沒有多吃藥。因為,這個時代流傳著一句話:是葯三分毒,有求拜神佛。好在,過了一陣子,肚子又不痛了,她便以為沒什麼事了,這才安下心來了,隨後,又開始想著什麼時間再去盤龍別院的事情。
夜裡,惜春做了一個噩夢。她夢到仲信率領著將士去打仗,結果失敗了,仲信渾身沾滿了鮮血,從屍山血海中往外爬著,眼看著就要脫離戰場了,突然,畫面中出現了一個滿臉大鬍子的敵人,雙手握緊了刀柄,猛地向著仲信刺了下去......
惜春大叫一聲,猛地坐起身來,遂從夢中醒了過來。這時,屋裡突然有了一片亮光,惜春又是嚇了一跳,猛地抬頭望去,見到青竹正穿著褻衣,端著燭台走了進來。
惜春鬆了口氣,仍舊有些心神不定的,隨意地問道:「青竹,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青竹緊張地向著四周望了望,又將燭台放到了四方桌上,快步走到床前,回道:「小姐,已經過了四更天了。」
青竹見惜春臉色煞白,滿頭、滿身汗津津的,忙是幫忙擦拭,又關心地問道:「小姐,你這是做噩夢了?」
惜春點點頭,平復著心情,道:「是啊!不過,沒事兒,夢就是夢,不會成真的。」
青竹含糊地點點頭,便不說話了。
惜春有些想念仲信了,想過去看看他,可是,今晚是他的大婚之夜,他正摟著美嬌娘喜滋滋地酣睡吧,能會出什麼事呢?肯定是不會有事的。既然沒什麼事,自己還是好好養胎吧。
惜春在青竹的服侍下,又乖乖地躺在床上準備睡覺。只是,這還沒閉眼,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子喊殺聲,還夾雜著刀槍劍鳴的聲響,尤其是那槍聲,「轟轟」響,像打雷一樣。
惜春不知道是槍聲,聽著也不像打雷聲,可是,那喊打喊殺的聲響,她倒是聽得真切,為了驗明真相,她轉而望向青竹,見著青竹正焦慮地望著外面,她更加確信自己不是產生了幻聽。
惜春一下子就想到了仲信上午說的話了。同時,她也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會做這樣的噩夢了,並非是無端的,而是受到了仲信的影響了。在上午的時候,她並未在意這些支言片語,熟料,這種事會發生在今晚,就發生在白沙,成了她的夢魘了。
惜春心中一驚,她不明白這個噩夢是怎麼發生的。它僅僅只是一個夢呢,還是上天的預警?惜春有些心慌意亂,但是很快,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惜春猛地坐起身來,扯開了毛毯,便下了床。青竹情知自家小姐要幹什麼去的,趕緊去取了件寬大的披風,裹住了惜春整個身子。隨後,主僕二人便急急忙忙地出了房間,往盤龍別院走去。
及二人出了別院,青竹突然驚叫了一聲,拉住了惜春。惜春心中一突,抬眼望去,卻是看到在內院的主幹道上,突兀地出現了一支軍容肅穆的軍馬。其中,軍士目注前方,面容剛毅,肅穆無語;馬匹佇立不動,摔打著尾巴,偶爾才會噴出些生氣。在黑夜中,這支軍馬猶如一隻毒蛇,靜悄悄的蟄伏著。
惜春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了。她望著士兵手中握著的明晃晃的鋼刀,鋼刀迎著月光,反射在四周的牆壁上,映照出一條條陰冷的光斑,使得兩側的高牆成了一汪深不見底的池水,足以引起人類的恐懼,讓人望而生畏。
「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啊?」大晚上的,在自己家裡看到這樣的陣勢,青竹心裡也是害怕啊!
然而,惜春卻是鎮定下來了,有如此軍容肅整、威武雄壯的軍隊,仲信大抵是無礙的。同時,聯想到在盤龍別院中,仲信與叔智的對話,她有些明白這陣勢的由來了,這就是仲信用來驅趕土匪的軍隊啊!
軍馬阻擋了主僕二人的去路了,惜春正猶豫著要不要從兩端繞過去時,軍馬出現了些許的變動,他們齊齊地轉動了方向,正對著盤龍別院。隨後,空氣中便開始飄蕩著一個人的聲音:
「將士們,你們都是我周家的精兵猛將,是白沙的保護神,是我周仲信最信任的一群人,我願意將周家的土地、金銀、榮譽賜給你們,讓你們與我一般享受錦衣玉食。而這些土地、金銀和榮譽都植根在白沙了,唯有守住這裡,才能繼續享受這裡。今晚,有一小股土匪竟趁我大婚之夜,想要渾水摸魚,殊不知,這就是羊入虎口,取死之道。現在,我命令諸將士隨我出擊,斬殺土匪,守護白沙。」
士兵不禁歡欣鼓舞起來了,以前,他們都是跟隨叔智「南征北討」的,現在,換成了更加睿智,更加富有傳奇的仲信了,眾人瞬間自信心爆棚了,感覺就算前方有萬仞山擋著,也能踏平了!於是,眾人像吃了興奮劑一樣,禁不住就瘋狂地喊道:
「必勝,」
「必勝,」
「必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