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嚴凌軒聞訊趕來,見著候在廊下的那人微皺了皺眉,低問道「她沒讓你進去?」說完又覺著自己多此一舉,夏憶悠眼下對這人毫無印象又如何會放他進自己閨房。
沈君藺抬眸看了他一眼,欲開口卻禁不住心口的窒悶偏頭咳了陣,撫胸低喘道「應是傷著了,勞煩勸她診治」
嚴凌軒點頭算是應下了,敲門喚了幾聲門便開了,女子掃了眼他身後的那人,蹙眉道「先生這般閑暇不若去學堂教課」
沈君藺倚著廊柱坐在祁楓搬來的木凳上,掩唇低咳,女子未在多說什麼,側身給嚴凌軒讓了道放他進來,順手將門帶上,她實在不想看那蒼白的病顏,心裡悶的慌。
「主子,若難受的緊,還是讓簡姑娘為您施針吧」祁楓在一旁低勸。
「影衛可有說傷哪了?」沈君藺說著又低低咳起來。
祁楓與肖彬對視一眼,如實回道「不確定是背部還是肩上」
正說著,就見嚴凌軒推門走了出來,沈君藺起身問道「如何?」
嚴凌軒搖頭嘆息「她說自己不曾受傷,亦不願我多待」
聞言,沈君藺閉眸緩了陣暈眩,看著被鎖上的房門,朝肖彬吩咐道「替我輸入些內力」
「主…主子!」
那人本就因他們未及時稟報而動怒發病,眼下還是莫再惹怒他了,顧及他身體,肖彬只輸了兩成內力,剛一收手就見自家主子直接將門給振開,而後朝他們怒道「轉過去」
他們忙轉身不敢窺探室內情形。
女子被人硬闖閨房已是不滿,竟還被人點了穴,還是平日里病弱的連走路都要人攙扶的教書先生!
「先生這是何意」女子動彈不得,冷聲說道。
沈君藺沉著臉問「既有傷為何不治」
女子沉聲道「滾出去」
話音剛落便被人點了昏穴失去意識,再醒來時只覺肩胛麻痛,掀開被角就看到肩上的衣物敞開,傷處已被包紮。
見女子醒來,沈君藺按著坐得僵硬的腰部,俯身問道「傷口還疼…」
話未說完就見女子甩掌狠狠扇他臉上,他本就強撐著候在此處,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若非他握住榻沿穩住身形,怕是要摔倒暈了去。
緊捂胸口閉目調息,呼吸仍越發急促,知自己撐不了多久,沈君藺費力低喘道「葯在榻旁…趁…趁熱喝掉…」說罷欲抬手替她遮好被子,可觸及她冷淡疏離的目光又默默停了手,撐住榻沿緩緩起身,扶著牆壁慢慢走出去。
候在屋外的祁楓見那人出來,忙上前扶住,只是沒走幾步那人便捂胸倒下。
簡芸忻來替她換藥,見她並未推拒,忍不住開口說道「淬了葯的傷口若不及時處理,留疤事小,引發炎症救治不及時是會傷及性命的,況且你只用冷水鎮住藥性,體內仍殘餘不少,不吃藥診治根本好不了」
被下藥本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留個疤就當給自己長個教訓了,女子未曾想過這般複雜。
「他…」
知她要問那人,簡芸忻深深嘆了聲「夏憶悠,你怎麼下得去手的」
夏憶悠?夏…那不是夏朝的國姓嗎,那麼她……
見她靜默不語,簡芸忻繼續說道「我本以為你們重逢是值得慶幸的事,眼下看來,卻並非如此,這忘塵丹當真是厲害」
「你這寨子雖在臨海的山上,偏的沒哪塊山石抵擋海風,那人身子本就不好,這的環境亦不利於他休養,你若當真不在意他,便放他走吧」
半晌,夏憶悠沉聲道「我從未…阻攔他離開」
簡芸忻氣得朝她叉腰怒道「我不過試探一番罷了,你怎麼這麼沒有人情味,難道那忘塵丹還能讓人改了性子不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寨子里若願意待便有你們的位置,不願待就請便」
看著那憤憤離去的背影,夏憶悠突然有些難過,卻又說不出是為了誰。
……
不知是藥效未除盡亦或是在冰涼海水裡泡了一夜的緣故,夏憶悠夜裡渾身炙熱難受的緊,腦袋也昏昏沉沉,欲起身喝水卻虛軟無力,只得掀開被子讓自己涼快些,還沒等她好好透個氣,那低涼的大手便捉了她手臂塞回被子里。
夏憶悠不滿的嘟了嘟嘴,卻被那人稍稍抱起身餵了些水,那些許溫暖的懷抱比被窩涼快多了,夏憶悠趁機扯開被子賴進他懷裡,那懷抱里的淡淡葯香讓她覺得舒服,抬起軟踏踏的手臂一陣摸索,而後順著自己摸索到的涼快地方,爬起來將臉貼了上去。她就這樣趴在那人懷裡拿自己熱乎乎的臉貼著那人低涼的臉頰,這邊捂熱了就把臉湊到另一邊去貼,那蜷縮著的姿勢,活像只大青蛙。沈君藺低嘆著拉過被子將她裹好,伸手欲拿軟枕塞到自己腰下,卻感覺到懷裡人兒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忙止了動作,抬手輕撫她後背。
早上醒來,夏憶悠捂著仍有些昏沉的腦袋,看著守在床榻旁面色不渝的簡芸忻,想著自己昨夜應是被她照料了,接過她手中的葯碗,道了聲「謝謝」
簡芸忻悶頭診脈未理她,待她喝了葯便拿著空碗離開。
是自己病糊塗了么,為何她總能在自己身上聞到那人的葯香……
夏憶悠到底底子好,兩碗葯下去就又生龍活虎了,她當即便下了山。
祁楓將影衛報上來的消息進屋稟給那人,說是夏憶悠去了泠洲幾處茶館,也沒旁的動作,只靜坐著喝茶聽書。
肖彬補充道「主子,陛下點了夏朝女帝的故事」雖未恢復記憶,不過,她怕是對自己身份起疑了。
沈君藺微微頷首,腰上卻痛的動彈不得。
夏憶悠心情煩悶的回到寨中,掃了眼圍著簡芸忻問針灸藥理的齊亦,微微不耐的往後苑走去。
坐在山亭中靜默賞景,翻著買回的書冊,上邊無不在說傀儡女帝如何受制於人,將書冊狠狠擲於地上。寨子里的酒是王二他們用山上特有的果子釀造,酒味不濃,喝了卻能讓心裡舒坦不少。
一道消瘦的身影微微俯身撿起地上的書冊,緩步走進山亭里。
「傷寒剛好,怎麼在這吹風」
低啞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夏憶悠身形未動,淡聲道「先生不也上來了么」
沈君藺不著痕迹地按著腰慢慢坐到她身側,掩唇咳了會,啞聲道「過去的事,你若想知,我說予你聽」
見女子沉默不語,沈君藺低嘆道「初時,你尚在襁褓之中,我亦是未及冠少年,我年長你許多,自小便對你管教甚嚴,可你…」那人說著,淺笑著搖頭,無奈道「那時我常想,是不是自己的方式不對,為何我帶的孩子不似別人家那般乖巧聽話…那時的你在我眼裡是需要儘力教導與愛護的孩子…」
女子起身背對他站著,冷冽的寒風將她衣袂吹動,沈君藺撫胸低咳,良久,啞聲道「先帝留遺詔於我,本以為他是為保你江山地位…」似是不願繼續這個話題,那人垂眸繼續道「我身子不好,怕不能…」
「你身體…一直不好嗎」女子打斷他的話。
沈君藺蹙眉默了默,低咳道「一直…不大好」
「所以,你因著身體緣故不願承了遺詔入宮為皇夫」女子淡聲問。
「也…不盡然」
女子轉身朝他看去,低諷般勾了勾唇「後來,你為什麼又願意了呢」是因著遺詔還是責任……
「悠兒,我待你並非只為責任……」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女子朝他冷聲道「我問你…為什麼又願意了」
「罹山上,山派里男弟子們覬覦你,我便不許你著輕紗羅裙,那時只當自己仍是長者身份管教你,悠兒…一直以來,是我心悅於你而不自知,就如同此刻,我不知…該如何讓你接納我,沒有了初時的相依相伴,在你眼中,我不過是個普通過客,只能在你划的界限外靜靜守著你」沈君藺有些難受的閉了閉眸,蹙眉喚了聲「悠兒…」
「先生出來這麼久,你的侍衛怕是要著急了」女子開口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沈君藺微微垂下眼眸,按在胸前的手指尖泛白,卻又徒然鬆開,撐著桌面勉力起身,朝她啞聲道「天冷,莫要待太久」說罷竟止不住的咳。
見他撐著石桌身形微晃,夏憶悠抬手將酒罈摔至地上便不再管他,轉身離開。看著被她酒罈聲音吸引來的祁楓,淡聲道了句「你主子瞧著不大好」說罷也不等他回應,徑自朝台階下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