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只微笑頷首
董事會如約而至,不早一分,不晚一分。婧虞坐在位置上,靜待著各位董事的審視,她到的很早,她只想用誠意,爭取更多時間。
「你為什麼那麼做?」樂靖晟將精心打扮的孔夢琳堵在車庫。
「什麼我為什麼那麼做?」孔夢琳一笑,擺明是裝糊塗,「都不懂你說什麼。馬上開會了,我們快上去吧!」
樂靖晟冷冷一笑,「你的主場,你早一步晚一步不都是一樣嗎?」
「你想怎麼樣?」孔夢琳料想樂靖晟也知道是自己的計謀,否則不會有之前那番話。
「我們等著那筆錢去拿麟州的地,你到底分不分得清主次?」樂靖晟承認他對婧虞有愧疚,但他也同樣在乎樂世的利益。
「我當然分得清。」孔夢琳盯著他的眼睛,「我們的敵人,從來就只有樂瑤母女;我們的目的,從來都是樂世。」
「只要婧虞拿不到貸款,董事們一著急,我們就有機會將她拉下馬。」孔夢琳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
「你以為麟州那塊地會等著你?」樂靖晟不悅。
「只要楊子嬌還等著你,那塊地就會等著我。」孔夢琳得意的笑起來,對這件事,她胸有成竹。
十指緊握成全,樂靖晟有些惱怒,孔夢琳從頭到尾都把自己當成一個有力的棋子,有時候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利用了孔夢琳,還是孔夢琳在利用自己。
「婧虞,拿不到貸款,這件事總不能一直這麼拖下去吧?」陳老爺子開了口,所有人都唯他馬首是瞻。
「陳董放心,我爺爺不會留個爛攤子給我。這些股份一定能貸到款,只要大家再給我多一點時間。我已經聯繫過別的銀行家,很快會有消息的。」
陳老爺子搖搖頭,「年輕人,想得太天真。連這家條件最寬鬆的銀行都拒絕我們,你覺得我們還有什麼希望?樂世現在的環境大不如前,連合作的旅行社都開始改簽別的酒店。婧虞,你要馬上拿個方案出來才行啊!」
「馬上?」婧虞環視四周,這似乎是所有董事的意見,並非陳老爺子一個,「你們再給我三天時間好嗎?就三天!」
「與其給你三天,不如給我三個小時。」孔夢琳囂張的推門而入,「不好意思,各位我來晚了,不過我給大家帶來一個好消息。」
「既然姚小姐沒有好方案,不如我們聽聽樂太太有什麼好消息?」有人按捺不住,立刻接話。
「我已經跟家父談妥,只要各位董事點頭,孔宴集團馬上就會有幾個億的資金注入,你們願意轉讓股份或者增資分割,都OK!」
「轉讓股份?」
「當然,現在樂世的環境不景氣,各位也都是前輩,想退下來也未嘗不可啊!」孔夢琳無害的笑著,繞著橢圓的會議桌走走停停,「樂世前途未卜,沒理由抱著大家一起死是不是?」
「你憑什麼說樂世會死?」婧虞踢開凳子站起來,「樂世之所以有幾天,就是有你這種害群之馬,整天想著樂世垮。」
婧虞這段時間的鬧心事情太多,沒有注意酒店的入住率,其實樂世最大的合作夥伴就是孔宴集團旗下的旅行社,雙方多年一直保持著互利互惠的關係,可同時孔宴也揣著狼子野心,一心想把樂世變成自己的產業。那些所謂入住率下降的改簽,不過是孔家的一手策劃。
「婧虞,舅媽明白你的心情,因為我也是樂家的一員,當然不希望樂世的基業有所動搖。」孔夢琳苦口婆心勸導,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但做人不能這麼自私,這麼多董事,都為樂世立下汗馬功勞,我們怎麼能讓他們的心血白費呢?」
「我現在沒有讓各位董事,各位前輩的心血白費,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救樂世的。」婧虞做不到孔夢琳那麼高超的演技,她看見董事們蠢蠢欲動的樣子就覺得心急,「我說過,即使我讓自己的利益受損,我也會盡最大努力保住大家的利益,請給位長輩,再給我一個機會。」
婧虞已經是無路可走,她擔憂心酸,她竭盡所能表示自己最大的誠意。樂靖晟看得心酸,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出現,她早就是樂世的繼承人,今天也不必被孔夢琳弄得如此難堪。
「各位,樂世是我爺爺和大家的心血,請大家放心,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保證大家的利益。也希望大家能跟我們同甘共苦,闖過這一關,一起支持婧……」樂靖晟的話被手機鈴聲打斷,他看了一眼,「抱歉各位。」
孔夢琳的臉色有變,顯然大家都聽出樂靖晟的意思,這一次,他大概是站在婧虞一邊的。
婧虞猛一陣心跳,她好像看見曙光,有樂靖晟的支持,要說服這些董事就有更大的把握,畢竟這幾年真正在樂世掌權的是樂靖晟和樂瑤。
「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樂靖晟回來依舊是剛才那副表情,「我希望大家可以跟我一起支持樂世,支持注資計劃。」
婧虞說了一早上,說得嘴都幹了,她剛端起的水杯,聽見樂靖晟話,「噗」一口噴出來。
她以為樂靖晟是良心發現,原來這個人根本就沒有良心。
「咳咳,不行,請大家再給我三天時間。咳咳,拜託大家!」她嗆得眼淚都快掉下來,樂世的股份可以賣給任何人,唯獨不能賣孔宴,哪怕是注資也不可以。
「既然兩方各執己見!」陳老頭淡淡開口,這是最折中的辦法,「先確定是支持婧虞還是靖晟,至於注資或者轉股,這件事再商量。」
「好。」孔夢琳的眼神雀躍起來,她做足功夫,等的就是這一刻。
股東的手舉起來,羅大衛和佟爾佳正在點算,婧虞的心已經涼透了:媽咪,辜負你的希望,對不起!外公,不能保住樂世,對不起!爹地,不能幫你報仇,對不起!
「關起門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要弄出這些花樣呢?」會議室的門被人推開,樂瑤的聲音柔軟的響起,柳媽推著輪椅,緩緩而入。
「媽咪!」婧虞悲傷的淚瞬間變成驚喜,衝到樂瑤身邊,「你怎麼回來了?」
「我們是一家人,我也是樂世的一份子,怎麼能在這個時候,不跟大家站在一起呢?」樂瑤安慰的拍拍婧虞的手,她看上去臉色還是微有憔悴,但精神很好。
她來的蹊蹺,在所有人都快把她遺忘的時候。孔夢琳和樂靖晟相視一眼,兩個人的神情同時變得緊張起來,因為不知道樂瑤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孔夢琳眨了眨眼,樂靖晟立刻迎上去,「姑姑,出院怎麼不通知一聲,我們好去接你啊!」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這裡站的每一個,都是一等一高高手。
樂瑤同樣笑得無害,「最近樂世那麼多事情,我可不想勞你們分心,不然各位董事們怎麼能安心?」
「哪裡,哪裡,這兩個孩子很乖,很能幹!」
董事們跟著客套起來,樂瑤也不反駁,只微笑頷首。
「既然瑤瑤也沒別的事情,我們繼續吧!」從樂瑤出現,孔夢琳心裡一直就惴惴不安。很多董事不給婧虞面子,但不表示不會給樂瑤面子。
「我聽說公司遇到困難,也想出一份力。有一家跨國集團對我們樂世很有興趣,他們知道我們目前遇到一點障礙,十分希望可以注資,這是他們的合作意向書。」
婧虞會意,立刻結果柳媽遞過來的文件分發給大家。
婧虞之前想做的就是這件事,只是她無功而返,沒有人認可這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但樂瑤不同,她在商界的名字響亮,分類是女強人。
「阿瑤,這家集團很不錯,他們在國內有不少項目,最難得是他們一般只負責投資分紅,不會幹涉被投資單位的經營和管理,你是怎麼跟他們搭上線的?」陳老頭看著只翻了兩頁就放下文件,眼神中充滿讚許。
樂瑤側頭看了婧虞一眼,「其實跟他們搭上線的不是我,是婧虞。她送了一份計劃書過去,當時他們的總裁不在,後來婧虞回來峽江,他們才聯繫到我的。」
「看不出來,我們婧虞還有這個本事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孔夢琳自然不服氣,尤其是陳老頭把那個集團的優點強調得很明顯。
「舅媽過獎,我只是運氣好而已,這位總裁恰好是朋友的朋友,所以建議我去試試看的。」婧虞笑得很謙和。無功不受祿,她的確是送過計劃書去,不過看那個秘書傲慢的態度,她估計自己還沒走出大門,計劃書就被扔進垃圾桶了。
「但是,」孔夢琳話鋒一轉,「這個集團再好,必定是外來戶。孔宴和樂世一直是合作夥伴,相信我們和孔宴只要達成合作協議,那麼孔宴集團下設的旅行社和餐飲等行業,都會對我們酒店的發展予以最大的支持。」
「你質疑這個集團的能力?」
婧虞脾氣急躁,語氣又開始不善起來,樂瑤按住她的手,「傻丫頭,你舅媽不是這個意思,我們都是為樂世好!」
孔夢琳連忙附和的點頭,「阿瑤,這麼多年,還是你最明白我。」
婧虞一口氣哽在喉嚨里,疑惑的看著樂瑤。
樂瑤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才緩緩開口,「既然大家各有意見,麟州的地也沒確定下來,不如我們三個人各自用手上的方案去談,一個星期之後各自出一份計劃書,到時候大家再開會討論,哪個能給樂世最大利益,就選哪一個。」
「不行!」婧虞只是疑惑了一下,孔夢琳已經斷然拒絕,「你這根本是在拖延時間。」
樂瑤不疾不徐的一笑,「怎麼會?就算我們馬上跟孔宴達成協議,那麼你就能保證麟州的地百分之百是我們樂世的嗎?那筆資金就一定要立刻馬上投入使用嗎?換句話說,我們為什麼要現在接下孔宴的投資,我們幹嘛把原本屬於我們的樂世,讓別人分一杯羹呢?」後面一句,樂瑤是對著滿座的董事說的。
婧虞清楚的聽到有人在抽泣,有人在竊竊私語。最後還是陳老頭代表大家的意見出來說話,「怎麼麟州的酒店還沒有正式啟動嗎?」
「拿地遇到一點小小的障礙,各位叔伯放心,我們一定會儘快解決的。」樂靖晟從旁解釋,沒有一絲一毫的擔憂。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給阿瑤一個面子,你們該拿地的拿地,該招商引資或者貸款的都去辦,我們一周之後再商量。」
董事陸續離開,樂靖晟和孔夢琳也離開,婧虞緊握著樂瑤的手,「媽咪,謝謝你!謝謝!」
「傻丫頭,辛苦你了!」樂瑤愛昵的捏捏婧虞的臉,「是媽咪回來晚了,讓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只要能和最愛的親人在一起,婧虞覺得一點也不委屈。她擦乾眼淚,結果輪椅推樂瑤去辦公室,「柳媽,你去把傭人叫回來,把家裡收拾一下,我們今晚吃個團圓飯。」
「是,小姐!」
「媽,你現在暫時沒有頭銜,回頭把這個副總經理給你吧?」婧虞看著空蕩蕩的門牌,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這間辦公室我不想要了。」樂瑤坐在輪椅上,神情很安詳,「公司是你外公留下的,你和靖晟都是我們樂家的孩子,無論在你們誰手上都好,只要不落入孔宴就行。這段時間發生太多事,媽真的很累!」
「樂靖晟跟孔夢琳同氣連枝,落在他手裡跟落在孔家有什麼分別?」關上辦公室的們,娘倆放心的說著心裡話,「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把外公的股份拿去抵押了。」
「我知道,你現在不正是在做這件事嗎?」樂瑤輕笑,「你總是這樣沉不住氣。」
「可現在不是不用了嗎?你不是拿到意向書了?」婧虞一副有媽萬事足的表情,「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樂瑤淡淡搖頭,「要一份意向書很容易,但要真正的展開合作,要面臨很多深層次的問題,需要多番磋商。我們跟外面的集團,未必能比過孔宴的誠意。」
樂瑤心裡很清楚,孔宴西這個老狐狸,為了吞併樂世做足功夫,連自己親生女兒的幸福都可以犧牲,必要的時候,他一定會開出一個讓董事們無法拒絕的價格。但跨國集團不同,他們雖然不干涉經營,但要的是離異最大化,所以一定只會給出一個對於他們比較有利的價格。
「那我們怎麼辦?那不是騎虎難下?」婧虞又開始頭疼。
「所以重點還在你身上,你要想辦法拿到貸款,保證樂世的唯一性,這才是最大的優勢,坐在哪裡的都是樂世的功臣,誰也不能預料未來,也沒有多少鬥志,他們只希望保障自己的現有利益。」
樂瑤對婧虞這一步其實很讚賞,看似損傷自己的利益,實則最大程度的保住樂世的團結一致。
「婧虞,這次你做得很好,換成是媽咪,媽咪真的做不到。其實,在這裡,只有你是全心全意要保住樂世,所以媽咪很放心把樂世交給你。」
「媽咪,你這是什麼意思?」婧虞這才真正感覺出樂瑤不對勁,她一開始只是覺得樂瑤的情緒控制得太好,「你這是要把一切都放下嗎?」
「暫時還不會,等你完全接掌樂世,媽咪就完全退下來,好不好?」
樂瑤完全是商量的語氣,婧虞這才放心,「等熬過這一關,你就到古城去幫我開客棧,以後就我來看著樂世。」
久違的歡笑在樂家的大宅暈開,樂瑤把樂戰和蔡曉雲都叫回來,婧虞還叫了佟爾佳,柳媽和傭人們也破例入座,把那一張閑置很久的大桌,擠得滿滿當當,比吃團年飯的時候還要熱鬧。
酒足飯飽,傭人們收拾桌子,幾個人圍坐在客廳沙發上閑話。
婧虞發現佟爾佳一直有點心不在焉的,捅捅她的胳臂,「你怎麼了?想什麼呢?」
「啊?沒事,沒事。」
她的表情顯然是被嚇了一大跳,婧虞立刻感覺到異樣,立刻嚴肅起來,「爾佳,你從來不對我撒謊的。」
「沒事,真的沒事!」佟爾佳擺擺手,不敢看婧虞的眼睛。
「佟爾佳!」婧虞加重語氣,連名帶姓的喊她,「撒謊會長長鼻子的。」
「婧虞,為什麼樂總和孔部長那樣,你舅舅又跟你們這樣?難道他不是跟他們一夥的?」
瞧她為難的樣子,婧虞哭笑不得,「這可是一段很長的歷史呢!」
這曾經是樂家家族史上光輝的一頁,也是無比晦暗的一頁,是導致今天這個局面的根本起源。
那還是在樂戰和樂瑤都很年輕的時候,剛剛十幾二十的他們,對樂世的家族企業充滿抱負,而且兄妹感情甚好。樂鐵雄對這一雙兒女很滿意,只要對他們的婚姻稍加利用,就能讓樂世更上一個台階。
可就在那個時候,樂瑤單獨去一個風景區考察。他們喜歡找個山明水秀客源固定的地方,設一座酒店的別院,招待賓客,也可以作為給員工發福利待遇的休閑場所。
就是在那樣一個適合的地點,那麼一個適合的時機,樂瑤遇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婧虞的父親姚興田,他用一道最簡單的南瓜綠豆湯打動了樂瑤。
那時候正值酷暑,那碗冰鎮的南瓜綠豆湯從樂瑤的嘴裡,一直清涼到心裡。考察結束,她和姚興田對彼此都充滿欣賞。一個是美麗的女強人,一個是等待機會的帥氣大廚,他們談未來談理想談抱負,才發現有很多共同的地方,即便是他們有著懸殊的教育背景,但也沒能阻止他們的心聯繫在一起。
考察結束,樂瑤回到峽江,跟樂鐵雄提起姚興田,不過她當時只是引薦姚興田去樂世酒店的廚房幫忙,她覺得這個男人需要一個機遇。
那時候樂鐵雄正值壯年,野心勃勃的想要升級樂世的規格,所以好廚房,好廚師,好味道是必須的。他見過姚興田,覺得是個忠厚老實的人,就安置在樂世的餐飲部。
而姚興田一開始很孤僻,在樂瑤的幫助下漸漸和大家打成一片,也不負眾望的研究出很多特別的新菜式。還在峽江那年的廚王爭霸賽中,拔得頭籌,以黑馬的姿態,贏得比賽。以往,這一獎項,年年都是孔宴集團旗下的廚師囊括。
於是,所有人都知道,樂世不但有最好的住宿服務,還有最好的廚師和最有特色的飯菜,樂世的名聲一天比一天好,樂鐵雄也為此高興好幾天。
得到名譽的姚興田沒有一天忘記樂瑤的幫助,他拿著廚王的獎盃,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他像樂鐵雄攤牌,希望可以娶樂瑤為妻。
這件事震動樂家上下,不但樂鐵雄反對,連一向對樂瑤有求必應的樂戰也反對,這是樂家第一次出現不和諧的音符。
樂鐵雄希望樂瑤嫁一個政界的人,能幫助樂世開疆擴土,或者嫁一個門當戶對的商賈之家,而不是一個來自窮鄉僻壤的小廚師,況且他已經幫樂瑤物色好了幾個適合的青年。
年輕的人對待自己的第一段感情永遠是最真摯而執著的,兩個熱戀中的年輕人,只希望把婚姻當成自己的事情,這現實容不得他們愛得如此放肆。
孔家人的到訪,將所有相持的矛盾推向最後。孔宴西親自帶著自己的其中一個兒子孔夢龍上門拜會,其目的昭然若揭,希望門當戶對的兩家人,能夠強強聯合。
樂鐵雄心裡是高興的,孔家在峽江市傳了好幾代人,被封為廚王之家,姚興田的獲勝為樂世很爭了口氣。而孔宴集團旗下有峽江最好的旅行社,在全國各地都有分社,對樂世的發展能夠提供極大的幫助。
但這件事遭到樂瑤的強烈反對,和甚至不惜以死相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