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石榴紅
胡勉是跟在兩人後邊一起出去的,他給何宇使了個眼色。
何宇低頭對懷裡的小女人說:「我的司機在醫院門口,我這邊還有點事,讓他先送你去學校,我晚上下班再去接你。」
夏晨乖巧地跟胡勉道了再見,離開了。
胡勉帶著何宇走到電梯口,何宇才開口說道:「那個男人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老闆。南溪市S圈中知名抖S,以變態著稱。這傢伙的老婆就是受不了才離的婚。他已經玩死了好幾個特殊行業的女孩子,都是在那晚的那棟房子里。勒吉果的那根皮鞭上,還檢測出好幾個人的DNA。」
聽何宇講,胡勉的拳頭越握越緊,骨節發白。
「從事房地產的話,一定有料可挖。刮場大風,連根拔起。另外,整理一下那幾個枉死的女孩子的資料,注意不要暴露苗苗,把這個人渣送進去。」胡勉鬆開了拳頭,拍了拍何宇的肩膀道:「兄弟,這次我欠你個人情。」
何宇笑了笑,按了電梯下行鍵,「什麼人情不人情的,你小子跟我想的一樣,安心等好消息吧。」
其實何宇有句話想說但沒說的。敢動我兄弟的女人,我會讓你活的比死還難受。因為胡勉是醫生,並且一直想成為一名好醫生。
第二個惦記吉果的人是楊清婉,大概是從何宇那裡聽說。他給胡勉發來了視頻通話。先是噼里啪啦一通狂罵,並沒有明確的被罵對象,逮誰罵誰。而後小聲的向胡勉詢問吉果的身體和精神狀況。
胡勉笑著說,「她就在我身邊,要不你親自問?」
吉果接過手機,視頻那端的人看著吉果,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你當時得多害怕呀,以後儘管依靠老胡哥吧,吉果,你有我們大家。」
吉果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笑著道了謝,兩人又七拉八扯聊了許多,最後還是胡勉抱怨,楊清婉才戀戀不捨的放過吉果。
第三個來看吉果的是胡勉的媽媽薛慧。
薛慧進來的時候手裡拎了一個保溫桶,她瞪了一眼胡勉,把保溫桶塞他手裡,又摸著吉果的頭,不停地就只重複一句話「孩子,你受苦了」。
吉果鼻頭一酸,但還是用力忍住了,「薛阿姨,謝謝您來看我。我沒事,再過兩天就能出院了。」
薛慧不滿意,「不能著急,得養好了,阿姨每天給你換著花樣熬湯喝。」看著吉果還微腫得臉,薛慧嘆了口氣,「阿姨還會給你留心的,要是你身邊能有個男人保護你,阿姨也就放心了。」
胡勉把保溫桶不那麼溫柔發放在桌子上。
他幾乎三天沒有好好休息了,除了吉果昏睡的時候,他還沒有機會跟吉果獨處呢,現在連親老娘還跑這來添堵。
「媽,這事兒您就別瞎操心了。果果坐了一天了,您今天就先回去吧,讓病號也好好休息休息。」
即使吉果再三解釋自己不累,但胡勉的兩句話讓薛慧想說的又都咽回了肚子里。
「也是,孩子你好好休息。阿姨還會再來的。」
送走了胡勉媽媽,病房裡也只恢復了片刻,是的,只有片刻的安寧。
因為,苗苗帶著一束花走了進來。
胡勉覺得有一瞬間,苗苗臉上的神情跟吉果很像——隱忍。
兩個都是不曾被命運善待的女孩,但吉果更幸運一點,沒有踏入真正的無底深淵。苗苗的身上藏著了一個女人最痛苦、最不堪的噩夢,如果這是一場夢就好了。
自暴自棄墮入風塵確實是最下策,但這樣的指責太不負責任,太過輕飄飄。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有能力掙脫黑暗,重新擁抱光明。
胡勉不想讓苗苗尷尬,簡單打過招呼就起身離開了房間。
苗苗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床邊,垂下腦袋,聲音有些沙啞,「果果,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從來都不是你的錯啊!
14歲那年不是,三天前的那晚也不是。
不要再陷在自我厭棄和自我否定中自我懲罰了。
吉果怎麼會怪她?怎麼忍心怪她?吉果只恨老天爺,為什麼要把一切的不幸,毫無憐憫之意的加註在同一個人身上。一次、兩次、數次。去他媽的百鍊成鋼、去他媽的鳳凰涅槃,去他媽的脫胎換骨,這代價太大!
苗苗小時候的夢想,只是想擁有一間小超市而已啊。
所以,哪怕會遍體鱗傷,哪怕會死在那個變態手中,時光倒流一次,吉果仍然會油門踩到底追上去,仍然會選擇進那扇門。這是她跟操控苗苗的那隻命運之手的較量,最後能不能贏是老天爺說了算,要不要開始卻是吉果說了算。
「苗苗,我們開個小超市吧。這些年我掙了點錢,我們不要去那家店工作了好不好?我們離開這裡,我養著你,我現在能養得起你。」吉果越說聲音越小,因為她知道苗苗的答案。
「果果,謝謝你。你知道嗎?我以前有個恩客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他說『有個人去挖地下的財寶,結果挖出一副骸骨。雖然迅速埋上了,甚至在上面種了樹,栽了花,但這個人心裡很清楚底下埋的是什麼。看見樹,看見花,想的卻是地下的那具骸骨』。」
「果果,這些年的種種就是我的劫,我熬不過去,誰也幫不了我。我不覺得光明對我來說就是好的,就允許我藏在黑夜中吧,這樣就很好。」苗苗把花橫放在了桌子上,「這花叫木棉花,我覺得很像你,你一直都像個勇士一樣帥氣的活著。」
「以前,我被人指指點點的時候,是你跳出來為我說話,甚至為了我跟比你壯得多男同學打架,你每天都蹲在我家牆角等我出來。再後來,我離開了三榆村,我知道你一直私下裡給我奶奶匯錢,我都知道。謝謝你。果果,忘了我,善待自己。」
說著這些話的苗苗,沒有眼淚,沒有悲傷,沒有掙扎,也沒有了剛開始的愧疚,平淡的就好像是告訴吉果——果果啊,我吃不慣麵條,別再逼我吃麵條了。
吉果終於明白,光對於習慣黑夜的人來說,是刺眼的。
苗苗轉身離去,就好像她從來沒有來過。
胡勉進來的時候,吉果絲毫沒有察覺,正茫然的望著窗外,喃喃道:「原來14歲那年,我就徹底失去了你。」
胡勉輕輕地掩上門,退了出去。
他給何宇打電話:「陪我喝一杯吧,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