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雲海仙居（上）

這一天晚上，柏靈睡得並不好。

雖然他知道，自己再怎麼操心也沒用，但一想到明天可能發生的種種情況，他就冷靜不下來。

在逃出天界時，面臨守衛時的那種壓迫感直到現在依舊能令他心驚膽令他戰，更別說那還不過是一個雜兵類型的對手。明天的追兵，只會更強，甚至理論上來說，他應該比司馬懿要強，否則天界的那些高層神根本沒有派他出戰的理由。

自己應該如何保全性命？又該如何把持住小鼠的安危？

柏靈現在的心緒早已不像初到人界時那樣簡單輕鬆、無牽無掛，他感覺現在的自己像是裝滿了雜物的玻璃瓶，任何有稜角的煩惱都會令他的身心產生揮之不去的裂痕。但也正是這種痛苦，才使他向著感情豐富的正常人格逐漸邁進。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渾濁的水霧在濕冷的空氣中擴散殆盡。

抱著種種不安的想法，柏靈幾乎沒合過眼，直到接近清晨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的沉睡了過去。

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本該刺眼的陽光並沒有完全貫穿柏靈睡覺的帳篷。雖然天台上已經有了簡陋的棚戶，但他還是習慣住在帳篷里的感覺。這個小小的戶外用具就像是一個堅固而狹窄的壁壘，緊緊地守護著他惴惴不安的心靈。

「司馬懿？」柏靈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已經開始直呼司馬懿的全名了，這反而顯得他們之間的關係更為親密，「司馬懿，你在嗎？」

沒人回應。

柏靈睡眼惺忪的爬起來，拉開帳篷的出入口，有些老舊的拉鏈使他頗費了一番功夫，而當拉鏈上升到盡頭，強烈的陽光爭先恐後的刺射進來。

柏靈一陣暈眩，但很快就適應了光明世界。他用力眨眨眼，走出帳篷，踏著稍顯疲憊的步伐朝著樓下客廳的方向前進。

「哦，醒啦？」一進客廳，司馬懿的笑臉便映入眼帘，看著他的笑容，柏靈的心瞬間安定了不少。現在的司馬懿就是柏靈的鎮定劑，當柏靈偶爾深陷迷茫和苦悶時，只有司馬懿那種充滿自信而又略帶弔詭的笑容才能寬慰他。

「什麼時候走？」他看了一眼牆上的表，時間停留在三點半，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四個小時。儘管如此，柏靈似乎還是有些迫不及待。他環顧一圈，然而沒有看到小鼠和林結月的身影。

「她們呢？」柏靈緊接著問。

「別急別急。」司馬懿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怎麼？果然你還是想吃蝦仁的對不對？」

「少來......」柏靈沒好氣的報以同樣的微笑，「一直害怕也解決不了問題，倒不如早點去迎接這一切。」

司馬懿聳聳肩，不置可否，他的目光往樓梯的方向偏了偏，意思好像是小鼠和林結月還在樓上。

「換衣服呢。」

小鼠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她應該是聽見了柏靈的詢問，因此特意回復了他。緊接著，伴隨著噔噔噔的踏步聲，柏靈看見小鼠輕快地從樓上走下來，她換上了一身樸素典雅的雪紡裙，頭髮意外的披散開來，柔順的黑色線條安靜的垂在她腦後。身上的曲線別緻玲瓏，她整個人都體現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

或許是習慣了小鼠平時的樣子，柏靈真是沒想到，那個初見時英氣十足，相處后賢淑穩重的小鼠居然也會有如此可愛、少女的一面。

其實也對，小鼠本來不過十八歲左右，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或許現在的樣子才應該是她的常態吧。

看著小鼠微紅的臉頰，柏靈不禁感慨了一番。

「看夠了沒有？」

柏靈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盯著人家看，聽到小鼠嫌棄的語氣，他變得有些局促，慌亂的咳嗽了幾下，尷尬的把頭扭到一邊去了。

扭頭的時候，小鼠捂著嘴，輕輕的嗤笑了一聲。

隨後，林結月也跑下來，她的著裝則是跟之前沒什麼不同，只是衣服明顯比以前乾淨了許多，褶皺也被細細的熨平了，看得出，小鼠對這次飯局還是頗有些重視的意味。

小鼠沒有交通工具，而司馬懿也沒有在小鼠面前使用異能的意思——儘管小鼠已經知道了實情。兩個人心照不宣，在明面上依舊沒有把這些內容道破。

從這裡到鼠頭中部，步行的話差不多要一個半小時，這也是考慮了小鼠姐妹的速度和身體素質在內的。小鼠平時鍛煉得當，但林結月畢竟還是個小女孩，按照這個速度，還沒等到雲海仙居估計就一身汗了，這顯然是小鼠不希望看到的，因此在綜合了這幾點以後，幾個人決定還是提前出發。

一路上的氣氛倒是融洽，幾個人說說笑笑，行走在鋼筋水泥之間，完全沒有對大敵將至的擔憂，就連柏靈也逐漸被林結月和小鼠給逗樂了，尤其是小鼠，她講著這片廢墟中的各種趣事，比如出軌的老公逃到廢墟里結果遇上了混混，被混混教育了一頓之後，他被扒光了衣服扔到了夜店門前......諸如此類的瑣事，令柏靈對這片荒土的親切度增加不少，好像這些冰冷的瓦礫因為小鼠繪聲繪色的講述增添了不少生機。

看著笑著、講著的小鼠，柏靈也情不自禁的跟著笑起來，這段本該是一周內最嚴肅的時刻，卻令他前所未有的放鬆。

說到底，小鼠何嘗不是很期待這樣一頓美食呢？自然，她的心情也出奇的好。

邊走邊說，等到他們來到鼠頭中部的雲海仙居，已經是五點半的事情了。

不得不說，鼠頭中部和郊區完全是兩個風格，雲海仙居的外表是藍水晶一樣晶瑩剔透的天藍色，像是一座夢幻的宮殿。這樣的建築，別說是在鼠頭廢墟，就算放眼整個海城也是屈指可數。大門處，兩個穿著雪白制服的人分立入口兩側，像是餐廳接待。

幾個人有說有笑，向門內走去。

「不好意思，小姐。」在司馬懿率先走入大門后，其中的一個接待伸出手，將小鼠、林結月和柏靈攔下了。

小鼠好像有點驚訝，她眉眼輕蹙，禮貌的詢問：「請問有什麼事嗎？」

接待看了小鼠一眼，目光又在林結月和柏靈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最後，他朝另一個接待使了個眼色，語氣中略帶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幾位似乎沒有進去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