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司馬光（下）
柏靈被司馬光的表情嚇了一跳。
是的，就是驚嚇。現在的司馬光，臉上根本看不出對之前的事情有所鬱結，要知道自己剛才可是差點殺掉他啊。雖然柏靈很想說司馬光的表情完全是裝出來的，可是他的微笑從容而真誠，似乎確實是將自己溫柔的內心世界完全展露了出來，一言一行，無所隱瞞。
和司馬懿的老謀深算不同，這位天神的氣質無比溫潤，就像一位平和的長輩——當然，僅僅是在現在。不久之前，司馬光的臉上可是布滿了憤懣和兇狠，同樣的，柏靈也並不認為那時司馬光的情緒是裝出來的。
這個司馬光，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從司馬懿那裡顯然得不到答案，柏靈困惑的看向小鼠，然而後者也報以同樣疑惑的神情，看來司馬光的行為並不只有柏靈一個人不理解。
「怎麼了？有什麼疑問？」司馬光笑著說。
「你剛才——」柏靈支支吾吾的，好像不知道怎麼籌措自己的問詢，「就是，殺氣？你剛才是真的想要殺掉我吧？」
他好像只能這麼問了。對於這個謎一樣的天神，柏靈必須從最簡單的問題開始問起，剛才司馬光身上如實質般的殺氣他可是實打實的感受到了，這一點總是繞不開的吧？表情、態度都可以偽裝，但是殺氣可是兩個人靈魂上的直接對話，柏靈分明感受到，兇惡的神格之力在黑色十字架釋放出來的那一瞬間如刺刀般插向自己。
「那個啊，」司馬光若有所思，「演出來的啊，你不會信以為真了吧？」
「演出來的？」柏靈一口氣沒上來，嗆著嗓子喊道，「殺氣也能演出來么？你在開玩笑嗎？」
「為何不能？」司馬光的身體狀態已經好了不少，說話的底氣也比之前足，「殺氣、愛意、臣服......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的感官系統所傳遞給你的信息么？一些最簡陋的信息而已，連需要借用神格之力提煉的最簡單的物質和能量都比不上，這些『信息』，我只需要捕獲一次，就能原原本本的復刻出來。」
柏靈在原地愣了半天，末了，他咽了口唾沫，似懂非懂的說：「那你剛才——是在騙我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司馬光放聲大笑，他完全沒想到自己說了半天，柏靈還是只做到了這種程度的理解，同時，作為一個滿腹經綸的天神，他對柏靈堪憂的辭彙量和表達能力完全無法理解。他一邊捂住肚子，一邊對司馬懿吐槽，「這就是你說的——」
「咳咳。」司馬懿象徵性的咳嗽了一下，打斷了司馬光。
司馬光意識到了什麼似的，識趣的閉上了嘴，但臉上的笑意卻是只增不減。
「你笑啥？」柏靈露出一絲慍色。
「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司馬光拍了拍胸口，好讓自己的笑聲收束，他開始簡化自己的語言，以使得自己在這個環境中並不顯得那麼突兀——至少在談吐上，他更希望自己能夠更貼近這些凡人。
「是的，你可以說我是在騙你，當然，我更願意稱之為表演。」司馬光難得嚴肅的說，「你不明白對么？沒關係，我們的時間還長，可以慢慢的——」
「時間不長了哦？」司馬懿幽幽的說。
「哎？啊，你不說我都快忘了......你知道的，我這次下來沒有帶我的記事本，所以有些東西呢說著說著就忘了，」司馬光抱歉的說，他知道司馬懿在人界只剩下一個月不到的活動時間，同時也得知柏靈並不清楚這件事，剛才如果不是司馬懿及時提醒，他可能真的會順口就把這個消息抖摟出來，「說起記事本，現在的人界是不是都用那種很方便的紙啊？就是那種白色、黃色的，上面還有條紋的......」
「你稍等一下。」柏靈發現司馬光跑題了，連忙糾正，他還沒明白司馬光為什麼要騙他，以及他這個天界的追兵為什麼會這麼親切的跟這兩個「罪犯」談天說地。種種疑問還壓在柏靈的心頭，他怎麼可能有閑心去聽司馬光講述自己對於人界記事本的強烈好奇心？
「原來你還沒明白啊。」司馬光好像吃了一驚，他剛要開口，卻意識到自己要說的可能與司馬懿的安排衝突，於是拋給司馬懿一個詢問的神色。
司馬懿點點頭，把解說的任務放心的交給了司馬光。
「咳咳，是這樣的，我為什麼要表——騙你呢？」司馬光努力糾正著自己的措辭，「因為在剛才那個地方，我的行動依然在昏曉鏡的監視之下，所以，至少，在那群老傢伙面前，我得裝出一副恪盡職守的樣子。間諜，你懂吧？只不過我是向著你們這邊的哦，所以剛才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那些老傢伙『相信』我，好讓我的計劃進一步展開。」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天界那些大能人為啥沒看出來你是個叛徒？」柏靈更不明白了，天界可是有整整七天的時間去選擇第一位使者的，結果花了七天，就選了這麼個玩意兒？
「你說話能不能好聽一點？」司馬光皺了皺眉，但並沒有反對，「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你旁邊這個神，是我的祖宗啊。我們兩個可謂心意相通，同氣連枝，事實上，我們的共同目標都是摧毀天界和零號太虛。」
「啊？」柏靈的下巴都快嚇得脫臼了，他的左邊，司馬懿靜靜地聽著，似笑非笑。
這一點，柏靈倒是很快的理解了，畢竟是天神嘛，長相不是問題，永葆青春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他們的姓氏一樣，這一切都讓柏靈很快接受了這個設定。
「可是，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還會被派出來......」柏靈撓撓頭，讓後代去殺祖宗？天界的領頭人都是什麼奇怪的腦迴路？
「這個啊，首先，我哭著跪著求他們來著。」司馬光輕描淡寫。
「啊，這樣啊。」柏靈覺得他完全乾得出這種事。
「其次，我們的關係在他們的眼裡一直是很糟糕的，這種印象大概持續了兩百年吧。」司馬光努力回憶著，「當然，都是演出來的啦。我們關係其實比粘結在一起的兩塊黏土還要堅牢。」
柏靈心裡一動，兩百年，那大約是司馬懿入獄的時間吧？
「那你們為什麼要裝出關係糟糕的樣子？」柏靈隱隱的猜測到了，但不敢把這個想法說出去，「你們該不會已經預見了兩百年之後的這次突發事件吧？」
難道所有的一切其實都在司馬懿的計劃之中？自己誤入天界也是，越獄也是，第一位追兵的名額浪費在叛徒身上也是......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已經被司馬懿安排的嚴絲合縫？
他看向司馬懿，然而司馬懿還是那張神秘的臉龐，不可捉摸的微笑掛在他的臉上，就像男人版本的蒙娜麗莎。
「不是，」司馬光搖搖頭，「準確的說，不完全是。為了擊潰天界，我們埋下了很多條暗線，準備了很多方案，也預設了很多種情況——包括現在出現的這種情況——事情發展到今天，只不過是種種巧合推動著我們走到了這一步。當然，這些巧合發生所必須具備的條件，已經被我們早早鋪墊下來。」
柏靈聽傻了，也就是說，哪怕自己沒有誤入神界，司馬懿依然有其他辦法實現自己的計劃么？他到底是為了什麼才生出這樣強烈的執念啊！
柏靈的目的是尋找記憶，但現在連他也沒辦法對司馬懿的動機不感興趣，他知道司馬懿肯定不會說，哪怕是自己問出來，司馬懿也有很大的概率會回復道——
「以後會告訴你的。」
心有靈犀，司馬懿在一邊淡淡的說。
柏靈無奈的歪了歪頭，至少自己已經猜到了司馬懿會在這種時候說的話，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一種進步呢？
「行了行了，更多的前因後果之後再議，」司馬光插話，「剛才我們在洞里已經簡單地把你們現在的情況理了一遍，如果我沒記錯，一會兒是不是有所謂的殺手會來啊？」
柏靈本來想說他們已經不會來了，但最後他還是沒說出口，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邱月澤一樣耿直，況且他們也並沒有對邱月澤的信息做出什麼答覆。
「正好，剛才我們商量了一下，」司馬光清清嗓子，跟司馬懿交換了一下眼神，「先擒獲這幾個人，然後我們直接夜襲復星總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