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故事到這裡,全劇終
確實是儼然一副徹底遺忘我的樣子,周唯面對著我已經全無波瀾,他的眼睛里全是一馬平川的寧靜與祥和,他的聲音輕輕淺淺溫和得與初見他那次如出一轍,他對我說的是英文,我聽來聽去,只能聽懂他對我的稱呼。
特別無法忍受與他彷彿隔著溝壑的感覺,我用力支撐自己站穩,我說:「我英語不是很好,可以說中文嗎?」
點頭,周唯定定看著我:「小姐,請問是我碰疼你了嗎?如果是,我可以帶你去醫生科室尋求醫生幫助。」
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挪去,我看他那一本正經,以及眸中想要尋求和解的真誠,我不得不接受周唯已然不記得我的事實,我暫時無暇理會我內心決堤般鋪天蓋地的難過和苦澀,我太想與他能有交集起來,我太想再與他產生維繫,於是我說:「我沒事,我只是覺得你長得很像很像我一個失去聯繫許久的朋友,剛剛見到,觸動頗多,一時忍不住,讓你見笑了。」
「是么?」
忽然宛若一個天真孩子那般無邪的眉開眼笑,周唯摸了摸他日益消瘦的臉龐:「可能是因為我長了一張大眾臉么。」
他現在這樣多好啊,他看起來那麼的平靜,那麼的友善,以及那麼的容易滿足,他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我都有多久沒有看過他這般發自內心的笑容了啊。
他這樣看著,分明是與正常人無異啊,他唯一遺憾的只是忘了我而已啊。
鼻子越酸,我需要不斷抽著,才能抑制那些還想瘋狂發揮的淚腺停止動作,我淚中帶笑:「不是,大眾臉一直指的是平淡無奇的臉,你長得那麼帥,不在這個行列之內。」
「是么?」
又是那句不太確定的問句,周唯忽然抬腳往前:「小姐,你若是沒事,那我們就聊到這裡,我還有別的事要忙。」
我生怕他憑空消失似的亦步亦趨:「先生,難得在異國他鄉遇到自己同胞,我對這邊不熟,英語也不好,能麻煩你帶帶我到處走走嗎。」
略顯為難,周唯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也是可以的,但是我只能陪你走一段。」
這話歪打正著的直扎我早已經支離破碎的心房,我埋著臉靠點頭掩飾自己:「好,太感謝你了。」
與他並肩走了大約五十來米,我見周唯持續沉默著,我糾結幾番之後開口:「先生,咱們還是相互自我介紹認識一下可好?我叫劉多安,你呢?」
臉上忽然有一層薄薄的迷惘,周唯像復讀機一樣連續跟著喊了幾遍:「劉多安?劉多安?劉多安…..這個名字…..」
看他拉長語調,又忽然頓卡在那裡,我的心跳倏的快了好些節拍,我顫著聲:「這個名字,你是不是有些熟悉感?」
「不是。我就是想起我有個朋友,也是姓劉,這巧了,我來這邊那麼久,也碰過許多國人,你是唯一一個姓劉的。」
卻是很利落將我送回絕境,周唯咧開嘴笑:「嘿嘿,你不問我名字嗎?」
我很想問周唯你說的那個朋友是叫劉鋼嗎,可我太怕引起他的戒備心,我只能把這話直咽入咽喉里,我循著他的思路:「那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忽然將他手腕上纏著的牌子呈給我看,周唯用手指戳著上面的一行小字:「看到沒,我叫鹹蛋超人。這裡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最具特色。」
循著他的指向望去,當我目光觸在那幾個小巧而雕刻精緻的小字上,我內心百味雜陳下是苦澀佔據大面積,我深呼了一口氣,再壓抑住已經快要把我擊潰的浪潮故作感興趣的問:「是很有特色,你怎麼是叫這個名字,我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用這個名字。」
這是周唯從他斜掛在身上的小包裡面掏了掏,他掏出了那本此前我看他次次帶著的相冊。
在我面前打了開來,周唯指著上面一張圖片:「看到沒,這是我變身之後的樣子,我現在雖然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人的樣子,但只要時機合適,我就會變身成這個樣子,我變身了之後會特彆強,我可以消滅怪獸,保護任何我想要保護的人。我很厲害吧。」
我再把目光傾注,那上面此時此刻確實是掛著一張超人的圖片,不過在這圖片下面,那個相冊的托布分明有些被揭開撕扯過的痕迹,那上面還有被圓珠筆胡亂劃線蓋過的一小塊。
我記得這個相冊。
那是在周唯離開我之前,他坐在我旁邊,他那時候特別認真的把他給我拍的照片一張張小心翼翼張貼進去,他還用鋼筆整整齊齊的寫下了我的名字。
那個被圓珠筆胡亂蓋過的地方,那是曾經我名字的安放地。而現在,我的名字在他的世界已經無處安放,我的相片也已經不知所蹤。
即使面前的這個他,已經像是被注入新的靈魂,他已經遺棄所有關於我與他的過去,我還是那麼熱切渴望能再走近他融入他,可是我一張嘴就失勢,我一張嘴就被填過來的風嗆得咳起來,我咳得眼淚齊飛才能稍稍緩和過來,我還是執拗著,說:「那麼鹹蛋超人先生,你可以讓我看看你這個相冊嗎,你變身時候的英姿颯爽很吸引我。」
忽兒有些羞澀笑笑,周唯給我遞了過來:「難得你懂得欣賞我,拿去。」
這本厚皮的相冊,沉甸甸壓在我的手裡,卻彷彿是可以跨越萬水千山壓住了我的心,我快要窒息,我唯有趕緊翻開它,才能尋得半點安寧。
後面的二十多個相片層,無一例外全是空空落落,還是如出一轍的,寫著我名字的地方全被圓珠筆隨意而深刻的線條隱形抹去。
咬唇,我似乎花了渾身的力氣,才把相冊合上,我慢悠悠給周唯遞了回去:「鹹蛋超人先生,我從小到大就有英雄情結,我很佩服超人啊,蜘蛛俠之類的,我可以與你交個朋友嗎?」
皺眉,周唯突兀凝住我,他半響之後搖頭:「不可以。」
我心肝顫裂,聲音也變得拘謹起來:「為什麼呢,我….」
「你長得太好看了。」
用手抓了抓頭髮,周唯又是羞澀的笑:「漂亮女人多半靠不住,能遠離則遠離,否則容易雞飛蛋打。」
我想我肯定是瘋了。
在這一刻,我竟然心裡躍起一股衝動,我心想反正他已經完全拋掉過去,那我是不是能轉身化作別人,與他再來一場新的際遇?
拚命擠笑,我伸手故作慵懶的把頭髮往後一撩,我說:「帥哥,交個朋友好嗎,我覺得我跟你很有緣。」
安靜了一小會,周唯冷不丁疾疾往後退,他忽然警惕起來:「你到底是誰?你是不是壞人,你是有目的來騙我的?」
早就被他那些突如其來的情緒異動搞出了陰影來,我頓時手足無措,我急慌慌的:「周….不,鹹蛋超人先生,你別激動,我只是看你長得帥,你又像極了我那朋友,我與他已經聯繫不上,看到你我心裡有些情緒牽動,我一時冒昧了,你別著急,你不想交朋友,那咱們就別交….」
還是沒被我這番鬼話連篇打動,周唯忽然頗是嫌棄的用衣袖狠狠搓著相冊,爾後他徑直大步流星往前走。
我哪裡願意放棄這與他相處的時間,我亦步亦趨。
不想,周唯發現我跟著,他停住了腳步:「你不要再跟著我了,不然我要報警。」
想到劉多惠再三叮囑我別鬧出動靜來,我怕極了周唯真的搞出些什麼事來,別回頭我被掛上黑名單再也進不來,我一時呆住不知所措,而周唯越走越是腳下生風,他離我越來越遠了。
望著他越發單薄消瘦的背影,我鼻子里像是打翻了幾桶醋,酸意肆意橫行,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它又跑出來耀武揚威,將我的脆弱鋪排得一覽無餘。
我正哭得跟傻逼似的,周唯停住了腳步。
似乎是遲疑著,周唯轉過身,他好一陣才緩緩再次朝我走來,他從兜里掏了掏,他摸出了一小包紙巾遞給我:「剛剛你就和我待一塊,你哭那麼厲害,別讓人誤以為是我怎麼你了,擦擦。」
怕我的情緒太滿,會再讓他感到不適並試圖躲避,我哽咽幾下,拚命壓抑著不讓自己再抽噎,我接過紙巾,胡亂抽出兩張扣在眼窩子里旋了旋,剩下的我沒還給周唯,我徑直揣進了口袋裡。
若有所思,周唯以審視的目光看我一陣,他聲線淺淺:「你到底是不是騙子?」
我將手覆在胸前,我還是無法阻擋心臟支離破碎,我幾乎是從喉嚨裡面擠出兩字:「不是。」
「嗯,我看你也不太像騙子,但你肯定對我撒謊了。」
以手托著下巴,周唯忽然展露出純粹燦爛的笑:「你說我長得像你一個朋友,其實那才不是什麼普通朋友對嘛,他肯定與你關係十分密切,又或者他對你來說意義非凡。」
寸草不生的心一片荒涼,我附和著:「你猜對了,他對我來說比我的命還重要。」
「欸,你這話說得,有點太過了。你首先得是愛惜你自己,剩餘的力氣才是去關心別人。」
笑容漸漸敞得更開,周唯話鋒一轉:「我已經感受到你想跟我交朋友的熱忱了,但我不想成為誰人的替代品,我祝福你早日找到你那個失去聯繫的朋友了。」
我張了張嘴,卻愣是無法吐出一個字來,我只能像一個剛剛喪失了語言功能的可憐蟲,站在周唯的面前安靜得像一尊落魄的雕塑。
抬起手腕看了看錶,周唯略顯遺憾:「我到點去上課了,再見。」
恍如從一腔繁華虛夢裡面剛剛醒過來,我只憑著意識朝他跨去一步,我的大腦抽風了似的,我伸出手:「鹹蛋超人先生,那你可以給我一個擁抱嗎?祝福的擁抱,可以嗎?」
嘴角微微抽了抽,周唯遲疑糾結一陣,這個已經徹底遺忘我,這個儼然已經變回初見那個純粹少年的男人,他或是不忍看我的雙手懸挂在風裡瑟瑟發抖,他最終還是攤開雙手,他有些無謂的揚了揚肩:「那好,我祝福你。」
不敢相信,我停滯十幾秒才慢慢向他靠過來,我整個人像斷掉線的風箏般陷入他的雙臂間。
他比之前瘦太多了,他手肘上的骨骼,硌得我生痛生痛的。
可我還是願意在這不算是特別美好的擁抱裡面沉迷到底,然而周唯沒有能夠給我這個機會。
他雙手搭上我的雙肩,他將我推開,他自己則是後退兩步:「劉多安小姐,再見。」
我其實厭惡透了為了挽留住他,而煞費心機的自己。
但我還是鬼迷心竅的繼續做著拖住他這樣的事。
還是厚著臉皮緊隨他步伐,我說:「鹹蛋超人先生,你上的那個課,可以旁聽嗎,我剛好沒事想找點事打發時間。」
「課堂全英文。劉多安小姐你不會英文,去了也聽不懂。」
看得出來,周唯已經有些耐心缺缺的樣子,不過他那些深埋在骨子深處的涵養,使得他還是以客氣面目與我相對:「劉多安小姐,我真的要走了。」
不給我再說話的時間餘地,周唯大步流星的越走越快,他靠著那大長腿三兩下就拉開了與我的距離,他很快走進了一座設置著門禁的大樓里,我追上去,還沒到門口就被門前的安保人員攔下了。
被徹底斷了去路,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周唯拐了個彎,徹底消失在我的視野里。
再看時間,在不知不覺間離我與劉多惠約定的點差不多了,我現在也跟約定地點有些遠,我怕真的耽誤了時間,下一次我再也沒法混進來,我只能收拾起凌亂的心情一路小跑。
即使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還是被劉多惠抱怨了一番,她意思是我沒時間觀念。
從醫院裡面出來,王恆看著劉多惠沒再吐槽我,他才挑起來問:「劉多安,你見著周公子了沒?」
心亂得跟有一大群麻球在裡面亂滾滾,我點頭,敷衍著:「嗯,有。」
王恆一下子來勁了:「啊?你見著了?你這運氣買彩票喲。怎麼樣,周公子還認得你不?他應該是能認得你的吧?這好幾個月沒見著,他主動抱著你痛哭流涕細訴思念之苦了沒?」
我加快步子:「他已經不記得我了。徹底的遺忘。」
忽然頓住腳步,王恆作勢就要轉身:「那我得回去試試,看看他能記得我不?他要能記著我,我就抽死他丫的,他好端端的連自己的媳婦都記不起,他這是要幹啥來著!」
我還沒說話,劉多惠抬腳就是給王恆狠狠一踹:「閉嘴吧!」
又補了幾腳,把王恆收拾老實了之後,劉多惠轉向我,她臉上還是清淡神色,語氣倒是緩和:「三個月之後,也是今日這個日子,你要想來看他,我還能幫你穿針引線。」
回望那些被嚴密封鎖起來的建築,我再與劉多惠目光交織:「多惠,能有別的法子,讓我天天進來嗎?」
「沒有了。據我了解到的,這個醫院以前還允許志願者進去,後來出現了志願者影響到病患治療進程的事件之後,醫院加強了管理,徹底拒絕外界的志願援助。」
別開臉錯開我的視線,劉多惠淡淡語氣:「劉多安,不是每個人都是我,不是每一個經歷過精神分裂的人,都能重回到正常的生活軌跡,像我的經歷,真的是極其微小的個案。我算是久病成醫,我也不怕給你潑冷水,像周唯這樣病情迅猛發展,才幾個月就徹底遺忘曾經的親密愛人,他這樣算是特別嚴重的那樣。你也只是個普通人,別把自己當鋼鐵俠。我要說的就這麼多,總之你下一次要來,我可以幫忙穿針引線,但我個人不贊同你這在一棵樹上弔死的行為。」
嘚嘚嘚說完了這一堆,劉多惠就真把高冷貫徹到底,整個吃飯的過程她鮮少發言,她就拿那閑工夫去各種對王恆瞪眼嫌棄了。
吃完飯,劉多惠說她還有事,她就像一場風似的飄走了。
看著劉多惠鑽進了的士里,王恆扶著車門,他歪著臉:「劉多安,你這妹兒,比你還酷,那性子也是麻辣火爆得緊。」
心情已經調整過來一些,我又是感覺看劉多惠的眼神太過黏糊,我只能是拋磚引玉著:「王恆,我給你說,你別特么的想到哪出算哪出要去招惹劉多惠,不然我砍死你。」
「招惹個球。」
王恆抖了抖肩:「惠惠是長得挺美的,性格也對我胃口。但她畢竟是你妹妹,我要真想對她下手,那我也確定了我是想跟她有未來那樣,我才下手。你就把你那顆淡吃蘿蔔閑操心收起來,你還不如騰出空來想想你以後該怎麼樣過。」
扭過頭來,往醫院的大門瞟了一眼,王恆掏出一根煙夾在指縫間:「作為周公子的哥們,我是挺樂意看到有個女人能對他一往情深不離不棄,可這個女人換了是你,我又樂意不起來了,劉多安你就一普通姑娘吧,你得接受這個現實,你這見也見了周公子,他不認得你了,你總不能下半輩子就掐著時間每隔三個月來探訪他一次,一次次的被他那些陌生的抗拒凌遲虐待吧。你吧,可以嘗試走出去看看,這世界還是挺大的,感情這事也是可以千變萬化的,在這個世界上適合你的人肯定不只有一個,你也是可以先後愛上各種各樣的人,劉多安你沒必要死磕,真的。」
我在車尾這邊駐足,爾後我背靠著車,仰起臉來注視著前面的戒備森嚴,我攏了攏被風吹散的頭髮:「你剛剛聾了嗎,你沒聽多惠說,她曾經也有過迷失的時候,現在她還不是能回歸主流生活。多惠可以,周唯肯定也是行的,他和多惠一樣的,很堅韌….」
「那你肯定也是聾了。我明明還聽到惠惠妹兒說,她那個情況,只是極其微小的個案,不能作為代表案例。」
打斷了我,王恆點燃煙:「得嘞,時候不早,我還得回多倫多,你怎麼安排,想不想去多倫多吃喝玩樂幾天,到時候我再在那邊給你訂機票飛國內,咋樣?」
我一動不動:「不去了,我再在這邊待幾天。」
王恆皺起眉頭:「劉多安,你就算在這邊,你不還是進不去。你該不會又要扒圍牆了吧?我給你說哈,你要真在這邊扒圍牆,你肯定沒出十分鐘就會被抓起來。」
我還想說話,王恆突兀走過來,他拽住我的衣袖將我往前拉了幾步,他再把我給塞進了車裡:「走走走,你要不想去多倫多,那我現在送你去機場,你趕緊回你的大深圳。」
被王恆這麼個推搡,我還磕了幾下頭,有淡淡的疼渲染開來,我用手揉著,我心裡憋著的一頓悶氣終於找到宣洩的出口,我瞪著王恆:「你大爺,你差點把我腦袋給刮禿嚕皮了。再說,你別杵在門那裡,我要出去!你丫的別擋著路!我還不想回深圳!」
狠狠吸了兩口煙,王恆把它掐熄用一張紙巾包上,他往我這邊投來一束掃視,他輕描淡寫的口吻:「劉多安,你要能聽我的,現在就離開這個破地方,我最多在路上,給你分享一下周公子兩個月前打電話給我,他與我聊了些什麼。」
這話瞬間擊中我的點,我頓時停止與王恆推拽車門:「周唯給你打過電話?兩個月前?那你之前怎麼沒給我說過?」
「人家周公子是打給我,我憑啥的要告訴你。就憑你長得好看啊?可你的美,我又得不到,所以你還是憑啥的。」
見我已經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釘在那裡不動,王恆放開車門,他坐到了駕駛室上:「你要不要過來坐副駕,咱們離近些,聊天也方便。」
其實這個醫院的密封程度,比起深圳那個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使我留在渥太華,我人生地不熟的,英語又表現無力,我是不可能再能混進去尋找周唯,我還不如是先回去深圳,我找找劉鋼,看看他能不能給暗搓搓的搭上搭給我搞到再進去一次的機會,我也好回去惡補惡補些基礎英語,下次來就可以少些局促了。
畢竟這是持久戰,我要打個痛快,自然是要多付出些心思來準備著吧。
果斷下車,我躥到了副駕上,扣上安全帶:「可以了,你能說了吧。」
慢悠悠的發動車子,王恆斜了我一眼:「我這還不能先醞釀醞釀了還是咋的。」
心急火燎,但我也能知道王恆分明就不太贊同我死守在周唯身上,我怕我要太急躁的樣子,以他那尿性能一直給我賣關子,於是我耐著性子:「那行,那你先組織組織。」
車過了兩個路口,在我快要憋瘋之際,王恆總算開腔:「周公子吧,應該是上上個月7號還是8號那樣打給我的。當時我正跟一個俄羅斯小妞在暢談人生,周公子是用的全球通號打給我,我一看歸屬地是深圳那邊的,我立馬撇下那小妞先接的電話,他剛開口我愣是沒有聽出他的聲音來。」
我還是不太能沉得住氣:「鋪墊可以少一點,直接說重點。」
王恆丟給我一個白眼:「我說話風格就那樣,你要不愛聽,我還不愛說了呢。」
心如貓抓,我只能不要臉的笑笑:「我錯了,你繼續說。」
「你就該這樣謙遜!」
正了正神色,王恆目視前方:「後面知道是他,我一時激動問他到底躲哪裡去了,周公子對我任何問題通通採取迴避的應付模式,他用正常的思維與我拉了幾聲家常,然後他冷不丁問我,劉多安到底是誰。他說,他就是睡了一覺起來,他發現他的相冊裡面,忽然多了一個陌生女人的照片,那相冊空白處還無一例外寫著劉多安這個名字,他特別莫名其妙,搞不懂這是不是誰的惡作劇,與此同時他又不太確定,所以他打給了我。」
一想到周唯不久前給我看的相冊,那曾經貼著我相片的地方已經空白,而我名字的所在地也被狠狠抹去,我內心滋味難以形容,我滯了一陣,才能抑制住口腔裡面不斷湧出來的苦澀感:「然後呢,你怎麼回答他的。」
並沒有第一時間直面我這個問題,王恆自顧自的:「我想,周公子在打電話給我的那個時候,他已經漸漸遺忘掉他自己患病的事實,他也可能是受藥物影響,他有許多迷惘和幻覺,他已經慢慢的把自己從現實裡面剝離了出去。我後面問過專業醫生,這是病情漸漸加重的徵兆。」
心情原本就在谷底徘徊,此刻又陷入更暗無天日的深淵,我靜默許久,竟只能應了簡單一字:「哦。」
王恆聲音低沉了幾個度:「我當時只是憑著本能,我覺得既然他是要選擇性遺忘一些人與一些事,我就該是要順應著他來,於是我告知他,那確實是一個惡作劇,是我跟他開的玩笑。事實證明,我這個做法在我後來諮詢了專業醫生,醫生說我當時那個回應,算是比較中規中矩的。」
把車速放得更慢,王恆垂眸過來看我:「所以劉多安,你知道我想要表達的重點是什麼了吧。毫無疑問周公子曾經深愛過你一場,但據我對他的了解推測出,他在與你這一場感情裡面,也承受了許多壓力,他或是無法從曾經對你那些傷害與辜負裡面走出來,他才想要逃避,才會從一開始就將你作為首位遺忘對象。我勸你一句,誠然你的深情與執著,足夠可以感動別人也感動你自己,可是你的深情,也已然成了周公子的負擔,你再與他有交集,我認為對他的病情百害無一利。你何不暫時放手,給他一絲生機,也給你自己一個生天。當然,我只是建議,你要如何去做,還是你自己考慮。我言盡於此。」
心如同被放在攪拌機里翻騰攪動,那種撕破裂開痛的滋味,使得幾盡窒息,也是越在這般難受的狀態下,我大腦一個激靈,那些梗塞在我身體里無法跨越的暗溝和叢壑,它們在頃刻間彷彿被大雨沖刷得面目全非,而我再也無法將自己困在那個小小自私的匣子里。
我仍然特別遺憾我竟然成為周唯竭力全力想要遺忘掉的人,我也還是無法那麼迅速接受我與他已經差不多真正曲終人散的結果,可是我在痛定思痛之後,終於從迷惘里尋得暫時理智,我想我為了周唯好吧,我是該開始學會徹底整理和收斂自己那些過分外溢的情緒了。
用手揉了揉不知是真的疼痛還是我錯覺它痛得死去活來的咽喉,我淺聲說:「好,我明白了,我會好好考慮你的建議。」
斜過來再瞄了我一眼,王恆也輕了輕聲:「劉多安,我不是為了安慰你。我個人是十分看好你和周公子,你們很般配。也請你相信我,以周公子對你的在乎程度,他哪天如果能與你妹妹惠惠那般幸運,他能從渾渾噩噩裡面自我解救出來,他定會主動去找你。其實你若是無法放下,你還不如把一切交給時間。我一直這樣認為,很多時候咱們一時半會解決不了的難題,時間會帶來平息與答案。我難得深奧這麼一次,你就湊合聽著。」
我挺直了腰:「嗯。」
將我送到機場之後,王恆不知哪裡來的本事,他居然給我弄來了最早那一班機,他將我送到安檢口,然後他站得筆直對我揮手,他的背後那一片繁華的異國風光,晃得我眼睛刺痛,我登上了飛機。
落回到深圳的土地上,我安靜取完行李出來,我刻意走到那一年我載著周唯去接謝薇的落車點,然後我沿著大腦里依稀記著的軌跡,給的士司機指路開到了那家價格平實的冰糕店,我也學著周唯當初那副模樣認認真真看完了整個餐牌,最後把所有口味的冰糕都點了一遍。
左手拖著行李箱,右手臂掛著滿滿當當的冰糕,我不顧自己的手臂上被沉著勒出厚厚血痕,我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還哭了一路。
回到家裡,夜已深,我把剩下的冰糕一股腦塞進冰箱里,連襪子也沒脫就倒在床上妄圖能一睡不起。
然而翌日一大早,我還是爬了起來,我先去萬盟溜了溜,再抽核了十幾個文件,確定一切安穩如常,我再從公司裡面晃悠出來。
我去見了馬小妍。
她那個店選的位置挺好,再加上馬小妍拿貨的目光溜溜的,她的生意不錯,我坐了一會兒的冷板凳,看她忙不過來,我就上去幫著給客人拿衣服收衣服了。
忙差不多六點,眼看還有客人要進來,馬小妍忙不迭的去拉了閘門,她邊鎖門邊給我說:「姐你難得過來一趟,我今兒早些收攤,我帶你去吃個特色石鍋魚。」
她那一聲姐喊得真夠熱烈,讓我常常有恍惚,那是只有十幾歲光景的劉多惠在喊我。
最後,魚吃了,啤酒也喝了,我們都有些上腦,馬小妍提議走一走,我就跟她一人一罐啤酒抓在手上晃著馬路。
冷不丁的,馬小妍說:「姐,我可能快要戀愛了。」
「啊?和誰?」
遭遇了余傑的滑鐵盧之後,我深為馬小妍憂慮,她一提我就緊張起來。
馬小妍抹了抹嘴角邊的酒花:「是我一初中同學,叫鍾涵明。以前初中那陣就相互好感,但那時候年紀還是小沒捅破。也是緣分唄,前陣子有幾個同學來東莞,約了約,他也在那個行列。後來其他幾個同學暗搓搓給我說,所謂來找我玩,都是鍾涵明的局,他奮鬥了這麼多年在惠州買了車買了房,他覺得他有基礎了,才敢來招惹我。我接觸了一下,他至少比余傑靠譜多了。」
「不管你最終選擇誰,都要保護好自己。」
我凝住前方:「他要對你好,最好能有個健康的體魄,這樣你們才好白頭一生。」
嗯了聲,馬小妍小心翼翼的拿捏了一下:「姐,你這趟出去,見著周先生了嗎?」
點了點頭,我抬腳踢飛了旁邊一塊小石子:「他很好。」
或是看我神色不對,馬小妍適時的沉默了下去。
喝完了手裡的酒,馬小妍本來提議找個士多店再買幾罐喝起來,我考慮到她明天一大早得開店,我一半勸說一半使用暴力,把她給送回了家裡。
再獨自一人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我用手扶住頭四顧環視一圈,我忽然大腦一個激靈,我腦袋一熱掏出手機打給了劉多明:「睡了嗎?家裡有沒有綠豆湯?」
那頭愣了愣,劉多明聲音有些打顫:「有啊,有很多,安安你要喝嗎?」
我往前面望了望,說:「喝,我大概一個小時之後到。」
靠著依稀的記憶摸索到了劉多明樓下,他已經等在那裡,他手上還拿著一件半嶄新的羽絨服,他迎上來:「安安,你嫂子說天氣冷,叫我帶件衣服你,你披著不。」
遲疑片刻,我還是接了過來。
這麼晚了,黃芳,余王穎,還有豆沙包,全都醒著,她們靠兩邊站著,像極了是夾道歡迎我。
肯定是臨急臨忙煮的,那綠豆湯還騰著濃密的熱氣,我舀了一勺丟進嘴裡,又暖又甜。
豆沙包有些怯生生靠過來,他的聲音還有些許奶氣:「姑姑….好吃嗎?」
我摸了摸他的頭:「很好吃。」
他再拘謹的又向我貼了貼:「那你以後能經常來嗎?你來了,家裡就煮甜湯,明天我也能吃點。」
我伸手將他撈過來抱坐在大腿上,再用手環住他的腰,他太瘦了,瘦得我壓根不需要費多少力氣,就能使得穩當坐在那裡,我沉著鼻音:「嗯,會常來。」
以最快速度風捲殘雲般喝掉那碗綠豆湯,我再看了看已經坐在我對面乖巧自己在吃著的豆沙包,我打開包包,將早上才讓劉鋼給我拿來的一沓現金掏出來放在餐桌上,我站了起來:「以後,我每個星期六晚上過來吃飯,不用特意準備,你們吃什麼我吃什麼,這是伙食費。我先走了。」
也是慌慌張張的站起來,黃芳有些拘束:「你這孩子,回家裡吃飯還拿什麼錢。多明啊,你趕緊把錢給安安塞回去。」
我別了別身,擺手制止劉多明的動作:「拿得出來的錢,我就沒想過帶走。剩下的錢,給豆沙包買點好吃的。」
劉多明還想推辭,我箭步走到門邊,我再望向黃芳:「我前兩天見過劉多惠了,她現在很好。就這樣吧,我走了。」
身後,先是一片寂靜,大約過了有半分鐘的光景,忽然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來。
我不知道黃芳這個哭聲,是欣慰的釋然,還是被再次挖到痛處的愧疚,但我都沒有再回頭。
生活這玩意,它有時候也就這樣了,它必須是有清晰的脈絡,同時有允許糊塗存在著,誰還不是得時常清晰又偶然糊塗,日子才能有條不絮往下走了。
後面,我又抽空跟張曉媚約了一次飯,再把手頭上工作規劃騰出幾天假,我帶上幾套換洗衣服就直奔珠海到鄧君影那裡蹭吃蹭喝。
她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羅智中挺喜歡的,他這麼個似乎風雨不動的鋼鐵直男,把所有的鐵骨柔情都傾注在那個孩子身上,用鄧君影的話就是,他看孩子的目光裡面都帶著棉花糖。
這天下午,把孩子哄睡了之後,我們幾個人坐在外面小花園喝啤酒吃乾果,羅智中像精神衰弱似的幾次錯覺,他總問:「老鄧,你聽著沒,孩子是不是醒了,我怎麼隱隱約約聽著在哭。」
鄧君影主動湊來與我碰杯,她喝了一大口酒:「哭個毛,我啥都沒聽到,再說阿姨不是在那邊守著,你擔心啥。」
有些訕訕然,羅智中嘿嘿乾笑兩聲:「我那還不是怕委屈我兒子。」
這小兩口,完全忘了我存在似的,開啟了抬杠較勁的模式,鄧君影不住的翻白眼:「好啊,你個羅智中,你還說你不是重男輕女,你這張嘴閉嘴兒子兒子的,是不是我當初要生的是女娃娃,你就不疼女兒了?」
一本正經,羅智中竟然止不住點頭:「我確實不願意看到你生女兒。」
一腳就給踹了過去,鄧君影直把羅智中的褲子踹出了幾個腳印,她才停下腳來:「渣男,重男輕女,你家有王位繼承啊!」
不躲不閃的讓鄧君影踹了個痛快,羅智中這才慢悠悠抖掉褲子上面的灰,他給鄧君影剝了個夏威夷果:「我都給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就喜歡女兒,但我覺得你我的性格都不適合養女孩子,那要養不好以後女兒長大了,被那些混小子禍害了咋整。現在咱家這個是小子,再不濟也是他去禍害別人家的,你怎麼就拎不清前後左右了。」
站了起來,鄧君影大半個身體都要撲到羅智中懷裡了,她不斷捶打他:「你大爺,不是說好了等哥哥大點了,再要個女兒嗎,你現在這意思是不生了?」
朝我投來尷尬一笑,羅智中又投身招架著鄧君影的打鬧,他忙不迭的:「生啊,幹啥不生。現在不是有哥哥么,再生個妹妹,哥哥可以保護妹妹,有哪個混小子敢犯渾,是不。」
我安安靜靜看著,再靜默喝光了杯中酒。
遠處,太陽慢慢謝頂,最後的餘暉頑強盤踞在天際,真好看。
打破計劃,我提前與羅智中鄧君影辭別。
對我挽留無果之後,鄧君影捶了我兩拳,她好像還想叉腰吐槽我來著,後來孩子醒了哭著鬧著要媽媽,她趕緊去了。
我是自駕游,這省卻了羅智中的麻煩,他只將我送到了院子外,我就揮手與他告別。
還是那話,羅智中讓我需要幫忙的時候記著找他,我此時此刻的心境再聽這話,已經是別樣的滋味,我也終於能夠安然接受這經過時間洗禮熬制出來的革命友情。
將我能攪動的圈子全溜了一遍,從狂歡裡面重回孤獨,我時常在夜色深深里迷途不知歸路。
又是一次冷冷清清的深夜。
我捧著一杯咖啡站在窗邊看著深圳許多華燈閉上,只剩下一大片一大片黑暗與我相對,我喝光了那些苦澀,再無別的消遣,我打開了電腦登錄上了已經被我冷落許久的企鵝。
這邊剛剛一上線,就有企鵝來新消息時那獨有的咳嗽聲響起來,我點開那些彈跳著的小頭像,是一條嶄新的添加好友信息。
實在無聊,我順手點了一個通過,然後點進去翻看對方資料。
是一個新申請的QQ,用的是以前老派的頭像,除了顯示性別男,別的信息不詳。
我心想這大概是一個中年油膩大叔,他或是對當下的生活迷惘,才會撿起企鵝來從陌生人那裡尋得片刻安寧。
我不打算幫助他。
逛了好幾個以前熟悉卻早早沒了聯繫的網友的QQ空間,我索然無味正要下掉企鵝,忽然這個新加進來的好友給我發了消息過來。
「美女你好,我是鹹蛋超人,請問你也是奧特曼嗎?我帶著拯救全人類的使命來到地球,卻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弄丟了與我同路的小夥伴,我現在迫切要找回她。」
鹹蛋超人!
眼睛被這幾個字全數填滿,我大腦記憶傾瀉,我立馬想起再多久之前那個已經徹底遺忘掉我的男人,他也是這麼一本正經的說他自己叫做鹹蛋超人!
難道王恆所說的一切,都應驗了嗎?周唯他終於從渾渾噩噩裡面解救了他自己,他是迫不及待來找我了嗎!
手指打顫,我連連嘗試很多次,才觸摸到鍵盤,我很不利索老半天才打出一行字:「你的本名,是叫周唯嗎?」
聊天窗口空白好一會兒,總算浮出字來:「是我。劉多安,我回來了,見見吧,就在咱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我以為我已經足夠堅強,但我的眼淚立馬就涌了出來,我抬著被眼淚滴出涼意的手臂:「現在嗎?」
這次發過來很快,周唯說:「對,現在。」
過沒幾秒,他又說:「直接到酒店,就咱們第一次住的那個酒店。還是原來的房間,劉多安我要與你重溫舊夢。」
只掬一捧清水潑掉臉上淚痕,我開著車一路狂奔。
在那家越來越老舊的便捷酒店樓下,周唯已經等在那裡。
他比我上次見到他時狀態好了幾百倍,他的臉上又多了些少肉,他笑得燦爛,一如初見那般。
四目相對,我與他相互凝視半響,他朝我抬起手來揮了揮,他說:「嗨,劉多安。」
我也學著他那樣:「嗨,周唯。」
還是盯著我,他眼眶紅了一圈:「你,最近好嗎,幸福嗎?」
我哭了,然後重重的點頭。
還是站在原地,周唯眼眶的紅意更濃:「劉多安,好多人都說愛情是場博弈,那咱們就假設這個說法成立,那你覺得咱們之間,算是你贏,還是我贏?」
我還來不及作答,周唯雙臂抱在胸前,他唇色淡去:「應該是我贏了。在愛情裡面,往往是太愛的那一方,黔驢技窮。而我,大概還是不夠愛你。要不然,我怎麼就不能為了能與你白頭到頭,而不去生病呢,你說是吧劉多安。」
竟是情深近怯,我不敢垮太大步離他近些,我只能靠是慢慢往前挪了挪:「周唯,人吃五穀怎能不病,生老病死不由人,我信你愛我,比我愛你還多。」
「不。是我不夠愛你。才會放你一人孤孤單單冷冷清清。」
說完,周唯突兀張開手臂纏上來,他將我重重撞入懷裡,他再像藤蔓一樣繞住我,他的聲音輕輕像極了黃昏正盛的光輝:「劉多安,往後餘生,我再也不會鬆開你的手來。」
我來不及嗯一聲,我甚至來不及為這久別重逢再次掉下熱淚,忽然清朗的天空倏忽變得陰霾,狂風驟雨不解風情的橫掃過來,那酒店狹窄的屋檐無法為周唯與我擋掉那殘酷的風雨,我們只好手抓著手往裡面跑。
周唯還是跑得太快了,我越跟越吃力,最後我體力不支腳下打滑,我驚了驚,心跳驟然加快,眼睛也睜了開來。
四周,沒有風沒有雨,只有光潔的地板折射出冷冰冰的寒光。
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舊夢一場。
即使它再脈絡清晰,即使它再刻骨,即使在那裡我得到了渴望已久的帶著靈魂吶響的擁抱,當夢醒來,我還是不能身處在那個我願意一睡不醒的夢境里。
外面,北風呼嘯著肆意揮灑著,這個讓我凜然生寒的冬天,它還沒過去。
站起來,我撩開窗帘打開窗,那些被阻擋許久的寒風,就這樣魚貫而過,吹散了我的發,也吹散了裡面層層疊疊鋪開來的暖和空氣。
我再次把窗關了起來,我再躺回到床上,我對著周唯之前一直躺著的位置,輕輕的說了聲:「晚安了,周唯。」
周唯,晚安。
全世界,晚安。
我相信,這場寒冬,它終會過去。
所有的寒冬,它終會過去。
故事到這裡,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