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女友吸毒

第4章 前女友吸毒

濕滑的土路,一踩一個溜,一溜一個坑,兩邊山坡上,綠油油的麥田和油菜茁壯生長,偶爾路過一片墳頭跟前,還殘留著些許新鮮的紙灰香燭鞭炮渣,遠遠望去,一戶人家的煙囪上正冒著滾滾濃煙。

琴妹仔家住的還是六十年代那種老房子,屋頂蓋的是瓦片,中間是由木頭撐起來的,牆體用夯土捶打而制,冬暖夏涼,大門兩邊,刷著白灰的表層大部分都已開裂脫落,但還是隱約可見一些密密麻麻褪色的紅色大字,大意是***萬歲,毛澤東語錄。

這個家白水生來過一次,三年前的某個夜裡,送琴妹仔回來,但只是到了屋外,沒敢進去,再次來到這個地方,他有些膽怯,因為心裡有愧,害怕面對朱廣海。

院壩里一片潮雜,是那種石板鋪起來的,高低不平,還有拇指大的縫隙,夏天,這壩子是用來曬糧食的,而冬天則長滿了青苔,一群雞鴨在荒土堆中漫步涿食,屋檐下堆著大捆大捆的柴火,一個扎著麻花辮,約莫十來歲的小丫頭,在壩子里跟一條狗蹦蹦跳跳的玩耍,她身上那衣服,白水生認識,正是那年琴妹仔在百貨商場買的那件牛仔外套。

牛仔服的尺寸和小丫頭的身體比例完全不相符,穿在身上像是包了一顆粽子,小姑娘的臉凍得通紅,還流著鼻涕,見魚塘邊有個陌生人在朝她招手,便怯生生的跑了過去,那狗也跟了過來,朝白水生汪汪不停。

「丫頭,你姐姐在屋沒得?」白水生拉起笑臉,和善的問道。

一個中年婦女聽見狗叫,從屋走了出來,一把拽住小丫頭,臉上帶著防備:「你找哪個?」

這是琴妹仔的媽,叫羅先玉,白水生見過她一面,只是羅先玉並不認識他。

「嬢嬢,琴妹仔今年回來過年沒得?」白水生說著走進院子,又小心翼翼的瞪了瞪那老狗,遞上手裡的水果煙酒。

朱廣海在灶房燒火,聽到屋外邊有人說話,也走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手裡還拿著一把火鉗,盯著白水生看了一會,表情先是迷糊,后是驚訝,試探著問道。

「你是不是那個……不不不……我那年受傷是不是從你的摩托車上摔下來的?」

白水生沒有推脫,咬緊牙關點了點頭。

「滾滾滾。」一連三聲,這畫風實在轉得太快了,朱廣海立馬從婆娘手裡奪回那煙酒和水果,丟回給了白水生,暴躁的揮舞著手。

「朱叔叔,那年是我錯了,太年輕不懂事,我今天主要是來找你道歉的。」

「道啥子歉?哪個要你道歉,你以為我是在怪你啥子?」朱廣海怒了,從牆角操起根扁擔揚在半空,卻是雷聲大雨點小。

羅先玉一下看出名堂了,情急之下一把抓住白水生,胡亂的在他頭上拍打,邊打邊罵邊叫屈:「你個砍腦殼的,你個挨千刀的,害死人不償命的東西,我姑娘好造孽哦。」

白水生聳拉著腦袋,沒有躲避,彎下雙腿跪在院子里,任由羅先玉毛毛雨點般無力地發泄。

朱廣海丟下扁擔,又搬了條凳子擋在屋門口,點了支煙,換了個愁眉苦臉的表情:「娃兒,你那年雖然把我搞進了醫院,但後面還悄悄送了兩千塊錢來,說明你這個人還是有良心,還有,你幫我朱廣海要回了活路錢,我感謝你,兩件事抵消,我就不怪你了,但你把琴妹仔害得有好慘你各人曉得,我朱廣海人本分,我這一家人都本分,拿你沒得辦法,你各自走,啥都不說了,走,你在這跪一天,我還是這話,你莫想進嘞屋。」

「你們都曉得了?」

羅先玉打累了,接過話,兩個眼睛通紅,聲音都沙了:「你為啥被抓的?在派出所裡邊怎麼說的?自己心裡沒數嗎?你個死娃兒,真是把我家姑娘害苦了,那時候她還是個讀書娃,十七八歲的姑娘,你啷個忍心讓她遭那些罪哦。」

「嬢嬢,我想娶琴妹仔,你放心,我會照顧她一輩子的。」

「哪個要嫁跟你,你還以為我是頭幾年那個好哄好騙的小女娃兒嗎?」

一個雷霆般躁動的女人聲音從身後傳來,白水生猛然一回頭,驚訝得差點沒認出來,琴妹仔正怒瞪著一雙烏黑的大眼恨著他,才三年沒見,這變化也太大了,眼前的人徹徹底底蛻變,染起黃髮,打眼影化濃妝,嘴皮塗得鮮紅,風衣牛仔搭配,胸口上還掛著一個摩托羅拉的高檔手機,活脫脫一個冷艷的貴婦,哪還有一點曾經的影子。

白水生緩緩站了起來,拍拍褲腿,竟然一時不知說啥了。

琴妹仔不光語氣很冷漠,表情也很冷漠,好像從來沒認識這個人似的:「你走吧,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提了,今後你也不要來找我了,這事除了我爸媽沒外人曉得,拜託你給我留點名聲,謝謝。」

「親愛的,我老漢說……。」

「莫亂喊,哪個是你親愛的?你老漢不就是賣幾台電視機嗎?還真當自己是爆發戶了。」琴妹仔瞬間打斷白水生的話,撩起頭髮指著耳朵:「看看,這是啥,我男朋友買的,金的,純金的。」

朱廣海拉了拉自個媳婦,默默地進了灶房燒火煮飯,這種事還是交給年輕人自己處理比較好。

白水生滿臉不可思議:「你怎麼變這樣啦?不對,這不是你,三年時間不可能改變得了一個人的本性,琴妹仔,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告訴我。」

「我在廣東認識了一個工廠的老闆,他喜歡我行了吧,這這,這,這,這,還有手機,都是他送的。」琴妹仔用手指戳遍了自己全身上下,彷彿除了身體是自己的,其他全都是別人送的。

白水生也不甘心的指了指自己身上,打起感情牌:「你還記得這套西裝嗎?你說你就算餓死了都要把靈魂附在這衣服上的,你說這套衣服是我們感情最好的見證,這些你都忘了嗎?還有這毛衣,你連夜織出來的,你的手指都戳破了。」

琴妹仔攤攤手譏笑道:「我不活生生的在這嗎?也沒餓死啊,你要實在過意不去就把衣服脫下來還我。」

變了,真的都變了,回不到當年了,人家找了大老闆做依靠,而自己又坐過牢,對這家人,從頭到尾都是虧欠的,話已至此還能說啥呢,算了,還是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白水生沉默了一會,心頭泛起陣陣酸楚,發出無奈的苦笑,接著他果斷的三下五除二,真脫下了西裝西褲,還有那件毛衣,疊得整整齊齊,擱在門口的板凳上,然後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一路小跑。

琴妹仔愣在那兒,想不到白水生居然當真了,勸都勸不住,趕緊抱起衣服追了出去,大聲叫喚:「穿上,這麼冷的天,你幹啥,一個大男人咋這麼小氣。」

「白水生,瘋子啊你,我開玩笑的。」

「喂,你不會就這樣光著身子走到羅樓去吧,別人會笑…………,哎……喲……啊。」

一聲叫喚。

白水生回過頭來一看,琴妹仔竟然一跤摔在了乾田裡邊,他趕緊轉身回去把她拉了起來。

這下,打死都不鬆手了。

「放開。」

「給我個理由?」

「沒有理由,就是不喜歡你了。」

「我不相信。」

「你坐過牢,我嫌棄。」琴妹仔臉紅頸脹,手擠得血色都沒點了,但還是掙不脫,明顯生氣了。

白水生實在心有不甘,又拿出當年的老流氓本色,一把抱住琴妹仔摟在懷裡,可她還是努力不停的掙扎,大吼大鬧,大氣直喘。

突然間,他頓住了,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慢慢鬆開了手,臉上的顏色由黃變白,再變青,身體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抖,又直晃腦袋不敢相信。

琴妹仔丟下他的衣服就跑。

「你站住。」白水生一聲怒吼,一把拽住她的手臂,這次用盡了全力。

「幹啥子,嘞點不是你們黃桷街,你莫亂來。」

「說,你是不是在抽煙?不對,有煙味,還有其他的味。」

「莫亂說。」琴妹仔明顯有些慌亂。

白水生一把緊緊捧起琴妹仔的臉,粗魯的對著她鼻子狠狠地吸了幾口氣,然後慢慢的瞳孔變大,慢慢撒了手,他已經坐實了自己的猜測,那種味道獨一無二,太熟悉了,太他媽熟悉了,他的喉嚨里發出低沉撕吼,額頭青筋暴露,兩隻眼珠子鼓得像要擠出來了一般,抱著她肩膀猛烈的搖晃:「說,你怎麼會吃白粉的?」

「你小聲點,求求你。」琴妹仔沒了先前的底氣,聲音很小也放棄了掙扎,望了望家門口。

白水生火速穿好衣服,兩人奔跑到附近一處小山坡上,不,準確來說是他硬拖著她走的。

「是不是高躍害你的?」見四下無人,白水生撒了手,咬著嘴唇,眼裡滲出血絲,一雙大手扣在腦門上使勁的搓,來來回回的在原地打著轉,踩得一塊麥田的麥子東倒西歪,平和了幾年的臉上再次露出了恐怖的猙獰。

「說啊。」再次一聲大吼。

琴妹仔木訥的點了點頭。

「你吃多久了?」

琴妹仔膽怯的伸出了三根手指。

白水生似哭似笑,打了個冷顫:「三年,這麼說我坐牢的時候你就開始了?他叫你吃你就吃?琴妹仔你怎麼那麼傻啊?到底怎麼回事啊?」

一個暴跳如雷,一個心如死水。

琴妹仔不慌不忙點了支煙蹲下,狠狠地猛吸,一雙空洞獃滯的眼睛盯著地面,平靜的倒出了這三年裡所發生的事,而白水生的臉則脹成了豬肝色。

那年,白水生和高躍那場街頭鬥毆在潼嶺算是一大新聞,造成了惡劣的影響,他被抓走的第二天,高躍也被派出所的人從醫院帶走了,但因為是受害者,拘留幾天之後就被放了出來,高躍出來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琴妹仔,說是請她吃個飯,跟她道歉,以往的恩怨一筆勾銷,還說他可以用受害者的身份替白水生求情,可以讓白水生不坐牢,那時,琴妹仔還是一如既往的單純,雖然恨死了這個人,恨不得殺了他,但一想到白水生,她就心軟了,救男友比任何的事都重要,她看高躍說得頭頭是道,有幾分道理,而且腦殼上還包著紗布,手上也打著繃帶,駐著拐杖路都走不穩,構不成威脅也就同意了,結果,高躍在她飲料里下了h洛因,就三次,三次后,琴妹仔感覺自己身體不對勁時,已經晚了。

之後,琴妹仔變了一個人,再也沒心思上課了,但還不得不堅持去學校混下去,再之後,沒有經濟來源的她不一例外踏上了一條墮落的路。

「高躍,我r你媽,你個雜種,有本事沖老子來啊,啊…………」白水生一聲仰天長嘯,整個山間都飄蕩著迴音,接著,他一頭跪在琴妹仔面前,弓起身子匍匐在地,把頭埋進土裡,猛烈的捶打地面,硬生生把地上錘出了個大坑。

琴妹仔任由白水生髮泄夠了,才緩緩的將他扶起,語氣很平淡:「坐幾年的牢還是沒變,一遇到點事就這爛德行,有沒有點出息?那年你把人家牆上的水泥塊打得一塊一塊的掉,手都打爛了,結果也沒見最後弄死那個雜種。」

「高躍現在在哪?」白水生眼裡冒著血光。

琴妹仔嘆了口氣,望向遠方:「我要是曉得就好了,自從我上癮后就再沒見過他,也是最後一次他才告訴我,那時你也在吸毒。」

「你在信上說你畢業以後就去廣東是真的嗎?」

「我一直在溫市,那時我想你在裡邊好好改造,不想你擔心,就騙你,說是去了廣東。」

「走,跟我走,去戒毒所,你還年輕,你的生命才剛開始,我害了你,不能丟下你不管。」白水生又是強行拽住琴妹仔的手,拖起就走。

「放開,放開我……。」突然間,琴妹仔亡命般的掙扎,跟著又慢慢地放棄了,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牙齒磕得咯吱咯吱的響,白水生曉得這種前奏,傻了,鬆手了,琴妹仔轉身就跑,跑得飛快。

在一顆梧桐樹下,他又看到了當年自己深陷其中的那熟悉一幕,琴妹仔蹲在土溝里,打著哈欠,身子瑟瑟發抖,顫抖的手不停往荷包里翻,找打火機,手機捏著包著粉末的錫箔紙。

「你來幹嘛,你快走啊,我不想害你,求求你了,快走,明天,明天……明天我來黃桷……找你好不好,趕緊……趕緊滾。」琴妹仔淚眼花花苦苦哀求,說話語無倫次,發出的都是哆嗦聲,雙手不停的顫抖,攤開錫箔紙,撥弄著打火機,可是,就打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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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與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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