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女梁詩韻
上午九點多鐘,我來到了診所。
昨晚睡得太滿,加上今天早上並沒有什麼預約,所以就來得遲了些。
前台的安然見我推門進來,微笑著向我問好,她告訴我有個女孩找我,在會客室。
女孩?莫不是梁仕超的女兒?
「她說她姓梁,叫梁詩韻。」安然捋了下前額的劉海,臉上仍舊是職業化的笑容。
會客室里果然坐著一個女孩,她穿著一條黑色的連衣裙,扎著一個馬尾辮,精緻的五官配著她的瓜子臉,加上臉上那淡淡的哀傷,那種美讓人有些心痛。
她的雙手緊緊地握住茶杯,目光獃滯地落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像是在想著心事,以至於我走進會客室的時候她竟然沒有察覺。
「梁小姐。」我輕輕叫了一聲。
我的聲音並不大,可她卻是像被炸雷驚了一般,身體微微顫抖,扭過頭來望著我。
「你找我?」我的臉上帶著微笑,這個時候我儘可能讓她放下戒備。
她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站了起來:「我是梁仕超的女兒,我叫梁詩韻。」
她的這個自我介紹很有意思,先告訴我她是梁仕超的女兒,然後才告訴我她的名字。
這說明在她的心裡對於自己的父親是很崇拜的,而且也很是依賴。
我點了點頭:「要不到我辦公室去吧。」
她沒有反對。
請她在沙發上坐下,我問她要喝點什麼,咖啡或是茶。
「給我一杯白開水吧。」她說。
我給她兩個選擇,她卻給出了選擇之外的答案。
把水杯遞給她,她接過去輕輕放在了茶几上。
「你看到我並不感到驚訝,看來那個警察應該和你提起過我。」
她像是變了個人,剛才在會議室里的那種不安與局促不見了。
此刻的她竟然多了幾分自信,且給人的感覺獨立性也很強,少了之前表現出來的對她父親的那種依賴。
「他確實和我說起過你可能會來。」我的回答很簡潔。
傅華和我說過她是學心理學的,雖然還是學生,但她對於我們進行心理疏導與心理治療的流程應該是很了解的。
這樣的話我說得多了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更多的是在觀察她,我發現她也在觀察著我。
「朱老師,其實我們見過。」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我愣了下:「哦?是嗎?」
她點了點頭:「在茶城師院,大概是三個月前吧,你來做了兩場講座,講的是行為心理分析在社會活動中的應用及其意義。」
確實有這麼一回事,那次是應茶城師院副院長的邀請,搞了兩場講座。
「兩場講座我都聽了,很精彩。」
我笑了:「你今天來不會只是想和我探討行為心理分析的吧?」
她搖搖頭:「我父親曾經提起過你。」
我又是一愣,我突然發現一個很可怕的事情,從她進入我的辦公室到現在,竟然一直是她在控制著我們談話的內容與節奏。
最先是我給她做的選擇題,咖啡或是茶,她給出了第三個答案,白開水。
接著短短的兩分鐘里她變換了三個話題,警察,講座和她的父親。
說到她的父親,她流露出來的悲傷是真摯的。
但我卻從她的眉宇間捕捉到了一絲得意的神色。
我沒有說話,站起身從辦公桌上拿起自己的茶杯,從容地放上茶葉,又到飲水機旁接了杯水才重新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
「不好意思,剛才你說到哪了?」
她的臉色微微一變,帶著兩分慍意。
我必須得打破她的節奏,這場談話不能以她為主導。
「父親曾經向我提起過你,那是半個月前,他說在西山九龍寺見過你。」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說道。
我點了下頭:「沒錯,那他有沒有將我們見面具體的情形告訴你呢?」
「沒有,其實這才是我來找你的真正原因,我很想知道為什麼他在提到你的時候情緒會突然變得激動,我從來沒見他這樣子。」
我苦笑:「你不會懷疑是我衝撞了你的父親吧?」
她不說話,只是用一雙杏眼緊緊地盯著我。
直覺告訴我,這個女孩是在私下裡調查她父親的案子。
我輕咳一聲:「好吧,其實告訴你也無妨,事情是這樣的……」
我把那天在西山九龍寺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我說得很客觀,沒有摻雜自己的觀點,而且說得也很詳細,沒有一點的遺漏。
她聽完以後皺起了眉頭,半天沒有說話。
我嘆了口氣:「梁小姐,我知道你父親的事情對你的打擊很大,還請節哀。」
她咬著嘴唇:「也就是說至少是半個月前你就已經知道我父親可能全遭遇不測對嗎?可你卻根本沒當一回事,因為那是別人的生命,和你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所以你聽之任之。」
我的心裡很是苦澀,明明知道她鑽了牛角尖,可偏偏我卻無法反駁。
「對不起,我,我有些失態了。」
我擺了擺手:「我給過他一張名片,我也希望他能來找我,可是他當場就翻了臉。」
梁詩韻的眼裡隱隱有淚光:「其實我沒有資格怪你的,你沒有錯,倒是我,明明已經感覺到那幾天他很不對勁,可我卻並沒有放在心上,如果我能夠多關心他一點,多陪陪他,也許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她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我取了一張紙巾遞給她,她伸手接了過去。
「那個警察有沒有說是誰害死了我的父親?」梁詩韻問道。
我說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問?如果警方真找到了兇手,肯定會將他繩之以法的。」
梁詩韻說:「我問他什麼他都在敷衍我,我想你們是朋友,他應該告訴你的。」
我沒有答她這茬,而是問道:「你說你那幾天已經發現你父親有些反常了?」
她用力點了點頭:「嗯,那幾天他總是有事沒事給我來電話,平時說好了,我周末才回家,可是有兩次不是周末他也讓我回家吃飯,問他有什麼事他又說沒什麼事,就是想我了。」
「那你回去了沒有呢?」
她的眼淚掉了下來:「我好後悔,如果知道會這樣,我願意天天回去陪他,假如我一直陪著他,他也不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