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公式

創業基金辦公室在市政府裡面，市政府有武警站崗，經過武警的時候米嘉莫名其妙的心虛，出了一腦門子汗。幸好天氣熱，人人都渾身是汗，要不然人家肯定會覺得米嘉可疑。

創業基金辦公室的面積不大，只有兩個工位。一個空著，另一個就是給米嘉打電話的工作人員，叫做孟萬，身材精瘦，留著兩撇小鬍子，說話很和氣，「米嘉同學你來了？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米嘉拿出申請書，身份證和畢業證。

孟萬拿起申請書看了看，「公式已經寫上去了吧。」

「這個啊……」米嘉剛想說託詞，就被人打斷了。

「這不是米嘉同學嗎？」穿著道袍的劉東從門外走進來。

「劉老闆啊。」米嘉說，伊南娜不在，他就不好意思叫劉叔叔。

「這位就是米嘉。」劉東向身後一個人介紹。

孟萬趕緊站起來，向劉東身後的人打招呼：「張科長你怎麼來了？」

「劉老闆一定讓我過來。」張科長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頭髮稀疏，接近光頭，卻偏偏不服氣，把剩下的頭髮精心梳理，平均分佈在頭頂，顯示一種還有很多頭髮的假象，他朝著米嘉伸手，「米同學你好。」

「張科長好。」米嘉和張科長握了握手。

「張科長是我們辦公室的領導。」孟萬給米嘉介紹。

「張科長事情多，創業基金辦公室的事一般沒空管，有些具體承辦人員就趁機胡作非為，上下其手，把一些不符合條件的申請者放了進來。」劉東看著米嘉說。

「哪有這種事。」張科長擺擺手，「小孟幹活一向都是很賣力的。」

「那麼這個項目是怎麼回事？」劉東一把從孟萬手裡搶過米嘉的申請書說，「這個項目有什麼資格進入創業基金？包廣告牌這種生意，隨便來個小學畢業的就能幹。」

「要你這麼說，商品市場這種活，隨便來個文盲包個市場就能幹，天喵狗東沃爾瑪真是浪得虛名。」孟萬冷笑著說。

「這個廣告牌項目究竟是怎麼回事？」張科長問。

「米嘉同學是我們龍津大學的高材生，經過苦心研究，發明了廣告牌的定價公式，可以算出一個廣告牌的真正價格。」孟萬說。

「什麼？」劉東都沒聽說過什麼公式，他還以為米嘉就是趁著拆遷廣告牌價格便宜呢，「這剛畢業的大學生就是好吹牛，廣告牌有什麼真正的價格？」

孟萬微微一笑，說：「廣告牌上的內容完全不同，對應的公司產品完全不同，可是所有廣告牌基本都是一個價格，這合理嗎？」

「這有什麼不合理的，你看同區域的房子也是差不多一個價錢。」劉東說。

「同一個區域的二手房你能找到兩個價格完全一樣的，我把頭砍下來給你。」孟萬說，「樓層，朝向，間隔，新舊，物業，景觀，全都會影響價格。多的一平米差幾千都不奇怪。」

「那是因為樓層朝向間隔新舊物業會影響房子的使用，你一個廣告牌的價格就是和大小位置有關。」劉東說。

「錯了，每一個廣告牌，對客戶來說都是不一樣的。你是一個想要租用廣告牌的客戶，你不想弄清楚這個廣告牌對你究竟有多大的作用，投入到廣告牌上面性價比有多高。比如說你租一個廣告牌，能夠多賺十萬，那麼就算是花九萬九來租，也是值得的。要是廣告牌只能給你帶來一萬塊錢的利潤，那最多就花一萬塊來租。」孟萬說，「知道一個廣告牌的效用多大，就能夠針對性的尋找出價最高的客戶，就可以提高利潤。」

「這怎麼可能研究出來。」劉東說。

「這就是現代科技的力量！」孟萬說。

「不可能，投放廣告有多大效用，這是世界難題，誰都沒研究明白過，大家都只能估算。」劉東說。

「米嘉同學就是研究出來了，連公式都寫好了！」孟萬說。

「肯定是假的！」劉東撇撇嘴，「老張你說是不是？」

「這個……」張科長猶豫了一下，「現代科學的發展一日千里，也不好說以前不行的現在也不行。廣告牌只是廣告領域的一小部分，和研究整個廣告領域的難度不能相提並論。米嘉同學，你來解說一下這個公式是怎麼回事。」

米嘉張了張嘴，想說這個公式很不完善，可是看看劉東，再看看孟萬，這時候怎麼能泄氣，必須要在氣勢上吧劉東壓倒才行。劉東是個有錢人，見多識廣，怎麼才能把他壓制住？如果是伊南娜的話，她會怎麼做演講？

米嘉拿出一張白紙，刷刷在上面寫了一個公式。

(Pr[TA〈1，TB〈1〉=φ?(φR1(FA(1))，φR1(FB(1))，γ)〉

劉東看見這麼個公式，頓時就心虛了，完全看不懂啊，偷偷瞥了眼張科長和孟萬，發現他們也一臉疑惑，顯然不懂，這才鬆了一口氣，「你這瞎寫什麼！就是你編出來的廣告牌價格公式嗎？」

「不是，這是高斯聯結相依函數，這個公式對世界的傷害，只有E=MC平方可以比。」米嘉說。

「高斯……什麼？」張科長問。

「高斯聯結相依函數。」米嘉說，「這是次級貸款的定價公式。」

「次級貸款……次貸？」張科長總算是連接上了熟悉的世界。

「所謂的次級貸款，就是違約可能性比較大的貸款，主要是房貸。在這一公式出來前，華爾街幾乎沒有對住宅擔保貸款進行投資。華爾街的投資喜歡「風險」，這是因為風險大，賺取高收益的幾率也就提高。相反他們最不喜歡『不確定性』。可是從住宅擔保貸款情況來看，特定的房價何時會下降、借款的人何時失業導致無法償還債務等難以預測，因此不確定性也就很大，所以沒法子進行投資。」米嘉說，「這一個公式出來以後，次貸有了價格，不確定性消失，就可以進行大規模投資了。次貸市場規模在2000年只有2750億美元左右，而2006年市場規模達4.7萬億美元。」

劉東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沒說出口，萬億美元級別的數字讓他下意識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不敢胡說八道。

「次貸的價格和廣告牌的價格有很多相似之處，房貸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違約，廣告牌你也不知道要怎麼體現對客戶的提升。從正常的方向研究，是很難研究出來的。只能走捷徑，這裡的捷徑，就是相關性。」米嘉說。

「相關性？」張科長問。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我們假設一下，劉老闆是做生意的，他周轉不靈，向張科長借款五十萬，那麼張科長應不應該借錢給他呢？這裡面要研究的問題可就多了。」米嘉說，「相關性研究就是通過研究劉老闆的同行，比如有個關老闆，一個張老闆，一個曹老闆，一個孫老闆，都是做財務公司的，關老闆要是破產了，劉老闆會不會受牽連，張老闆獲得了國家資助，劉老闆會不會也獲得國家資助？曹老闆成了行業領袖，劉老闆會受什麼影響？孫老闆娶了年輕老婆了，對劉老闆又有什麼啟示？」

「娶老婆？娶老婆應該和借錢沒關聯吧？」張科長說。

「對，孫老闆結婚離婚，對劉老闆沒有影響，在這件事情上相關性就是0。關老闆破產了，說明行業環境可能在惡化，當然也有可能只是關老闆自己經營不善，所以這裡的相關性就是50%，張老闆獲得了國家資助，如果這個資助是普遍性的，那劉老闆也很可能獲得國家資助，這裡的相關性就是80%，曹老闆成了行業領袖，劉老闆就不可能成為行業領袖，這裡的相關性就是-1。」米嘉說。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但又好像沒明白。」張科長說。

「這裡的相關性研究，很難。」米嘉說，「你要一個人把財務公司這一行方方面面都調查清楚，從而推斷出劉老闆破產的概率有多少，還不起錢的概率有多少，需要大量的精力和時間。」

「所以呢？」張科長又糊塗了。

「所以要走捷徑。」米嘉說，「我們可以把劉老闆的貸款打個包，變成一個理財產品，然後考察這個理財產品的長期價格走勢，就知道劉老闆的違約幾率有多少。」

「啊？這是為什麼？」張科長問。

「因為市場是理性的，誰會買劉老闆的理財產品呢？當然是對財務公司這一行有了解的人，知道劉老闆經營情況的人，他們的共同作用下，通過比較劉老闆理財產品的歷史數據，對劉老闆的經營情況就可以有一個很好的評估。」米嘉說，「要了解清楚財務公司這一行的情況，了解清楚劉老闆經營所有的相關性，對個人來說很困難，對整個市場來說是透明的。來了一個壞消息，價格下跌，來了一個好消息，價格上升。又來一個壞消息，又來一個好消息……所有的好消息和壞消息加起來，就可以角力出一個合理的市場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