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破城
北金大軍攻得遊刃有餘，還留有不少實力，但上谷郡這邊卻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了。
本來留守城中當做支援或換隊歇息之用的那一萬新兵老兵混合兵根本就沒有留守多久，就被不斷求援的四處城牆抽調一空。
有了這一萬名生力軍的加入，上谷郡這邊的情況確實好轉了不少。
但在北金士兵不畏生死的瘋狂之下，也就撐了不到三個小時，外城就徹底宣告失守了。
上谷郡的守兵徹底到里城牆，將瓮城當做新一處戰場。
瓮城四邊皆高牆，外牆雖然已經被攻破，但北金士卒仍然有三面箭雨需要留心。
在這瓮城之中，北金的騎兵可不敢隨意進來，居高臨下的箭羽可不靠準頭，這種情況下，誰的體積大誰的命就差。
沒了北金騎兵的壓制，大周守衛的箭射得那叫一個舒適。
瓮城沒多久便堆滿了北金步卒的屍體，鮮血順著瓮城邊緣緩緩流入護城河中，將護城河染了個通紅。
但即便如此，瘋狂的北金士卒還是逼近了城下。
里城牆再破，上谷郡就徹底落入北金之手了。
在這種時刻，上谷郡的守兵都打得異常瘋狂。
不僅是這些手持武器的守兵，城牆之下還有不少百姓亦或是無力殺敵的書生。
他們或搬運滾木箭矢，或搭救傷兵，或在忍著惡臭將人畜泄物燒至滾燙。
守城的將士們能夠如此無後顧之憂的隨意射箭扔木，全靠這些在後方為他們不斷製造守城之物的人。
此時一處製造金汁的鐵桶前，正站著一位青衣書生。
這書生衣著簡樸，不似大富大貴之家，但卻沉穩異常，即使面對眼前那些常人避而不見的金汁，臉色也十分平靜，毫無半點反感的情緒。
這名書生，正是與吳仇闊別已久的江彬。
此時的江彬，已經成為了一名舉人。
依照大周科舉新政，凡考取舉人者，皆可申請分配到各個地方，或做地方書吏，或為地方先生。
為期三年。
三年後，依照這三年實業之成績，優異者可參與國考。
以江彬的性子，自然不想去當一名書吏，所以便做了名教書先生。
派往地方任職皆是隨機發配，江彬的運氣並不算好，被分配到了幽州這個苦寒之地。
現在的江彬，已經是上谷郡郡學府的一名教書先生。
以舉人的身份，教導一群童生，自然是綽綽有餘。
加上江彬性情溫和，深受學生愛戴，兼之說課條理清晰，讓學生受益匪淺。
若無意外，三年任職結束之後，江彬頂能夠參加國考，搏一搏那狀元之位。
可惜，意外就這麼突然降臨了。
早在兩天之前，十萬狼騎從上谷郡旁耀武揚威呼嘯而過的時候，上谷郡內便傳遍了北金攻入幽州的消息。
城內的百姓惶惶不可終日，自然不會再讓兒女到郡學府去上學，郡學府也因此主動停了課。
郡學府停課，郡學府的先生自然皆無事可做，聽說上谷郡正招募士兵守城的消息后，眾人一合計，便紛紛來參加了。
可惜了這些先生的拳拳愛國之心，皆被他們孱弱的身子所拖累，竟沒有一人被選中。
不過畢竟來都來了，於是乾脆就留下來當個後勤。
這才有了江彬盯著金汁這一幕情景的發生。
江彬正燒著金汁，就有兩名身形瘦弱的老者提著新的一桶金汁走了上來。
看這兩名老者身上洗得有些發白的麻布衣與枯黃瘦弱的手指，大概能看出這兩名老者家境的窘迫。
不過大概也只有這種窘迫的家境，才會被安排來運送金汁吧。
老者走到江彬身邊后，江彬就朝兩名老者行了一禮。
雖然這一幕今日已經出現數次，但兩名老者還是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兩名老者走到江彬身旁躊躇遲疑了一陣，似乎又念起江彬這一日對待他們的態度，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先生，老漢不是故意要說這喪氣話，但剛剛老漢到城頭走了一趟，發現城頭上的好兒郎已經快撐不住了，這城眼看著就要破了，俺老漢是個窮苦人家，沒什麼大用，死了反倒落個清凈，但先生不一樣啊！先生是個有本事的人，不應該就這麼死了，所以先生還是趕緊逃吧！」
江彬並沒有立馬回應老者，而是轉頭看著四周正幹得熱火朝天的百姓，耳旁又傳來了離此處不遠的城頭之上的陣陣廝殺怒喊以及慘叫之聲。
一直臉色平靜的江彬終於露出了些許哀色。
「逃……往何處逃……」江彬低聲喃喃自語，又看向了老者，感激地說道：「多謝長者提醒，兩位長者還是先行回到家中吧，你們不過普通百姓，家境貧寒，北金的人應該顧不上你們。」
江彬這話說得很不客氣，但確是最行之有效的說辭。
不過這兩名老者卻並不所動。
另外一名老者聽到江彬的話后，有些難過地說道：「我們二人的兒子都在長城上當差，這兩日從長城那邊逃難了不少兵差過來，可就是不見我二人的兒子，家就在這，他們要是還活著，怎麼會不回家呢？」
這話說完，兩名老者的眼中皆泛著些許淚光，江彬沉默不語，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老者自然無需任何人安慰，這一天送上城頭的金汁不知道澆了多少北金的蠻子渾身滾紅，痛不欲生。
這對他們來說，或許就是最好的安慰。
見江彬不願意先離開，兩名老者皆是一臉的無奈與惋惜，搖了搖頭，將燒好金汁倒入一旁的空桶之中，再將重新提來的排泄物倒入鐵桶繼續製造金汁。
老者提著金汁快速往城頭跑去，江彬又繼續一臉平靜地製作著金汁，等待著老者下一次到來。
但老者這一去，就沒有再回來了。
因為他們離去后不久，上谷郡的城牆就破被北金大軍攻破了。
殘餘的士兵從城牆上慌不擇路地逃了下來。
城牆下的百姓也滿是恐懼地扔下手中的活，紛紛往城裡逃去。
不知所措的江彬，被人群裹挾著往城裡跑去。
不知前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