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無人寄哀思
見我不再提之前的那茬，顧琛也稍微鬆了口氣，知情識趣地避開剛才的話題，轉而拉著我的手，輕輕搖晃。
他心情似乎不錯，語調微微上揚，「蓁蓁，我們去逛鬼市吧。等會還會放河燈，河上還會架起一座橋，熱鬧極了。我想你陪著我一起看看，一定會喜歡上的。」
我沖顧琛努了努嘴角，雖然聽出他在故意轉移換題，不過我確實是個喜歡湊熱鬧的性子，也願意去看看顧琛口中說的熱鬧場景。
不過卻有個極大的麻煩。
我指著自己已經什麼都看不到的眼睛，語調平平，「阿琛，不是我不配合，我瞎了，什麼都看不到。你說的那些熱鬧，我湊不了。」
說罷，將手攤開，模樣無奈。
我也想加入到這樣的熱鬧當中，可是它們和我，卻又是那般格格不入。
顧琛沒有反駁，只是心疼地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我的眼睛。
眼眶感覺到他手指的冰涼，大抵牽動到傷口，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身子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明明知道那是他的手，到底還是本能地往後縮了縮。
我大抵是魔障了，竟在這時想著逃離顧琛，躲得遠遠的……
「我碰到你的傷口了？」顧琛的手停在半空中，猶豫皺了皺眉，聲音更是帶著淺淺的試探。偌大的地府皆知他的殺伐果斷，可誰又能想到，在他面對我時，卻又這般謹小慎微，生怕傷害到我……
「沒事，沒事。」連忙擠出一抹極淺的笑容，一邊撓著腦袋，一邊小心翼翼地補充。「我們去逛夜市吧。我雖然看不到，但你可以給我說說。你當我的眼睛可好。」
「好。」
他停了一秒，反應過來后乾脆答應。
伸手和我十指相扣，接著將我抱入他的懷裡。他把我抱緊，唇瓣不自覺微微上揚，「蓁蓁，我會一直是你的眼睛的。」
享受著那個熟悉的懷抱，還有他身上特別的氣息。
沒敢把他剛才的承諾當成一般的情話，我知道顧琛一旦開口，哪怕千難萬險也會做到。
我也是矯情，明明心裡感動得稀里嘩啦，偏偏嘴上還矯情。
「你這話真奇怪，之前還說會幫我尋眼睛回來，現在又說要一直當我的眼睛，我都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我嘟囔著，單純的吐槽。
顧琛當然聽出了我玩笑的語氣，笑笑搖頭，卻將我抱得更緊。
他還輕輕颳了刮我的鼻樑，言語帶著一縷極致的寵溺。
「都是真的。」他承諾著，一雙手停在我的腰上，他把我抱緊，好似要將我完完全全地融到他的身體之中。「我會幫你找眼鏡，一日找不到，我便是你的眼睛。」
嘿嘿。
我喜歡顧琛的答案，滿意對他笑了笑。
不過著實不習慣在外面和顧琛這麼親密，我雖然什麼都看不到，卻還能感覺到無數的眼睛朝我這邊看來。
只能先從顧琛的懷裡逃了出來。
我撓了撓腦袋，避開他灼熱的目光。
「那個，我們去逛夜市吧。」
說完轉身離開，顧琛先一步上前握住我的手，看出我在逃避，忍俊不禁笑了笑，「你這丫頭，明明什麼都看不到，還要走在前面。跟著我吧。」
我哦了聲，心虛笑笑。
「不許，把手鬆開。」他和我十指相扣，嚴肅認真的警告。
我乾脆點頭，乖巧地握緊顧琛的手，他帶著我從小巷子里走出來，重新回歸到鬼節的熱鬧里。
「那邊，有小鬼在表演噴火和胸口碎大石，不過旁邊看的小鬼寥寥無幾，大抵覺得這樣著實沒意思吧。」顧琛笑笑搖頭，我卻一臉茫然地看著顧琛。「為什麼，我覺得噴火和胸口碎大石聽著就很酷，我之前也看過幾場，都是里三層外三層，不知圍了多少人。」
顧琛一定欺負我沒有看過雜技，這種限制級的節目，一向很受喜歡，再加上國人多喜歡湊熱鬧，就算不會給錢，也會圍著指指點點，充分表達了什麼叫有錢捧錢場，有人捧人場。
「你傻呀。」顧琛以手輕輕敲了敲我的腦門，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這裡是在地府，但凡是火鬼便會噴火，至於胸口碎大石，更是人人都會的事情。見慣了其他的光怪陸離，這種把戲豈會放在眼裡。」
顧琛一邊說，一邊用手輕輕戳了下我的腦門。
他這話說得，的確有那麼一丟丟道理。
我不好意思沖顧琛笑了笑，請他原諒我的無知，盼著事情可以這麼一筆帶過。
顧琛自然沒打算在這種小事上和我計較，拉著我又往前走，乖巧地擔當我的眼睛，給我向我介紹。「至於前面，有一隊商旅，正在給各路小鬼兜售小商品，不過大多是給死人用的紙錢蠟燭，這些東西他們是剛需，對你來說毛用都沒有，要去看看嗎？」
我之前在殯儀館上班，每天接觸的就是這種東西。
用手扶了扶額頭，乖巧搖了搖頭。
「不……不用了吧。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保不齊我有更喜歡的。」
顧琛淺淺搖頭，卻只能這麼由著我。
他拉著我，來到河邊。
我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不過耳朵卻比有眼睛的時候敏銳很多，我站在那，聽著溪水潺潺地流著。
這裡熱鬧極了，耳邊全是小鬼們交頭接耳的聲音。
顧琛將我的手握得緊緊的。「這些小鬼真是幼稚，明明已經死了，卻偏偏要沿襲活著的時候，在河邊放盞水燈，或者點上一章孔明燈，藉此聊寄相思，希望人間的親朋好友看到，接受到他們的祝福。」
我不覺得幼稚，甚至還有些憧憬嚮往。
不過顧琛淺淺看了我一眼，狠狠地潑了盆冷水。「他們之間隔著生死，那些祝福，怎麼可能到得了。」
我猶豫張了張嘴，偏偏沒法推翻顧琛的話，只能淺淺哦了聲。
「好了，如果你真喜歡的話，我們去放河燈吧。」顧琛不忍見我模樣失落，溫柔淺淺地安撫，將手放在我的頭上，輕輕揉了揉。
「好哇。」雖然不贊同顧琛剛才的話，不過乖巧點頭，拉過她的手，輕輕晃了晃。
顧琛愣了那麼一瞬，不過拉著我來到賣河燈的小鬼那，問小鬼價錢。
小鬼報了個價，可惜我對地府的錢幣一竅不通，不知道它報得是貴了還是便宜。顧琛也沒有和小鬼講價的意思，不過懶懶打了個哈氣，「行吧，來一盞。」
「不，要兩盞。」
我打斷顧琛的話，朝小鬼剛才說話的方向，伸出兩個手指頭。「你一盞，我一盞。」
握著我的手微微頓了頓，顧琛微微皺眉。
「不，一盞。」
「不，兩盞，在這事情上，我遠比顧琛執拗，也比他堅持。」
大抵一時軸勁犯了。
「那兩位，你們到底是要一盞呢，還是要兩盞？」那隻小鬼搓著手，賠著小心地問。
「你缺錢嗎？」我問了顧琛一個奇怪的問題，饒是聰明如他，竟也一時摸不著頭腦。不過低頭認真想了想，「不缺，更何況不過買幾盞河燈，倒不至於這般捉襟見肘。」
我很喜歡顧琛的回答，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就行，我要兩盞河燈，你一盞我一盞，一起去河裡放了。」
「我不愛湊這種熱鬧。」他終於聽明白了我的意圖，輕輕推了我一把，「你高興就好，一盞河燈夠你放了。如果不夠，那就再買一盞。」
我一個人要兩盞河燈做什麼，我要兩盞分明是想讓顧琛也放其中的一盞，以此寄託哀思，以抒胸懷。
「蓁蓁。」見我沒有說話，他極致溫柔地撩起我的耳發，將一盞河燈塞到我的手裡。「河燈是用來緬懷舊人的。可是除了你，我並不挂念任何人，也不想用它寄託任何的哀思。」
他不僅明白了我的意圖，還把話挑明。
「哦。」我只能淺淺嘟囔了下嘴，沒有再繼續堅持。小鬼沒敢多問，不過接了錢，點頭哈腰地作揖，「請好，兩位請好。」
顧琛帶著我，來到熙熙攘攘的河邊。
我雖然看不到，不過這裡一定非常熱鬧。他指導我把河燈放了下去后，將我輕輕擁入懷中，形容著面前的景色。
我才知，小鬼們的河燈把整個河道填充得滿滿的，星光鋪成一條寬寬的大道，彷彿從地獄的這頭直通往另外一個世界，和另一個世界的河燈緊緊聯在一起。
「阿琛，這條河一定美極了。」
我靠在顧琛的懷裡，憧憬感慨。
他淺淺笑了笑，以這飄滿了河燈的江水為背景，輕輕吻住我的眼，聲音低沉魅惑。
「蓁蓁，對不起，我不該給你一雙能看到鬼的眼睛，不該把你牽連進來。」
我愣了一秒。
卻歡喜地捧起顧琛的臉，回應著他的吻。趁著空隙認認真真地解釋。
「能見鬼的眼睛沒什麼不好。我能看到你便夠了！」
充斥小鬼光怪陸離的世界固然一千個一萬個不是，但只要有顧琛在，只這一個優點，便可以掩蓋所有的不是。
這裡有他，我便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