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捅向我的肚子里的一刀
見我面露為難,葉閬低頭淺淺琢磨,半晌后抬頭笑容淺淺,「是了,我怎麼問了個這樣的傻問題。姐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懂事得何其可怕,現在還想安慰我。
鼻子酸酸的,不過為了迎合葉閬,只能苦笑著點頭。
「姐,你也別怪父親了。」他卻突然將臉背了過去,我怔怔看著葉閬,又聽他繼續往下說。「我和父親開誠布公地聊過,他是爺爺領養回來的孩子,爺爺做的事情,他知道一些。知道我們兩個孩子都只是用來滿足他慾望的道具,所以才會對我們疏遠。擔心會有一日失去我們,不敢付諸感情。」
知道我對父親一直存有成見,他這麼說是為了打開我的心結。
我更心疼他了。
在葉閬期待的目光注視下,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雖然心裡五味雜陳,為了不讓葉閬擔心,還是努力揚起嘴角,迫自己的模樣俏皮再俏皮些,「知道了。那我下次見他的時候,便對他客氣些。」
嘴上這麼說,可惜我並不知道下次見父親,會是什麼時候。
之後我們又陷入到了長長久久的沉默當中。
葉閬的身子很容易疲憊,和我處了一會後便昏昏欲睡,我便退了出去,替他將門關上。自己蜷縮在沙發上放空地胡思亂想。
也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爺爺養著他,只是養著一具盛裝厲鬼的驅殼。
他知道這事時,一定很難過吧。
……
我在沙發上靠了一會兒,大抵因為閉著眼睛的緣故,竟然睡著了。
懷上鬼胎后,較之前似乎更嗜睡了些。
夢裡的我,身處於一片荒涼的漫漫黃沙之中,風沙瀰漫,遮蔽天日。在漫漫黃沙之中,隱約可見野獸的屍骨,也不是野獸,更像是在地府遊盪的魑魅魍魎。
我看著那些奇形怪狀的屍體,猶豫皺緊眉頭。
朝著屍骨的方向,往前挪了挪身子。
我想知道,這處地方到底是尚在人間,還是已經身處地獄?
可惜,孤陋寡聞如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的骨頭。
又往前挪了挪腳步,目眥欲裂看著遠處。
那裡,似乎有一點淡淡的紅色。
走近,是一株生長在地府之畔的彼岸花,紅色的花蕊張開如手掌,雖然根莖細嫩柔弱,但鮮紅的顏色卻艷麗招搖。
我怔怔看著這獨獨的一束,再抬起頭時,身旁多了一座孤墳。
孤墳雖然有墓碑,但上面卻沒有文字。
光禿禿的墓碑上,什麼都沒有剩下,我亦無法通過墓碑,推測出到底是誰長眠之下。
「你怎麼會來這裡?」
卻有個熟悉的女聲在我身後響起,我驀然回首,那裡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我站了一會,那淺淺的女聲再次響起,不過卻充斥著極淺的無奈。「真是的,我竟忘了,你已經看不到我了。你甚至也看不到這裡漫漫黃沙下,埋葬著的無數厲鬼怨魂。」
我被這話嚇了一跳,小心往後退了退。
考慮到我這雙眼睛看不到,她索性顯形出來。
白素。
我見是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托顧琛的福,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和她相處,她是顧琛的生母,卻也是他不願談及的恥辱。
「好久不見。」
她卻沖我笑笑,軟語溫言。
「好久不見。」不知道應該和她說什麼,只能重複著白素剛才話,頗為尷尬地寒暄到。
白素唇角輕輕往上揚了揚,看了眼我身後的墓碑,本就已經黯淡的眼眸直至完全失去色彩,「我以為,自己不會來到這裡。」
她頓了頓,卻把矛頭指向我。
「那麼你呢,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被問住了,亦不知道該說什麼,張了張嘴,支支吾吾好久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見我窘迫,白素倒顯無奈地笑了笑。
「蓁蓁,你過來。」
她往前挪了挪腳步,和我印象中的一樣,溫柔慈祥。
我猶豫地跟在她的身後,離著那座孤墳更近了些。白素蹲下身子,細膩擦拭墳上的灰塵,半晌抬頭,笑容極淺地望了我眼。「蓁蓁,你可知這裡葬著誰?」
我想了想,琢磨不出答案,只能將頭搖晃如撥浪鼓。
見我這般,白素淺淺搖頭。
「是了,你怎麼可能知道。」
沒有嘲諷我的意思,只是單純陳述這麼件事實,她頓了頓,亦是無限哀愁地望著那處墳冢。「這裡,葬著一個我最對不起的男人。」
不待我回應,她又自言自語地,接著往下說。
「他叫沐澤,你知道他的。」
沐澤是顧琛的生父,亦是白素的第二任丈夫。那時凌宇戰敗,她和族人皆當做禮物送給沐澤,成了沐澤的奴僕。只是沐澤從未將她當成奴隸,反而將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給她,甚至要封她為後。只是深愛著凌宇的白素不知應該如何回應他那偏執得近乎於瘋狂的喜歡,更不知道應該如何接受沐澤當初發動戰爭,本意也只是為了從凌宇手上將自己搶奪過來……
她沒法接受凌宇,只能躲著逃著,卻又因為要幫助凌宇卧薪嘗膽,不得不討好沐澤,降低他的防範之心。
她活得很累,不但不知道應該怎麼和沐澤相處,還讓自己和凌宇之間的感情漸漸變了味道,直至面目全非。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蹲在地上喃喃自語,痛苦地用雙手捂住腦袋。我停在原地,怔怔望著白素,身子微微晃了晃。
可是,她那時真的錯了嗎?
我是徹頭徹尾的局外人,自然無法判斷她的對錯。不過俯下身子把白素攙扶起來,「這些都是陳年舊事,過了好久好久,你別挂念心上。」
她抬起頭,不過怔怔看著我,卻沖我微微眨了眨眼睛,好似在對我說,又似在自言自語。
「很久嗎?可我覺得,如在昨日。」
「我已經錯了,可是為什麼還要眼睜睜看著顧琛走我之前的老路?」她喃喃自語,「我知道他是錯的,可是他為什麼不聽我的?」
我扶著白素,不知如何勸她。
她卻突然沖我眨了眨眼睛,眼睛死死盯著我的肚子,近乎魔障地問我。「你……你懷孕了?」
不知白素怎麼看出來的,不過被她這麼一問,我臉漲得通紅,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一般。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不忍欺騙,只能硬著頭皮點頭。「對,我……我有孩子了。」
「顧琛的?」
她再接著往下問,不過眼神過於凌厲,似乎要把我吃了一般。
他咄咄相逼的模樣著實可怕,小心吞了吞口水,沒敢欺瞞,只能如實相告。雖然我沒法相通自己是人,怎麼會懷著鬼胎。不過既然是厲鬼,那一定是他的。」
說來,這件事情似乎還未通知到顧琛本人,也不知他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甚至有些期待,期待顧琛聽到這件事情后,他的表情應該很精彩吧。
我憧憬著,卻沒注意到被我攙扶著的白素表情微微僵了僵。
「果然……」
她淺淺嘀咕了句,「我提醒過他,他這一切都是錯的,為什麼這麼執迷不悟,為什麼……」
我愣了愣。
下一瞬白素突然掙脫我的攙扶,眼眸陡然變得冰冷,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變出一把匕首,舉著它要往我的肚子上捅!
我本能地閃到一旁,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
我在夢裡感覺不到痛,但是厚重的恐懼感將我包圍。望著舉刀的白素,張大的嘴巴久久沒法合上。
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是溫和溫柔的長輩,沒想還有舉刀相向的時候!
……
我在驚恐中連連後退,白素卻窮追不捨,一次次發起進攻!
她的每一刀都捅向我的肚子,目標明確!
甚至,她發起進攻的原因並不是我,而是我肚裡的孩子。
也不只是我的推測,因為很快在白素那裡得了證實。
她目眥欲裂,親口告訴我。
「你不該懷著顧琛的鬼胎,這孩子便是徹頭徹尾的錯誤。來,讓我替你結束掉這個錯誤,好不好?」
不好……
她舉著刀,是要直接把我開膛破腹。這樣鬼胎能不能活下來,尚且是未知數,反正我是死定了!
手腳並用地往後挪,白素卻是步步緊逼,一點點地迫近,再迫近。
我已經沒有退路,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舉起刀子……
朝著我的肚子捅了下去!
啊!
我驚叫一聲,卻從夢裡驚醒,整個人翻到了沙發下面。
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袋,雖然猶豫,不過後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是自己做了夢……
撫摸著自己和以前一樣的肚子,淺淺低喃。
「沒道理……」
雖然那個夢很真實,但理智告訴我那只是一個夢。我印象里的白素從來是溫柔隱忍的長輩,她給了我不少的幫助,絕對不可能舉刀相向!
夢境和現實,是相反的。
我這麼安撫自己,不過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之後,再沒法睡著。
沒有吃晚飯有些飢腸轆轆,我打開冰箱,尋思著給自己和葉閬做點吃的。他也一晚上沒有吃東西,想來應該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