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鏡子里的那張臉
上香完后，女人終於想起我的存在，她稍微頓了頓，面露笑容地朝我走來。
在距離我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她把戴在臉上的面具取了下來，露出一張我非常熟悉、而且還心生過羨慕的臉。
方婧姝？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和方婧姝唯一的交集是陳海，可陳海不過是我的鄰居，我們之間非親非故，她把我綁過來做什麼？
「為什麼？」我惴惴不安地看向方婧姝，眉頭緊皺成一團。
方婧姝含笑與我目光對視，不過將手裡的面具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踏了一腳。面具的背面貼著紙條，上面寫著陳海的名字。
也不待我反應，方婧姝突然撲了上去，把剛才扔在地上的面具又撿了起來，緊緊抱著在懷裡。
我不厚道地猜測，她腦子該不會壞掉了吧？
方婧姝抱緊面具，不過苦澀地扯了扯嘴角，身子微微顫抖。「說來真是可笑，他把我送的面具都燒了毀了，可我偏偏把他給的面具視若瑰寶，不但每日每夜的帶在身旁，還常常和它訴說心裡的苦悶……陳海，他怎麼可以這樣！」
剛才看到面具上留著陳海的名字，還有之前方婧姝和陳海的愛恨情仇，我之前就覺得兩人關係曖昧，沒想真有這麼一出。
「你看我做什麼？」方婧姝突然發瘋般地朝我大聲呵斥，眼珠亦瞪得滾圓滾圓，眼裡布滿血絲。「你一定在嘲笑我對不對？笑我跟在陳海身邊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一日注意過我的好，寧可自己孑然一身，也從來不考慮考慮我？」
「可是，陳海有一個女兒。」之前房子出租的時候，我見過陳海的女兒，她比我略長几歲，也是一等一的漂亮妹子。
「那是他領養的閨女。」方婧姝乾脆懟了一句，「這些年來他說自己喜歡收藏面具，我便去世界各地旅遊，給他尋覓有當地特色的面具，他對人體器官和科學實驗感興趣，我便繼續從事這方面的研究，就算自己非常反感。我還特別買下這裡作為他研究的地方……」
她一邊說，一邊把蓋在周圍的黑布取了下來，竟是一個巨大的魚缸，裡面裝滿了顏色暗沉的化學藥水，藥水里漂浮著各種各樣的人體器官，眼睛、鼻子、耳朵一應俱全，還有斷手斷腳，心肝脾肺……
我雖然進屋就聞到了刺激的味道，只從未想過黑布揭開後會是這樣的場景，饒是承受力再強也隱忍不住，乾脆吐了起來。
我一邊吐一邊問出心裡的疑惑。
「你喜歡陳海，你要麼直接給他說，要麼把他帶到這裡讓他自己體會，你把我綁了做什麼？」
她什麼套路？
方婧姝並沒有正面替我答疑解惑，而是面帶笑容地朝我走了過來，她走近先為我擦去了嘴角上的污穢，面帶笑容地說，「葉蓁，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我美嗎？」
雖然這問題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模樣認真如實相告，「你……你長得挺好看的。挺……挺美的。」
雖然我感覺方婧姝可能有些精神不大正常，只到底還是認真如實地回答她。
雖然方婧姝已經一把年紀，不過歲月對她非常溫柔，並未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反而精雕細琢更添了一份歲月的韻味。毫不客氣地說，我在見到方婧姝后，也盼著自己六七十歲光景時，能有她一半的光鮮亮麗。
「你也覺得我很漂亮嗎？」方婧姝偏著腦袋看我，卻是往後退了退，苦澀地抽了抽嘴角，「那你說說，我哪裡最漂亮？」
我心裡忐忑不安，卻要對著方婧姝一通尬誇……
只能往下咽了口口水，硬著頭皮地誇她，「我覺得，你的耳朵挺好看的，還有你的嘴巴，櫻桃小嘴，特別誘人，你的鼻子……」
我話到這裡頓住，怔怔地看著方婧姝挺拔的鼻樑。
她的鼻樑十分挺拔，形狀似乎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一般，尤其是鑲嵌在鼻翼上的鑽石，在昏暗的房間里還是流光溢彩……
這鼻子不是方婧姝的，是……是剛才那具女屍的？
我身子不禁打了個冷顫，也不只是猜測，而是完全的確定。
方婧姝沒有注意到我的臉色已經慘白，她面帶笑容地坐回到神龕的旁邊，那裡放著一面梳妝鏡，梳妝鏡前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霜水乳，她一邊往臉上擦拭一邊笑容滿滿地看著我。
她全然忘記我是被她綁架過來，而且剛剛爭鋒相對了一波，竟然悠閑地和我聊起天來。「說來做女人就是麻煩，每天都得在臉上塗這麼多的東西，才能保持漂亮。可有的時候就算你再漂亮，男人也未必會喜歡你的那張臉。」
她嘖嘖搖頭。
我也搖頭，額頭上竟然滲出一層細細的冷汗，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方婧姝的臉漂亮極了，可映襯在鏡子里的，卻是另外一張臉。那張臉上爬滿了皺紋和老年斑，雙眼凹凸無神，鼻樑下榻，印著風霜。
或許這才是一個年近七十歲老人應有的容貌，說不上風燭殘年，但絕對和年輕漂亮不沾干係。
方婧姝注意到我吃驚的表情，她順著我的目光也看了鏡子一眼。
她也不驚訝，只是波瀾不驚地笑了笑，模樣平靜地說。「我本來就長這模樣，你大驚小怪做什麼？對了，你剛才誇我哪好看來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努力地眨了眨。
鏡子里還是老人蒼老的容顏，鏡子外卻是妙齡的少女……
「這……這不可能。」
我往下咽了口口水，額頭上細汗更多。
方婧姝笑著又給神龕敬了一炷香，「其實我本來的模樣一點不好看，平常極了，在女人扎堆的護士中根本不起眼，這樣的我，自然不可能引起居德慵的注意，我只能使自己變得好看些，再好看些，這樣他就能發現我了。」
她以手輕輕觸摸著那個日本歌姬娃娃，娃娃畫著濃妝的嘴角突然微微往上揚了揚，添出一抹邪氣。
「我想過整容，不過那太痛也太危險了。」方婧姝喃喃自語，「幸虧我找到了這個娃娃，她可以幫我實現變美的願望，我只要把那些漂亮臉蛋上的器官割下，它自有辦法安在我的臉上。」
娃娃笑得更詭異了，竟然有一抹淡然的鬼氣泄了出來。
這被供奉在神龕里，受著高香的玩意，果然是邪祟！
我低低地罵了句，在巨大的恐懼中突然想明白了些事情……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心緒和語氣平靜下來，不讓她看出我內心的膽怯，「所以，居德慵沒有偷走醫院的屍體，是你偷走了醫院的屍體，將它們的器官割下，放在巨大的魚缸里，用奇怪的藥水浸泡？」
說完，倒吸了口涼氣。
「你可真聰明。」方婧姝乾脆承認，我被她誇得周身冷寒，心悸地往下咽了口口水，卻見方婧姝面帶笑容，輕輕揚了揚唇角。「我把它們臉上最漂亮的部位割了下來，粘在自己的臉上，讓我可以更好看些。這樣，陳海就會喜歡我了。」
說完，她竟憧憬地閉上眼睛，縱情想象。
我頭疼，並不想摻和進方婧姝同陳海之間的恩怨，也不想再聽方婧姝說那個荒誕離奇的故事。她突然發了瘋地衝到裡面的卧室，把同樣是五花大綁的陳海拽了出來。
陳海嚇得瑟瑟發抖，嘴裡含糊不清地求饒，被方婧姝踹了一腳之後，才稍微安分了些。
然後，他以愧疚的目光，看了我眼。
方婧姝的身子橫亘在我和陳海的中間，沖陳海嫵媚萬千地笑了笑，努力坳出特別的模樣，「你覺得，我好看嗎？」
平心而論，她長得漂亮身材也不錯，固然是很好看的。只想到剛才我在鏡子里看到的那張爬滿褶皺的臉，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陳海的身子也微微顫了顫，以手擋住方婧姝，面色慘白。
「說，我好不好看？！」方婧姝再追問，臉上赫然有了怒意。迫於她的威逼利誘，陳海只能違心地一個勁點頭，「漂亮，漂亮，你最漂亮了。」
不過點頭只是敷衍，他從心裡並不這麼認為。
「是嗎？」方婧姝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笑得燦爛如花。不過只有一瞬，很快她又把臉抹了下來，轉頭冷冽地看著我。
「可是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漂亮些。」
她的眼睛在我臉上掃了一圈，眼神好像在商場挑選琳琅滿目的商品一般。我心虛地往後躲了躲，方婧姝就是一瘋子，我……我沒法給瘋子講道理！
陳海嚇得瑟瑟發抖，驚慌失措地搖頭，「不要，不要……方婧姝，你……你別亂來。」
「我記得，你之前誇過這丫頭有雙漂亮的眼睛。」方婧姝沒理會陳海，我行我素地接著往下說。「我剛細細打量了翻，她眼睛雖然不大，不過貴在有神，的確非常漂亮，韻味十足。」
很少有人這麼用心地誇我眼睛漂亮，只我並不感覺歡喜，面色慘白地往下咽了口口水。
「你說，我把這雙眼睛挖下來，貼在我的臉上，會更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