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故事我有,你願傾聽嗎
此時,南滬地區。
一道竹竿似的身影,默默的行走在繁華的城市街頭,一頭碎發之下,是那一雙四處掃視的雙眼。
從冰天雪地,回到了艷陽高照、炎炎夏日的家鄉,龔流連的心中感慨萬千。
尤其是...此時的他不同了,他不再是之前那個極盡全力、卻不知道未來在何方的中學生了,此時的他,已經成功通過了天星學府的考核,是一名先鋒班的學員了。
作為第一批天星學府先鋒班學員,而且還是第一梯隊的學員,這樣的成績,足夠耀眼。
回顧龔流連的本次考核,四個大字:時也,命也!
但無論如何,他成功了。
從繁華的街頭,走到窄窄的巷尾,不知道走了多久的龔流連,站在了一片樹蔭之下,雙眼望向了遠處的街角。
南滬是國際大都市,它真的很大,大到足以容得下各式各樣的人。
同時,這裡也有著和天星學府同層次的頂級學府——萬源學府。
如同有人形容洋人國度里的大都會一樣,那裡的高樓大廈林立,光鮮亮麗,但表面越是繁華,下水道就越是骯髒。
有人高來高去,看到的都是繁華,而有人在為下一頓飯發愁,擠在又小又破的合租房中,竭盡全力,只為了生存。
龔流連算是本地人,在這裡長大,但是他的家庭並不算富裕。
不過,從小到大,龔流連倒也沒有餓到過,只是這一切,都是那個人辛苦換來的。
那人,便是此時龔流連遙遙注視著的人。
那是一個中年男子,身上穿著印有「城市環衛」字樣的黃綠色工作服,炎炎夏日,一股股的熱浪繚繞之下,那人卻是包裹的嚴嚴實實,腦袋上還帶著一個橙色的鴨舌帽。
他的身影瘦弱,彎著腰,一手拿著簸箕,一手拿著掃把,在街邊清掃著雜物,一絲不苟,步步前行。
龔流連看了半晌,這才邁步走了過去。
就在他來到男子身後,想要開口呼喚的時候,前方,一個小男孩手裡拿著冰棍,另一隻手拿著撕下的包裝袋,跑到了男子面前。
小男孩將包裝紙放到了簸箕中,男子抬起身,咧著嘴,對著小男孩點頭笑了笑。
小男孩有些害羞,扭頭跑向了媽媽的方向。
「爸。」
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中年男子愣了一下,轉過頭,卻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男子那黝黑的面容上,充滿了驚喜之色,急忙上前:「回來了」
龔流連雙手插兜,一副不滿的模樣,道:「找了你好幾條街了。」
可能是性格原因,亦或者是年少的原因,龔流連.....似乎尚未找到與父親合適的相處模式,哪怕是他心中一直惦念著父親。
中年男子將掃把和簸箕放在一旁,邁步上前,就想要擁抱孩子,但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覺得身上有點臟,那張開的雙臂,也僵在了半空中。
僵硬半晌的男子再次伸出手,似乎想要拍拍龔流連的肩膀,但手卻同樣停在半空,好一會兒,他手掌落下,擦著腿側,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回來了好,回來了好。」
儘管在南滬生活了二十年,但自己的父親卻是鄉音未改。
龔流連看著這一切,雙手插兜,沒什麼反應,只是默默的開口道:「我考上了。」
「哦?真的?」男子的眼中,滿滿的都是驚喜,口中連連說著,「好,好!我兒子有出息了,比老爹強,你媽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龔流連抿了抿嘴,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大老遠跑去天星學府。
現在,我考上了,學校也準備兌現承諾,天星學府給我開出的一切條件都會落實,我們走吧,去天星學府吧。」
聽到這句話,男子面色稍稍有些為難:「真的要去嗎......」
「嗯。」龔流連點了點頭,道,「依託頂級學府而建的天星外城,雖然會有點冷,但不會像我的學校那樣寒冷。
我們搬去那裡,開始新的生活。
他們會給我們安排住處,也會給你安排工作,我這幾年的學費,生活費用,包括這次的往返路費,他們都會報銷。」
男子:「這......」
龔流連:「我們之前討論過的,你也答應過我了。」
男子一手握住了旁邊的簸箕桿:「可是......」
龔流連:「越早回去,我也能越早修習,少耽誤一些學業,這也是媽的意願。」
一萬句勸說的話,似乎也抵不住這輕飄飄的一句。
男子沉默了,默默的看著兒子,而龔流連的眼神堅定,沒有絲毫的躲閃。
半晌,男子低下了頭,拿起了工具,道:「中午,中午換班,我現在走了,其他人就得來頂替我,別人也很累的。」
龔流連輕輕的「嗯」了一聲,道:「那我先回家,下午我和你一起聯繫單位,聯繫房東。」
男子微微彎腰,拾著掃把,在地上漫不經心的掃著:「行,行......」
搬家,對於觀念較為傳統的華夏人來說,的確是比較抵觸的事情。
20年前,男人便已經經歷過一次了,那是的他還年輕,毫無牽挂,鼓足勇氣,想要來這座城市闖出一番名堂。
一開始的雄心壯志,也隨著接二連三的變故,而被命運打擊的體無完膚。
現實磨滅了他的心氣兒,改變了他的心態。
但他並未倒下,踏實勤懇、節衣縮食,將龔流連拉扯長大。
卻是不想,20年後,又要搬家了。
此時,只圖安穩的他,卻是和當年的那個年輕人不一樣了......他不想離開這生活了20年之久的第二故鄉。
這裡有他曾經幸福美滿的回憶,雖然很短暫,但有。
這裡,也有他熟悉的生活。
想到這裡,男子直起身子、抬起胳膊,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而後再次彎下了腰。
生活,本該如此,不是么?
遠走的龔流連,卻並未離去,而是駐足在街角,半截身體藏在樹后,露出的半張臉,遠遠望著遠處那稍顯佝僂的身影。
他知道讓父親離開故土很難,但龔流連的心是堅定的。
之前,修曾旁敲側擊龔流連來天星學府的緣由,既然來到這一片冰天雪地,必然有自己的堅持。
而那時的龔流連,只是稍稍譏諷的回了一句:「我們這群毛都還沒長齊的中學生哪來的故事,無非是奔著天星學府這個名聲來的。」
事實上,龔流連說謊了。
失去的母親,每日天不亮,便離家工作的父親,和那永遠溫在飯煲里的粥,一次又一次的加深著龔流連心中的執念。
事實上,也有很多重點學府高校來招收龔流連,但是他們開出來的條件,遠遠沒有天星學府提供的條件豐厚。
所以龔流連去了那大雪紛飛的冰境,毫不猶豫。
他甚至都不曾認真思考過,未來這一生,是否真的要成為一名星落者。
他只是捫心自問著一句話:
如果...我長大以後,我的父親依舊辛苦,那我成為星落者還有什麼意義?
...
先鋒班的學員們都返鄉了,也都是杳無音信,除了最開始,姚桃桃跟修報了一次平安之後,再也沒人搭理過修。
修當然不知道同學們回家之後,都是一番怎樣的景象,反正他在這天星學府生活的很是平靜。
轉眼間,便已經過了半個月。
那間兩層小屋內,一樓的收發室中,燈光明亮。
修坐在桌前,桌上還擺著一杯熱茶,雷震子正舒舒服服的趴在桌子上,酣然入睡。
安靜的夜裡,這樣的畫面顯得無比的祥和,直到......修的身體突然輕輕顫抖了起來。
「星力界值提升,現為:飛星二段。」
修睜開雙眼,其中寫滿了興奮,快!真的是太快了!
修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完成了定製修鍊場所的要求,同時也修鍊了地獄的基礎功法——煉獄篇,早在兩周前就晉級為二級基礎功法了。
而在今天,星力也晉級了......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天星學府,真的是福地啊!
事實上,早在修第一天入駐收發室的時候,就發現了事情不對勁兒!
因為在這間小屋內吸收星力的速度,竟然比在星墟內的吸收速度還要快!
不僅是吸收星力速度快,修發現,自己每每使用技能,就連技能進階的速度也很快......這就更加不可思議了。
在過去的一個月時間中,修鐵打不動,每天給段雪瑩送餐,包括那每天一包的薄荷糖,他頓頓不落。
修曾問過段雪瑩這是怎麼回事,段雪瑩並沒有回應,只是非常不淑女的扒著飯,百忙之中伸出一隻手,彈了修一個腦瓜崩,將他彈出了休息室......
嗯,就很氣。
無奈之下,修只能詢問碧落,但是在學府這麼久了,碧落也不在學府很長一段時間了。就連通訊器也是關閉狀態的。
四處碰壁的修,只能繼續當起了「看門狗」。
至於在天星學府打更的日子嘛......
幾天之前,修還真的和一個學長起了衝突。
儘管有段雪瑩的「口諭」,但是修也並沒有狐假虎威。
每到晚上10:20,修會走出小房子,與操場外演武台訓練的學長、學姐們溝通,勸他們回寢室睡覺。
最開始的一周,學長學姐們倒是都很配合,可是在前幾天的一個夜晚,一個學長和一個學姐並不願離去。
修苦口婆心的勸對方回寢,但是那學長顯然是打出了火氣,就是不走,非要打完了再走。
直至最後,那個輸了一下午的學長,竟然把火都撒在了修身上。
一旁的學姐眼看情況不對,急忙上前阻攔,想要息事寧人,打更的小傢伙倒是無所謂,但是段雪瑩絕對不能招惹!
段大魔頭的手段,在他們心裡可是清楚的很。
上前阻攔的學姐千算萬算,卻是漏算了修......
修慣著誰?
他可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好心好意的勸說你不聽,非得我懟你才高興?
那小嘴跟抹了芥末似的,誰能扛得住......
其實修也是有苦難言,他也是訓練起來不要命的人,當然不想要趕對方回寢,但是打擾到段魔頭的休息,可是真的會怪罪下來的!
修之前就因為趕人慢了、辦事不利,已經被段魔頭挨打了整整一夜,現在再回想起那時候,身體四周就會出現酸痛的情況,他是真的不想再挨揍了。
然後,修和那個火氣很大的學長就打起來了!
最最關鍵的是,這位學長已經和同級別對手打了一下午了,他也輸了一下午了,身體狀況非常非常的差,甚至連戰鬥動作都變形了,足以想象對方已經累到了什麼地步,估計倒下就能睡著。
那學長渾身上下,就剩下一股子「輸不起」的勁兒了,除了火氣之外,還真沒剩下多少力氣。
然後...修就成為傳奇了。
從那天開始,天星學府的論壇中,就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
演武館的「看門大爺」,是一個世外高人,那天夜裡,他三刀挑翻了一個三年學員,順便把那個學長拍進了雪地里,吃了一大口雪......
於是乎,繼修單挑飛星榜上學員之後,他的論壇賬號又再次爆炸了。
不少學員在聽聞這個消息后,這幾天修總是會看到很多學員在操場上盯著討論自己。
當然,他們一方面是來看看傳說中的「世外高手」,一方面也是跟段雪瑩學習刀法。
在過去的一個月時間裡,修的刀法穩定進步,摸清了門路之後,苦練各種基礎招式的修,可謂是進步神速。
砍、刺、撩、攔、崩、斬、抹、帶......
僅從短短的修行時長上來說,目前的修,並沒有辜負自己的汗水。
掌握一門技藝,沒有捷徑可言,修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漫長歲月中,成千上萬次的抽刀與收刀。
只是可惜了,段雪瑩晚上10點半準時準點的睡覺,周圍不能有半點聲響,在夜裡,修只能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修習星力,卻不能練刀。
此時此刻,成功晉級的修,強壓著內心的興奮,不敢大聲言語,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他扭頭看了看窗外,發現沒有學員訓練,心中鬆了口氣,也緩緩的站起身來,身子前探,手指點在了燈光開關上。
修大氣都不敢喘,一點一點的向下按著開關,直至......
「啪!」
修心裡一驚,燈光開關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房間中,顯得尤為響亮。
也許真的是因為容易失眠的緣故吧,段雪瑩的臭毛病很多,其中就包括「起床氣」這一條,再加上她的感官頗為敏銳,即便是在二樓,似乎也能感應到收發室里發生了什麼。
最開始值班巡邏的修,根本沒有那麼多顧慮,獨自一人居住的他,也根本不需要考慮別人的作息時間。
但在入駐收發室的前幾天,段雪瑩就給他上了一課。
那天,修半夜12點半才準備上床睡覺,「啪」的一聲關了房燈開關,他還覺得自己這一天過得很充實呢,但是他剛剛上床蓋好被子,就覺得收發室的小窗戶外,似乎有一道鬼影閃爍?
修嚇了一跳,房子就兩人在住,空空蕩蕩、無比寂靜,現在又是半夜三更的,任誰都會打怵。
就在修小心翼翼的觀察外面的情況時,一隻手,「呯」的一聲,按在了那收發室的小窗口上。
差點把修給嚇死!
門外的鬼影緩緩俯身,一張慘白的面容出現在了小窗口上。
緊接著,段雪瑩那可怕的聲音傳了過來:「這是最後一次。」
「咕嘟。」修的喉結一陣蠕動,看著窗外穿著白色睡裙、頭髮凌亂的段雪瑩,他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啪!」
段雪瑩一手再次拍在了窗戶上,似乎是在做最後的警告,這才轉身離去。
從那以後,修的作息時間也規律了不少,起碼10點半之前,他也早早的洗漱完畢,熄燈上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