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欣

容欣

第一百章結局

遏必隆長吁一聲,點了點頭,不說話了。鰲拜連忙插嘴,嘰里哇啦地講起他們家的事兒來。話說蘇克薩哈一家倒台了之後,鰲拜的親閨女桑華帶著兒子乾脆地改嫁了。嫁的還不是別人,正是容凰一母同胞的親大哥法喀。原來法喀的原配死了,正想娶個繼室。桑華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馬,兩人就瞅對眼了。

清朝初期滿洲女子改嫁並不少見,於是此事皆大歡喜。其實連容凰都不知道的是,歷史的軌跡已經改變了。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到來讓赫舍里家提前落魄了,法喀的繼室就會是赫舍里芳兒的妹妹。

鰲拜的獨子納穆福惦記了容凰好些年,後來容凰人也走了,納穆福像模像樣地偷偷給她守了一年孝,後來實在耐不住了才答應鰲拜娶了佟家的姑娘。直到納穆福娶了親、兒子都有了,鰲拜才悄悄告訴納穆福容凰還活著的消息。

鰲拜一回想起當時的情形還覺得好笑,若是鰲拜不是納穆福他老子,看納穆福那表情當時還真想揍鰲拜一頓。

鰲拜的原配死得早,當年娶的妻妾又被當成人質殺了個精光,後來他習慣一個人了,就沒有常年養著女人在自己府中。遏必隆卻是不同,除了容凰的生母舒舒覺羅氏,他還有嫡妻巴雅拉氏和三個小妾。

能和自己的父母團圓容凰自然是高興,可是一想到嫡母自己在府中孤獨終老又覺著她有些可憐。她把這事兒跟遏必隆提了,他卻是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道:「你的事情不是跟誰都能說的,你過去雖然也叫巴雅拉氏一聲額娘,但你畢竟不是她親生的。而且我離京前也問過她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回老家了,人家是怎麼說的?她才不想跟著我跑出去受苦,她哪兒也不走,就在京城呆著享福。」

容凰一想也是,巴雅拉氏也算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貴婦人了,兒子的官也越做越大,哪裡捨得下那些榮華富貴?何況遏必隆不在府中,她就是鈕祜祿府的主事,生活也自在些,不必受人束縛。而且遏必隆也不是這麼一走就不回去了,逢年過節還是會回京去看看她的。

沒了什麼後顧之憂,容凰一家人便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南下。由於此時黃河以南還是有三藩的餘孽未清,他們便暫時在蘇州買了兩座院子落腳。

容若過去雖說是御前侍衛,但他在骨子裡還是個文人,一到了江南只覺得如魚得水,每天都如沐春風。容凰呢對那些風雅之事並不是很懂,但跟著容若的時間長了也學會了些吟詩作對。再加上她喜歡看書,夫妻二人也不覺得缺乏共同語言。

來到江南后沒過一個月,容凰就又有了身孕。或許是受計劃生育影響太深,容凰堅決地表示這是她最後一次生孩子了。容若聽了就苦笑:「那怎麼能不讓你再懷孕?」

容凰眼波一轉,輕笑道:「你別再進來唄。」

容若一怔,白凈的面容微微泛紅:「那可不行。」

容凰見了他這樣子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頰,笑話道:「都是當阿瑪的人了,怎麼還是這樣敏感?我可得把你藏好了,省得我這大著肚子呢,你就被別的女人拐跑了。」

容若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身上作怪,等她玩夠了才輕輕攬過她道:「不會的,你打我都打不走。」

「是啊,我也奇怪呢,你怎麼跟塊牛皮糖似的這麼黏人。」容凰在他耳垂上輕輕一舔,低聲道:「不過我喜歡。」

容若身子一僵,啞聲道:「孩子才兩個月呢,你別……」

「別什麼?」容凰瞪了瞪眼睛:「你說我勾引你?」

容若連忙否認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容凰鬆了手,挑眉看他:「那你是什麼意思?」

「是我色膽包天,見色起意……」容若說完就忍不住笑了,露出一排乾淨整齊的牙齒,神情柔和得好像能溢出水來。

其實事實正好與這話相反,容若並不是個重欲的人。除了剛成婚那幾天,其他時候都是情到濃時、水到渠成了他才會要她,而不是像這個時代的其他男人那樣有需要了就去「寵幸」女人。

容凰記得容若以前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玩笑時也會問問他有沒有生理需求。容若聽了就害羞得別過頭,後來耐不住容凰追問,他才吞吞吐吐地招了自己從前對容凰意/淫的行為。誰知她還是不肯放過他,非要問出他是用了左手還是右手,害得容若像個鴕鳥似的鑽進了被子里。

所謂「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夫妻之間也是一樣,必須性格互補才能過好日子。容凰和玄燁的性格都過於剛烈,甚至近乎偏執地堅守著自己的底線,所以他們兩個如果一定要綁在一起的話,只會落得個兩敗俱傷的結果。而容若則截然不同,他性格隨和,卻不是盲從於容凰的想法,還有自己的主見。容凰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只要容若說的在理她就會聽,所以小兩口一起過了這麼多年幾乎沒有拌過嘴。

若說他們意見產生分歧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比如在女兒如婉滿四歲的時候,容凰就耐不住江南的陰冷,想要帶著垂垂老矣的鰲拜和遏必隆回北方。這兩個老的本來在康熙親政后沒多久就該沒命了,現在雖然平白撿了十幾年的性命,但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尤其是鰲拜,看樣子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說起這兩個岳父和容若的關係,遏必隆算是半個文人,年輕的時候也是容若這般的翩翩公子,兩人溝通起來倒也沒有什麼障礙。可是鰲拜就不同了,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武夫,剛開始怎麼看容若怎麼不順眼。後來這兩人打了一天一夜都沒分出勝負來,鰲拜才算是服了,知道這是容若有心讓他,從此之後這才把他當成自個兒女婿。

不過鰲拜雖然接受了容若,卻無法習慣江南這一帶的風氣。雖說他後來老了,漸漸也不怎麼出門了,但鰲拜心裡頭就是念著北方的家。容凰看不過去,便打算帶著鰲拜回京。

原本讓鰲拜像往年那樣年節回京看看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這一年卻不同,容凰是想在北方給鰲拜送終之後再回來了。容若擔心她再在京城碰到皇帝,死活都不肯放任她北上。當然了,這兩人吵架,結局幾乎是沒什麼懸念,自然是容若妥協了。

容若記得那晚的月色很美,他打算借著月光出來走走,就看見容凰一個人面無表情地站在院子里。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心臟突然緊緊縮了一下,心疼得要命,雙腿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容若想起了他們初見的那日,容凰也是那般站在朦朧的夜色之中,只不過那個時候她笑容婉約如水,不見一絲煩憂。

容若便心軟了。他嘆了口氣,擁住她說:「我陪你回去。」

容凰的眼淚終於洶湧而出,浸濕了他雪白的衣襟。她摟上他的腰,埋在他懷中低低地道:「對不起。」

容若搖了搖頭,淺笑道:「原本我們一直住在一個地方也是不安全的,不如四處走走,也順道看看這片大好河山。只不過要委屈你用妝容掩飾一下容貌了……」

容凰忙道:「我怎麼會委屈,我一點都不委屈。委屈的是你,平白無故地就要跟我一起過這種躲躲藏藏的日子。」

他怔了一下,將她抱得更緊,最後只是說了一句:「傻瓜。」

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康熙二十三年九月,康熙帝啟鑾南巡。在他們北上路過山東的時候,正好遇見了皇帝的鑾駕……

要說這事狗血,狗都能吐血。

當容凰夫妻二人聽說康熙決定南巡的時候雖然嚇了一跳,但並沒有覺得慌張。因為一來皇帝走的是旱路,他們走的是水路,二來容凰和容若的金蟬脫殼之計這麼多年來都沒人懷疑過,三來容凰已經故意用低劣的化妝方式掩飾了自己的容貌,正常來說並不會出什麼差錯。可沒想到皇帝這一回偏偏就是來視察河運的,他不僅親自去看了看正在施工的河段,還帶著李煦、曹寅等人微服私訪,在周圍一帶乘船遊玩。

容凰他們還以為皇帝在行宮裡呆得好好的,就按照原來的計劃在新泰西周村暫時落了腳。

未免節外生枝,容凰這一整天都沒有出門。誰知她不去找麻煩,麻煩卻找上門來。

如今康熙跟前最得力的御前侍衛曹寅是江寧織造曹璽的兒子,他的生母是康熙的乳母,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可以說比一般的兄弟還要親。可是就算是親兄弟也要明算賬,曹寅的老爹曹璽這兩年身子越來越差了,曹寅惦記著他阿瑪江寧織造的那個肥差,這幾年可以說是變本加厲地在討好皇帝。

要說討好皇帝,光溜須拍馬那是絕對不夠的,關鍵還得辦實事,替皇帝排憂解難。曹寅就琢磨啊,皇帝現在最苦惱的事兒是什麼呢?是河運?是蠢蠢欲動的蒙古人?還是俄國的那群紅毛鬼子?

曹寅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的姐夫李煦給他做了個榜樣。

康熙十六年孝昭皇后七年祭過後不久,皇帝再次積慮成疾,停朝竟然超過七日。李煦一見這勢頭不好,便趕忙將自己藏了好些日子的美人送到了乾清宮去。沒過多久,皇帝的病便不治而愈,年僅二十四歲的李煦也被封為廣東韶州知府。這位美人就是後來受封良貴人的衛氏。

要說天下美人何其多,為何李煦這麼一送就對了皇帝的胃口?答案只有一個,就是這衛氏長得與已故的孝昭皇後有三分相像。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幾乎是一模一樣。

別說是三分像了,哪怕是只有兩分,也足夠這個近乎病態的皇帝喪心病狂了。曹寅一看李煦這小子得了便宜,於是有樣學樣,開始替皇帝尋找起與孝昭皇后相似的美人。

康熙二十年,他先是投靠了孝昭皇后的親妹妹鈕祜祿容欣,也就是當今的僖貴妃。康熙二十一年,他又在京城找到了一個與孝昭皇后極為相似的耿姓女子,但不知為何皇帝卻沒有納她為妃。曹寅沒有放棄,京城裡找不到他就交待手下在全國各地尋找身家清白的貌美女子,甭管是眼睛鼻子還是嘴巴和孝昭皇后像,只要是從頭到腳有那麼一點點像的地方,曹寅就沒有放過。

說起來這事也奇怪,容凰出宮后十幾年來相貌幾乎沒有發生過變化,她的模樣似乎一直都定格在了康熙九年的那個冬天。曹寅從小和康熙一起長大,十七歲起擔任御前侍衛,他自然是見過容凰本人的。而且這麼多年來看了這麼多與容凰相似的女子,孝昭皇后的面貌他早已熟記在心。所以當他路過容凰一家暫時落腳的院子時,曹寅只是那麼隨意一瞥,就立即打了個激靈,緊緊盯住了那個正在與一雙兒女玩鬧的女子。

像!實在是……太像了!

不遠處的女子的膚色雖然不如孝昭皇后那般白皙,但她的五官和昔年的京城第一美人幾乎沒有差別。唯一可惜的就是這女人臉上長了幾粒十分明顯的痣,而且位置生得還不好,看起來不但不覺得嫵媚,反而大大降低了美感。不過饒是如此,這女子也著實算是個美人了。

曹寅正起了搶人的心思,誰知屋內的帘子忽然一動,從中走出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來。曹寅一見這人的臉,立刻便呆住了,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聚集在胸口,一顆心跳得飛快,好像隨時都能蹦出來似的。

竟然是……是……是……「容若?」曹寅不確定地叫了一聲。

容若雖然已經改名換姓,但出於本能使然他還是回過頭向聲源處看了一眼。就這一眼,他便見到了站在門口呆若木雞的曹寅。

容凰沒有武功,沒有像容若那般察覺到了門口的聲響。但她很快就發覺了容若神情的不對勁,於是她順著他的目光向院門口望去,只見一個有幾分眼熟的男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表情十分複雜。

容凰咬咬唇,沒有出聲。倒是小如婉扯著容若的衣擺認真地說:「阿瑪,你快趕那人走,他色咪咪地盯了我額娘好一陣子呢!」

大驚過後,容若逐漸冷靜下來,俯身捏了捏如婉的小臉蛋,柔聲道:「如婉聽話,跟你哥哥回屋裡去。」

如婉似懂非懂地眨著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還是堯兒機靈,抱起妹妹二話不說地就往裡屋走。容凰猶豫了一下也跟著站起了身,誰知她才剛剛走了兩步,便聽門口的曹寅叫了一聲:「且慢!」

容凰腳步一頓,但卻並沒有留下,仍是執意走了。她現在一句話都不能多說,多說則多錯,還不如將事情交給容若來解決。

曹寅見那女人走了正有些惱,卻聽容若走近笑道:「荔軒,這麼多年不見了,為何甫一見面,你便這樣盯著我的妻子不放呢?」

曹寅吃驚道:「竟真的是你!容若,你不是已經……」

相比於當年京城裡的第一公子,如今的容若無論是從容貌上還是氣度上來說都顯得成熟穩重了許多。但光從外表上來看他的變化並不大,所以曾經與他共事好幾年的曹寅認出他來也不奇怪。容若沒辦法隱藏這個事實,倒不如索性跟曹寅坦白,借著過去的交情暫時拖住曹寅。

容若太了解容凰了,她雖不似康熙那般生性多疑,但她的疑心也很重,肯定不會輕易相信曹寅。現在她裝作避嫌躲進屋子裡去,必是收拾了行裝準備帶著兩個孩子從後門跑路了。

曹寅暫時沒有輕舉妄動,一來是因為他不確定剛才那女子的身份,二來他與容若久別重逢十分驚訝,三來他也是沒想到那女子行動會這般迅速,所以曹寅暫時倒也沒起了纏住那女子不放的心思,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容若身上。

「荔軒,你也不是不清楚我的性子,相比於伴在君王側,我更喜歡暢遊天地間。」

看著一派從容的容若,曹寅不知為何突然略覺慚愧。他為了升官發財保住家族的地位,不惜放下身段想盡辦法地去討好皇帝,甚至好幾次都做出了強搶民女這種醜事。與視名利如糞土的容若相比,他實在是……太不堪了。

曹寅心中一慌,說話的底氣便不似剛才那麼足了:「所以你就想出了這等金蟬脫殼的計策,偷偷地溜出了京城?」

容若微微頷首,拍了拍曹寅的肩,盯著他的眼睛道:「好兄弟,此事除了你沒有任何人知道,你可不要透露出去。」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連納蘭明珠一家人都不知道此事,希望曹寅不要多嘴,省得節外生枝連累納蘭家的人。

曹寅跟個人精似的,哪裡聽不懂容若的意思,連忙擺手道:「你放心,我能是那種出賣兄弟的人么?」

其實曹寅也就是故意撿著好聽的話說,想當年曹寅雖然是玄燁乳母的兒子,但他才情武功樣樣比不過容若,兩人在皇帝面前也是容若更得寵信。所以說容若還活著的事情若是被康熙知道了,如果皇帝原諒了容若,那麼他曹寅就又得屈居於容若之下。若是皇帝沒有原諒容若,就算容若被皇帝一怒之下砍了腦袋,也只會讓他不慕榮利的名聲流傳千古,對曹寅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

曹寅不會做這種賠本的買賣,而且他平白無故地拿捏著納蘭府的把柄在手裡不是很好么?想到這裡,曹寅又補充了一句:「你我相交多年,情誼深厚,自然不必擔心我會將此事透露給皇上。」

容若點點頭,感謝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聽曹寅迫不及待地問道:「剛才那位可是嫂嫂?不知是哪家的閨秀?」

聽他提起容凰,容若警惕之心更重,微微頷首道:「沒錯,她是我在江南一帶娶來的女子。不過她出身平凡,並非大富大貴之家。」

曹寅微妙地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退後兩步,抱拳道:「今日冒昧到訪,也沒給嫂嫂和侄兒帶些見面禮,不敢唐突進室,這便先回去了。」

容若一怔,似乎想要出言挽留,但最後還是點了頭:「想來你是同皇上一起來的,莫要離開皇上身邊太久,便先回去吧。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有緣再會。」

曹寅點了點頭,又與容若寒暄一番,終於調頭離去了。容若見他走了,連忙跑回屋內四處尋找,果然在容凰的妝奩前找到了一張字條。字條上只寫了兩個簡體字——碼頭。

這些年來因為時時刻刻都要做好逃跑的準備,容凰一點點地將簡體字教給了容若。容若一看,便飛也似的直奔碼頭。

曹寅剛才只是隨意轉轉,身邊一個僕從也沒帶,所以容若身後並沒有人跟著。他急急忙忙地趕到渡口,順著容凰留下的暗號順利地找到了他們的藏身之處。

容若原本以為他們會改乘一艘清凈點的客船,誰知與之相反,容凰卻選了一艘有許多艙房的大船。容若找到容凰,見兩個孩子安然無恙,剛想鬆一口氣卻猛然想起什麼:「兩位岳父大人呢?」

容凰一邊為他拍背順氣一邊悄聲道:「坐小船剛走,我們分開也方便些。阿瑪有暗衛一路護送,不用太過擔心。」

容若這才吐出口氣,放下心來。

容若這邊緊趕慢趕地逃出了那座小院,曹寅那邊也沒閑著。他一回到皇帝落腳的地方便帶了人手要調頭回去,打算逼著容若為了保命交出自家媳婦。誰知他還沒出門就被皇帝堵了個正著。或許是因為頭一回出了紫禁城往南邊走這麼多,康熙這幾日的心情都不錯,還有心思調侃曹寅:「朕不是放你一日出去逛逛么?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看你這架勢,莫不是要去強搶良家婦女?」

曹寅心急如焚,也顧不得那許多了:「皇、皇上,奴才剛剛看到了一個和孝昭皇后一模一樣的女子!」

康熙點點頭:「哦,和孝昭皇后一模一……」他突然回過味來,大驚道:「你說什麼?你,你,你再說一遍!」

曹寅也擔心事出變故,此時也顧不得康熙會不會再次重用容若了。反正如果康熙真的看中了容若的妻子,那麼容若肯定也活不了多久。於是曹寅乾脆地說:「沒錯,真的一模一樣!皇上,奴才這就去帶人追!」

康熙忙道:「朕跟你一起去!」

山東這地界曹寅也是頭一回來,饒是剛才回來時特意記了路,他還是不小心走岔了兩回道,直把皇帝氣得恨不得一刀捅死他。可是眼下曹寅還有用處,康熙自然不會那般衝動。

君臣二人饒了半天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容若他們剛剛落腳的院子,侍衛們砸了門進去,卻發現這裡早已人去樓空。玄燁愈發覺得此事蹊蹺,想也不想地命令道:「傳朕旨意,封鎖城門!」

曹寅補充道:「還有渡口,她也有可能坐船走!」

玄燁想也不想便道:「走,咱們先去碼頭看看!」

皇帝親自去尋找一個女子,就連曹寅也覺得有幾分不妥。可是康熙沒給他說話的機會,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曹寅只好派人領路,君臣二人一路策馬飛奔,鬧得街區之內雞飛狗跳,可眼下也已經想不得那麼多了。康熙腦中就只有一個念頭,不能錯過,絕對不能再次錯過他的鳳凰。

或許是關心則亂,又或許是在城區里以這樣的速度策馬實在太快,騎術一向高超的玄燁竟然一個不慎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曹寅等人眼睜睜地看著皇帝被陷入狂躁中的馬甩了出去,皆是大驚失色,趕忙沖了上去卻還是晚了一步。玄燁重重摔倒在地,咬著牙挺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嘔出一口血來。

曹寅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吩咐來人將皇帝抬回行宮醫治。誰知玄燁卻一把推開了他,強忍著疼痛爬上了曹寅的馬。

曹寅知道事關重大,拼了命地攔著他:「主子萬萬不可啊!您快下來,讓太醫來給您瞧瞧吧!」

玄燁哪裡有功夫聽他廢話,一腳將曹寅踢開,逼著那當地的小兵領路。那小兵早已嚇呆了,他無官無職,自然不敢違抗聖意,只得硬著頭皮繼續領路。

許是容凰和玄燁的緣分還沒有盡,她和容若所在的大船不知怎的出了點故障,要停靠些時候才能起航。他們兩個倒還好,兩個小的卻是坐不住了。如婉吵著要去小解,容若一個大男人帶她去不方便,容凰只好抱起了女兒。

等如婉方便完了容凰抱她出來的時候,玄燁恰好趕到了碼頭。這時候渡口停泊著兩艘大船和十三艘小船。曹寅他帶的人手不足,又沒辦法明示皇帝的身份,暫時無法全面封鎖渡口。

容凰遠遠瞧見曹寅便知情況有變,她心中一沉,但並未慌張無措,抱起女兒便走回了船艙。容若聽到消息后就一直守在艙房門口,看見她便道:「我出去拖住皇上,你趁他不注意帶著孩子先走……」

容凰搖搖頭,卻問:「冬郎,咱們有多少個人在大船上?」

容若隱約意識到了什麼,便道:「十一個。」

容凰頷首道:「讓服侍我的婢女換上我的衣服,派兩個信得過的人乘小船帶她先走,走得越遠越好。」

容若道:「你是說調虎離山?」

容凰不置可否地說:「你放心,他們不會有危險的。玄燁不敢傷我,不會貿然放箭或者放火。等把他和曹寅騙走了,咱們就先下船。」

計劃很快開始實行,心急的玄燁果然中計,親自上了艘小船去追。但他也不傻,留下了幾個人堵在碼頭。

容若夫妻自然也不會留下會瓮中之鱉,容若下令讓其餘幾個家丁和侍衛打頭陣去碼頭鬧事,他們一家便趁亂從渡口逃脫。

因為兩艘船出發的時間相差無幾,婢女所在的小船很快就被玄燁他們堵上。玄燁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中計了,又趕忙命人調頭上岸。

只可惜人海中輾轉幾回,再相見終究為時已晚。當玄燁終於懂得轉身的時候,看見的卻只有容凰的側臉和她轉過身去時的背影。

還有她身旁玉樹臨風的男子,還有她的一雙兒女。

這個女人就是他的容凰,是他的鳳凰!心心念念了那麼多年的人,玄燁堅信自己不會看錯。他知道這一次偶遇之後或許再也不能相見了,於是痴戀到近乎癲狂的玄燁立即下令,射傷他們四人。

曹寅隨身攜帶了弓箭,可是一來距離遙遠,二來他的箭術又不高,所以連續射了三發都沒有射中。康熙狂躁地奪過弓箭,奈何他剛剛才受過傷,力氣實在不足以射中目標。

當那緊緊相依的一家四口終於消失在玄燁的視線中時,他突然像瘋了一樣地跳入水中。船太慢了,他等不及了,他受不了了。

沒有她的日子,他已經快要瘋掉了!

或許這個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比她還好的女子,可是別人再好,也都不是她了。

他知道自己不該再去在別人身上尋找她的影子,只是如果不這樣做的話,玄燁害怕自己會活不下去!只有他自己知道,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玄燁根本就沒辦法面對害死容凰的自己。

孝昭皇后難產而亡之後太醫曾經坦言,皇后難產就是因為當初誤用了大量的麝香和避子湯,身體虛弱又積勞成疾,所以才會氣血不足,英年早逝。那個時候主謀孝庄已死,太后也因為慧珠的事受了打擊,於是康熙只能怨恨自己,恨自己親手殺了他輩子最愛的女人。

他是始作俑者,所以他咎由自取。

在這樣的後悔和自責中,玄燁將所有的精力投諸於朝廷大事之中以圖暫時忘記容凰一時一刻。可他從沒有停止過寵幸與容凰相似的妃嬪,導致縱慾過度又過於勞累的身體每況愈下,他幾乎把自己折磨得不成樣子。

這日之前,玄燁一直是這樣熬過來的。可是這日之後,他心中忽然冒出一個令人心悸的念頭——

或許,他的小鳳凰並沒有死。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裡,玄燁開始了一系列瘋狂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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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孝昭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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