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花燈節上
平安走時,七皇子的臉色算不得好。
既說出了那番話,這樣的結果,倒也不難料。
回到神使別院,她將與七皇子的談話一五一十給沈重黎複述了一遍,然後道:「七皇子此人,遠沒有想象得好相與,今日只怕將我記恨上了,恐怕你要另尋目標了。」
沈重黎卻道無礙,「他早晚會主動尋上門。」語氣頗為篤定。
幾日後,永安城中滿墜花燈,日頭將將細垂,華燈便已初上,街道上人流如熾。
平安坐酒樓上望著下面的熱鬧,粉妝玉砌的小臉染上一絲笑意,「許久不曾體驗這北齊的花燈節,倒覺著有些新鮮。」
說著,她轉看向對面之人,「神將大人這般空閑邀我出來,應當不止是看看燈會那麼簡單吧?」
沈重黎不同往常,著一身素色團領襟袍,大抵是想低調出門,可那張臉實在出挑,便是再素凈的顏色,也被襯得貴氣逼人。
他喝了口茶水,面上褪了幾分怵人的殺伐之氣,倒真如個尋常公子般,與她對談:「不過見你在別院待得煩悶,想著你興許喜歡這般熱鬧,莫要多想。」
平安狐疑,在她看來,沈重黎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而為之,可沒這樣閒情逸緻的時候。
她卻也懶得多去揣摩他的心思,繼續看她的熱鬧,哪知腦袋剛支出欄杆外,便聽下頭有人道:「咦,這不是平安姑娘么?」
聞聲,平安眼一垂,便見下面站著一行人,一對男女走在前頭,說話的是跟在女子身後的一名女婢,平安想了一陣,才想起來,那女婢是舞陽郡主的貼身侍女。
舞陽戴著冪籬,聽到侍女的話後轉過了頭來,一同轉過來的還有她身旁的男子——楚軺。
郡主抬頭,一瞧見她的笑臉,先看了眼旁邊人驚訝的神色,語氣好似不喜:「真是巧了,沒想到在這也能碰見你。」
平安想到還欠了她一件衣裙未還,難得客氣道:「可不,郡主要不要上來坐坐?」
舞陽剛想道「不必」,忽瞧了瞧身側的楚軺,轉而一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話音剛落,幾人速度也快,不一會兒就聽到傳來敲門聲。
上了樓,舞陽才發現,原雅間里不止坐著平安,對面竟還有個模樣極好的男人。
她突然拘謹起來,倒是身旁的楚軺,細細打量了一番沈重黎,神色自若抱拳行了個禮,「打攪兩位了。」
平安點了點頭,沈重黎則一直冷著臉,兀自喝著茶,叫人看不出喜厭。
舞陽自然挨著平安坐下,摘下冪籬,又偷偷覷了覷對坐的沈重黎,小聲問道:「這位是?」
「我的一個朋友。」平安瞥了眼沈重黎,又道:「姓沈,直叫叫他沈公子就行。」
舞陽懵懂問了聲好,楚軺卻好像猜到了什麼,頗為彬彬有禮道:「在下楚軺,見過沈兄。」
沈重黎不咸不淡「嗯」了一聲,便無後話。
楚軺也不覺尷尬,坐下后心思落在了平安身上,笑道:「原來姑娘如此仙姿佚貌,只怪在下眼拙,以前竟未能瞧出姑娘的偽裝。」
聽到這番誇讚,平安未見多高興,舞陽倒是顯見得變了臉色,語氣含怒道:「你才不是眼拙,是眼瞎。」不然怎會看不到她的好?
像是早已對舞陽的脾性習以為常,楚軺也不惱,只淡淡一哂,「郡主說得是。」
看他面不改色,半點不見憤怒,舞陽只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倒越發氣悶了。
楚軺她對付不了,轉頭便又將注意力轉到平安身上,目光上下打量一番,最終落在平安的髮髻上,抿唇笑道:「你頭上這枚簪子倒是挺好看,是哪家鋪子添置的?」
講著,不等平安做出反應,直接不問自取,手一伸將平安頭上的玉蘭銀簪拔下,拿著細細把玩。
這一番動作,當算得上十分無禮,連楚軺都不免一怔,但畢竟見慣了舞陽那不講理的做派,也只能無奈一笑,未往深處想。
平安自來對首飾珠寶不甚在意,看她喜歡,便道:「這簪子不過是我在街邊隨意買下,成色一般,算不得什麼好東西,你若是喜歡,送給你就是。」
「原是街上小攤買的。」舞陽好似頃刻失了興趣,笑了笑,將簪子還給她,「我怎好奪人多愛,況且我已有喜愛的簪子了。」說著,微微側了側腦袋,剛好將插於髻下的一根清潤瑩透的紅梅玉簪暴露在平安眼前。
她含著羞意道:「這乃是別人所贈,你瞧好看嗎?」
她口中的「別人」聞言,端起茶杯的動作一頓,似有些不自然地掩了掩臉面。
平安恍然大悟,折騰了半天,原是在這兒跟她宣示主權呢。
她晶亮的眼眸一轉,笑道:「好看。」
舞陽望著她的笑容,直望進她狡黠的眸子深處,一時間竟怔了神。
平安眼睛生得好看,即便是易容后,細看也是出挑的,尤其笑起來時,十分吸引人,舞陽瞧著瞧著,莫名生出一股自己太過狹隘的錯覺。
終於她扯了扯嘴角,無趣得移開視線,粗刺刺道:「我的好看,你的也不差。」
平安但笑不語,捻了塊糕點喂進嘴裡。
「對了,太子哥哥可有找過你?」舞陽忽又開口。
平安不解搖了搖頭。
「前幾日我去東宮探望太子哥哥,他便向我打聽你,還說要好好重謝你,」舞陽解釋道,「我瞧著太子哥哥好像對你很是感興趣。」
聞這話,不止平安,連沈重黎的目光也投了過來。
平安問:「太子向你打聽我什麼了?」
「就是你的姓名,家世等等。」說著,舞陽若有所思,「不過他聽聞你並非北齊人,表情很奇怪,還問我你以前是不是來過北齊,這哪曉得,就讓他親自來問你。」
太子到底曾見過曦姀,平安有些摸不清他是不是察覺什麼了,但即使他察覺到什麼應該也無礙,以太子那轉不過彎的腦袋,當也興不起什麼風浪來。
雖這樣想著,平安心裡仍有些不放心,正看向沈重黎,卻見舞陽突然起了身,驚道:「遭了,光顧著與你聊天,都把七哥和十七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