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徐航

01.

「老白！你把這個,轉交給徐航。」

唐珏做了一點紅燒肉,拿飯盒裝了一些給徐航送過來。

她來的時候徐航不在家,便讓白宇轉交給徐航。

門外的女孩穿著黑色背心牛仔褲,馬尾扎在腦袋后。因為常年的鍛煉,看得出女孩身板紮實硬朗。

白宇跟這個姑娘交過手,實際上這姑娘身手的確不錯。這女孩師父是中國著名的實戰派武術家,他沒有妻女，領養了唐珏和兩個男孩在唐人街表演雜技，扎穩了腳跟。

唐人街沒人不知道唐師父的。白宇和徐航想查「狐狸」,便認識了地頭蛇唐珏。起初他們懷疑過這姑娘，可相處后發現這姑娘也僅僅是地頭蛇罷了。

白宇接過飯盒，問門外的姑娘：「要進來坐一會嗎？」

唐珏擺擺手：「不了,晚上我還有表演,我就先走了。」

「嗯。」

等女孩離開，白宇關上門,徐航從卧室出來,徑直走去冰箱前取了一瓶啤酒,打開易拉罐,坐在沙發上慢飲。

白宇將唐珏送來的紅燒肉遞給他：「那姑娘送來的。你趁早跟她說清楚吧,這樣耽擱人家，也不是辦法。」

徐航頭疼：「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不止一兩次,實在沒轍。對她，話也不敢說太狠,畢竟咱們還需要她幫襯。」

白宇搖頭笑出聲：「是個倔姑娘。」

02.

白宇和徐航總是時不時地讓唐珏找人打聽一些事兒,久而久之，唐珏察覺到他們似乎在查關於狐狸的事。

唐珏道上兄弟多，在巴黎，當然聽說過有一夥罪犯拐賣人口，專挑出來旅遊的女孩下手。唐珏沒有深入接觸，也聽人說過這些人背後勢力很大，她不敢招惹。為了徐航白宇的安全，即便她知道一些蛛絲馬跡，也不敢告訴他們。

這天唐珏下班，白宇來找她，讓她去機場接一個女孩，並且陪女孩在酒店住一宿，他和白宇臨時有事去不了。

唐珏挑眉問：「女孩？誰啊？」

「老徐的一個親戚，妹妹。」白宇頓了一下又說：「小姑娘第一次過來，對這邊人生地不熟。你也知道這邊治安不如國內，所以拜託你去一下。」

唐珏點頭答應下來，拍著胸脯說：「好，沒問題。」

唐珏去接的人是蘇秦，女孩挺漂亮，她猜這個女孩是徐航喜歡的姑娘。可轉念一想又不大可能，如果真是徐航喜歡的姑娘，他大概無論如何都會推掉工作，自己來接吧？

沒想到當天晚上，姑娘的同學就出事了。

這事兒如果是路人，唐珏真不一定管，可蘇秦畢竟是老白和徐航的朋友，即便徐航老拒絕她，可白宇對她還是不錯，知道她喜歡吃紅燒肉便經常往戲團給她送送紅燒肉。

為了老白的紅燒肉，她也得幫這個姑娘。

唐珏從四歲開始演孫悟空，從四歲開始耍棍，她對棍類武器尤為熱衷，當晚只憑藉一根長棍，以一挑二，救下了被拐的姑娘。

巧的是，這個被她救的姑娘不久后在巴黎走紅，成為模特。

也是這一次，唐珏更加懷疑白宇和徐航來唐人街的目的不純。白宇和徐航在她這裡套到了狐狸的消息，結果沒過幾天，狐狸被抓，巴黎的人販子窩被警察搗毀。

這天白宇做了一桌菜，邀請她來吃，權當報答她那天出手相助。

白宇的紅燒肉和糖醋排骨一如既往地好吃，唐珏吃飽喝足，靠在椅背上拍了拍肚皮，抬眼問兩個男人：「說吧，你們到底是誰？警察？你們對「狐狸」這麼感興趣，狐狸被抓也是你們的傑作吧？不然怎麼會這麼巧？」

徐航沒有回答姑娘，只是反問她：「你知道什麼？」

唐珏：「是我在質問你們，不是你們在質問我。拜託二位，不要反客為主。你們利用我這麼久，怎麼都欠我一個解釋吧？你們從我這裡獲得消息搗毀了狐狸的窩，這是陷於我不義，以後我還要不要混了？」

徐航和白宇對視一眼。

白宇說：「抱歉，我們只是為了抓人販子。我和老徐的家人都被人口販賣集團人害死，所以，我們餘生志願便是打拐。」

唐珏沒想到會是這樣，她也聽過一些被拐人口的悲慘狀況，沒想到這些會發生在徐航和白宇身上。

她怔了一下：「抱歉，我不知道你們有這樣不美好的經歷。」

當徐航提出讓她加入組織的時候，她更是一怔，雖然徐航沒告訴她幕後老闆是誰，可老闆開出的條件卻很豐厚，讓她動心。

這筆錢，她在巴黎工作十年，也未必能賺到。

徐航提出讓唐珏加入組織，白宇卻皺眉說：「不行，女孩太危險。」

唐珏說：「都什麼年代了，還不能男女平等呢？徐哥，關於這件事，我得回去好好考慮下。畢竟我在巴黎呆了這麼多年，如果離開這裡，我會很捨不得。」

等唐珏離開。白宇霍然起身，抓住徐航的衣領將他拽起來，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招募女孩加入組織，多危險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徐航一臉平靜道：「有些事女警不方便做，倒是唐珏這樣的女孩更方便。唐珏身手不差，如果她有這個意向可以參加考核。組織的考核有多嚴格，你應該比我清楚，不是說她願意加入就能加入的。」

白宇只希望那姑娘不願意，這些直面黑暗的事，應該由他們男人來做。

03.

為了能給師父在中國買大房子，唐珏毅然加入組織。

進入組織要經過三重考驗：身手、人品、應變能力。

第一關，唐珏必須利用自己的方法打敗白宇、徐航、吳揚。她不是這三個男人的對手，卻用了一些小聰明險勝。

也是在這一關，唐珏被打得半殘，躺在醫院裡昏迷了半天。她在醫院期間，徐航和吳揚一起來看過她，但真正讓她感到窩心的，是白宇的湯湯水水和紅燒肉。

白宇每天給她送粥，做她愛吃的菜，給她送過來。

唐珏身板硬朗，很快生龍活虎出院。徐航和吳揚他們已經去了泰國，她和白宇也一起前往泰國。

在泰國執行任務的這兩年，居無定所，比在巴黎更辛苦。至少在巴黎，她還有一張安穩的小床。

唐珏越深入了解販賣人口的黑暗，愈發覺得自己渺小無力。

有一次，她和白宇一起去紅燈區查線索，進入一家店，看見一個才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出來接客。

當時唐珏心裡五味陳雜，沒想到在世界某個角落，還有這樣的地方。

回到住處，唐珏的身體止不住地發抖，被氣的。

白宇給她倒了杯熱水，說：「要學會控制情緒，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

唐珏以為自己見得足夠多了，卻沒想到深入泰國，才真正接觸黑暗。

*

有一段時間，他們住在漁船上。

白宇擔任船上的大總管，負責所有人的生活起居，船上生活用品都由他採買。唐珏在漁船上和大家同吃同喝同睡，船上出了白宇沒人拿她當女孩，只當她是個長頭髮的小子。

白宇給女孩隔了一個床位出來，有床帳，她在裡面睡覺的時候完全與外面那些大老爺們隔絕。

有時候，隊友幾個大老爺們完全忽略唐珏講葷段子，白宇立刻皺眉生氣，呵斥道：「這裡有個姑娘，你們適可而止。」

隊里一個叫老魚的成員說：「你說唐珏啊？她渾身上下從頭到腳哪裡像個女孩子，老白，你可別逗了，人家小唐純爺們。」

白宇攥起拳警告：「下次誰敢再當著小唐的面講葷段子，別怪我翻臉不認兄弟。」

白宇平時就是老大媽般的溫柔形象，鮮少見他有這麼生氣的時候，隊友們都被震懾，紛紛閉嘴不言。

唐珏平時再爺們兒可到底是個姑娘，被人當成姑娘維護，心裡宛如有溫水淌過，暖洋洋。

女生每個月總那麼幾天，每到她經期的時候，白宇便會熬生薑紅糖給她喝，怕她痛經或其它。

唐珏體格好，雖然經期會有點虛弱，但也不會腹疼。當然，在外辛苦，為了保險起見，白宇送來的生薑紅糖水她都會喝。

唐珏調侃白宇：「你還真是想得周到，咱倆的性別真應該換換，你更適合做女孩。」

「誰說男人不許細心，女孩不準大大咧咧？」

唐珏喝完生薑紅糖水，將碗遞給他：「謝謝老白，以後誰娶了你，可真是賺到了。我很好奇，你這麼會照顧女孩，女朋友挺多吧？」

白宇苦笑了一聲，沒有回答她，只是囑咐她「注意休息」，然後端著空碗離開。

她覺得納悶，跑去跟徐航打聽白宇以前，想知道白宇交往過多少女朋友才造就了今天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老白。

徐航正在鍛煉，一邊拉健身器材鍛煉臂力，一邊說：「不清楚，這個你得親自去問他，他從沒跟我提過以前的事。」

唐珏早就斷了對徐航的念想。徐航心裡有個姑娘，那姑娘的照片就塞在徐航的錢夾里。

唐珏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加上她對徐航的感情也並不是真的「因為愛情」，僅僅是始於崇拜。

有一次出海，唐珏忘記買姨媽巾上船，身上見紅，尷尬得她想找個地縫鑽。所有的人都在甲板上，只有她進了艙內，坐立不安。

白宇見她臉色不對，跟進去，問她：「怎麼了？」

唐珏一臉窘迫道：「我那個來了，上船的時候忘記買那個。」

白宇沒有說話，轉身進入倉庫，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包女性用品。唐珏從他手裡接過東西，一時激動，拿拳頭在他胸口錘了一下，接著抱了一下男人，「行啊老白，這你都能替我想到？謝啦。」

被突然擁抱的白宇愣了一瞬，然後柔聲回答：「分內事。」

那天船上特意加了餐，終於不再是各種海鮮罐頭。

船員們調侃說：「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啊？老白居然破天荒給大家做了湯湯水水補身體？」

吳揚看了眼面色不佳的唐珏，說：「咱們是沾了小唐的光。」

大家意會，哦了一聲，將碗里的排骨紛紛挑給唐珏。

「小唐多吃點，在船上能吃塊排骨可不容易。」

白宇沉默，被隊友調侃，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唐珏。

「小唐，你多生幾次病，這樣咱們就天天有排骨吃了。」

這人話音剛落，後腦勺立刻挨了白宇一巴掌。他捂著後腦勺委屈道：「老白你幹嘛啊？」

吳揚笑道：「你活該吧，為了能吃排骨詛咒小唐天天生病，老白沒揍你，算你運氣好。」

唐珏也憋著笑，一言不發，埋頭吃自己的排骨。

04.

在拿到諾琴號上的線索后，唐珏知道接下來會有一場惡戰。

海上的月色清涼如水，風也冷徹入骨。

唐珏在甲板上拿一根鐵棍練手，酣暢淋漓。白宇拿了兩瓶啤酒來了甲板上，唐珏看見他，收住鐵棍，吁出一口氣問他：「老白，你還沒睡？」

「你不也沒睡？」說著將手裡一瓶啤酒遞給她。問她加入組織後有沒有後悔？畢竟這裡不如唐人街舒適，也沒有柔軟的床，更沒有方便的交通。

這裡有的是潛伏在暗處的危險，也有看見黑暗卻無力剝開的無奈。那種感覺，不時地摧殘人心。

唐珏從他手裡啤酒，豪飲一通。

她在甲板上跟白宇聊了很多，她也是這一晚才知道，原來白宇有個妹妹。

白宇取出兩張照片給她看。

第一張，女孩舉著臉那麼大的棒棒糖，扎著兩個麻花辮，穿著粉色連衣裙站在摩天輪前。女孩皮膚白凈，五官標緻。

第二章照片，沒手沒腿的殘疾女孩蜷縮在床上，雙眼緊閉，面容慘白而扭曲。唐珏怔住，如鯁在喉。

白宇與妹妹相依為命，他退役后和戰友一起做生意，賺了點錢，日子漸漸好過。

白宇說：「本來我想帶她去看故宮，去看桂林山水，可惜，都沒機會了。紅紅喜歡吃我做的菜，喜歡纏著我，讓我給她買明星海報。這姑娘傻且天真，一根筋，從來不知道審時度勢。她在那個拐子村，受了太多苦。」

「老闆說我是個英雄，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就是個魔鬼。」

白宇平靜敘述了拐子村那場大火，唐珏驚訝的同時，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她驚訝的是，老白性格溫柔，處處為他們著想，居然能做出這種事。可轉念一想，老白大概就是那隻被逼咬人的溫柔兔子。

如果換做是她經歷這些，她可能會屠村。

唐珏氣得攥緊拳頭，砸在欄杆上，喉嚨一滾，想說的話都吞了回去。她拿手一拍白宇肩膀說：「老白，你放心，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挺你。我們是兄弟，是地獄也陪你下。」

白宇側過臉去看女孩，彷彿有她這麼一句話，死都沒遺憾了。

*

諾琴號被炸毀的當晚，白宇為了救唐珏重傷，昏迷里整整兩個月。

這昏迷的兩個月，於白宇來說就像睡覺，模模糊糊聽見耳旁有個聲音，一直在跟他說話。

女孩告訴他，阿查克被判死刑。也告訴他，黎川替他找了一個好律師，可以替他打官司，就算進去坐牢，也會帶薪坐牢，並且會替他打點好一切。

女孩還說，如果他出獄后失業，以後便養他，把工資分給他一半。

女孩在他耳邊一直念叨：

「老白，你聽見我說話了嗎？你好歹醒醒。」

「老白，其實有個秘密，我很早就想告訴你了。」

「我早就不喜歡老徐了，我喜歡的是他當初打倒拳王的那份英勇。可是後來我發現，老白你才是最英勇的。你會給我準備衛生巾，也會在大家嘲笑的情況下，去商店裡替我買衛生巾。我覺得吧，你才是最英勇的，酷爆了。」

「老白，我開始有點依賴你，有點喜歡你了，可是你他媽倒是醒醒啊。」

……

白宇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麼給她送女性用品的他，酷爆了。他覺得這種事一點都不酷，他一個大老爺們每次去商店買那種東西，收銀員彷彿都會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05.

白宇醒來后，唐珏送他回國自首。

在回國的前一晚，唐珏問他，這兩個月她在病房裡對他說的話，他有沒有印象？

白宇裝作毫無印象，搖頭。

唐珏突然抱住輪椅上的他，下巴擱在男人肩膀上，吻了一下男人的耳朵說：「老白，真的，你對我的好，點點滴滴，我都記在心裡。那天晚上我看著你被一棍棍的敲頭，我心疼得要死。我挺怕的，擔心以後都沒機會跟你說我內心深處的想法。老白，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不敢說。我怕你覺得我花心，喜歡了徐航又喜歡你。我理清楚了，對徐航的喜歡始於崇拜，遠不到那種程度，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我就要坐牢，你跟我說這些，有意義嗎？」

唐珏：「有啊，所以我才更要告訴你。你就點個頭，答應不答應跟我在一起。如果答應，我等你，五年，十年，我都等你。如果你不答應，乾脆點拒絕，別拖著我找人生幸福。」

白宇問她：「你不怕我？手上沾了人命。」

「我也不是沒殺過人，對不對？」唐珏下巴擱在男人肩上蹭了蹭，說：「老白，我們都殺過人，手上都沾有人血，以後下地獄，我還能陪著你，這不挺好的嗎？如果可以，咱們在地獄也能苦中作樂，做一對虐狗狂魔。老白，我今年才二十三，哪怕是十年後，也才三十三，還年輕，我等得起。」

白宇抱住女孩，拍著她的脊背說：「這樣吧。」

唐珏鬆開他，盯著男人一雙認真的眉眼。

白宇看著她說：「如果我判十年以下，你等我。如果判十年以上，你另找他人。」

唐珏聲音帶著一絲哭腔：「為什麼啊？十年以上我也能等。」

白宇搖頭：「太久了。」

見男人堅持，唐珏點頭說了聲好。

*

白宇案件舉國矚目，判決書下來，幾乎是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白宇只判了五年。

唐珏每個月都會去探監，跟他講一些外面的趣事。監獄里沒有電話，唐珏把生活重心放在了工作上，四年幾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白宇因為在監獄里表現良好，提前出獄，恰好趕上了蘇秦和黎川的世紀婚禮。

唐珏和白宇以情侶身份，盛裝出席。觀禮的全過程，白宇緊握著女孩的手，沒有鬆開。

看著舞台上幸福的新人，唐珏腦袋歪靠在白宇肩頭，小聲問他：「老白，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啊？是去了泰國之後嗎？」

「不是。」白宇將女孩的手又握緊，篤定道：「去泰國之前。」

「啊？在我追徐航的時候，你就開始喜歡我啦？哇，傳說中的三角戀？」

白宇一皺眉：「以後不許再提追過徐航，也不許再提喜歡過他。」

「好好好，不提不提，其實過去這麼多年，我想的越來越明白，我當初真不是喜歡徐航，真的只是崇拜他一拳打倒我大師兄。」

「僅僅如此？」

「是啊。」

婚禮還沒結束，白宇拉著女孩往外走。

唐珏：「喂，你幹嘛啊，去哪兒啊？」

「巴黎。」

「幹嘛啊？還有晚宴呢！」

「去揍你大師兄。」

唐珏不解，疑惑道：「你揍我大師兄幹嘛啊？」

白宇眉眼認真道：「我一拳打倒你

唐珏：「…………」

這是什麼直男邏輯？大師兄太可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