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見面
蘇秦擔心滿臉的草藥嚇到黎川,又重新將頭布拉上,輕咳一聲,用略帶疑惑的語氣問:「……黎……黎老師。」
「是你寫的摩斯密碼?」他看著眼前這個身材單薄的小姑娘,喉嚨一滾,問她:「你怎麼知道,我能看懂?又如何知道,我姓黎?」
蘇秦喉嚨乾涸,吞了口唾沫繼續說:「黎老師,您在雲陽的校園裡,是一個神話,您的名字,如雷貫耳。」
來之前,蘇秦認為自己不一定能蹲到和黎川單獨接觸的機會,但她依然來了,有一點機會,她都不能放過。
看山神廟的老爺子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有意放她出來,讓她去跟山上的支教老師接觸。
蘇秦知道以黎川的性格,見到她,一定會問她如何會摩斯密碼。她繼續解釋說:「您是雲陽市所有高中學生努力的目標。我也一樣崇拜您,所以我……研究過您的專業,也鑽研過摩斯密碼,我其實只會紙條上的幾個字,其它的,也不會了……我剛從村民口中聽說您的名字時,也不確定是您,但我聽村民說,您是研究生,就覺得百分之八十是你……其實,我也是在賭,也不是百分之百確定的。」
女孩聲音怯怯地,眼睛垂下去,目光里是少女青澀。
黎川看著她。
女孩翹長的睫毛上,落了一些黃色花粉,眼睛里映著山間春色。
受了很多苦吧?他想。
黎川不可抑制地,伸手過去,指腹就快落在她面頰時,女孩用「驚訝」的目光打量他。
她看他的眼神,陌生,惶恐,甚至……她是將他當成一個輕浮之人了嗎?
黎川輕輕嘆氣,指腹替女孩撫去睫毛上的花粉,聲音溫和,又帶著力量:「丫頭,我會救你們出去。你,現在跟我離開。」
男人抓起地上砍刀,準備帶走她。
他承認自己是衝動了,可他無法再忍受將她留在惡魔身邊。哪怕一分、一秒,他都覺不安。
女孩卻蹲在原地,搖頭說:「如果我跟你離開,會連累無辜人。黎老師,我來找你,是希望你去報警。」
她簡單把自己這些日所見跟他交代了一遍,又將另外三名女孩的父母聯繫方式以及信物,一併交到他手裡。
蘇秦不敢指望自己父母,前世經歷仍然清晰。現在她能指望的,是孟思思的父母。
孟思思是個富二代,在當地,有權有勢。如果他們知道女兒被拐來這裡,即便警察不來,也會帶著人氣勢洶洶殺到這裡。
她又往黎川手裡又塞了一張草紙,說:「警察來了之後,村民一定會把我們藏在其它地方,你帶著警察,去這些地方一一找。村子里也有好人,可惜,他們為了保命,能幫我們做的,也只有這麼多。」
黎川伸手接過,又打開,裡面畫了一張簡單的地圖,標記做的很清楚。看得出來,她有些繪畫功底。
這些東西,蘇秦完全可以通過雲非的手轉交給他,可她沒有這麼做。
做任何事都有風險,況且是這樣的危險的事,蘇秦想自己去做,即便被發現,也不會再連累非非。
黎川不知哪兒出了錯。所有走向,從他進村的那一刻開始,彷彿都發生了變化。一切並沒有按照前世走,蘇秦沒有被賣到張星家,而是去了傻子云非家裡。
而前世的蘇秦,並不會摩斯密碼。可這一世……
所有事情,都在他來了這個村子后,發生了變化。
難道是因為他提前五年進村,所以導致蘇秦這條線,也發生變化?
蘇秦不敢與他相認,怕被他當成瘋子,神經病。她和黎教授的緣分,應該從她大學畢業后開始,現在,太早。
而黎川也是同樣想法。
此時的蘇秦才15歲,還是個孩子,即便他告訴她前世種種,這麼荒謬的事,正常人也不會相信。可能會適得其反,嚇到小姑娘。
黎川沉思一會,問她:「有沒有哪裡受傷?」
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哪怕是對待陌生女孩,也是這樣。
黎川前世,大概就是非典型暖男吧。
蘇秦抿唇搖頭,用小女孩般稚嫩的口吻說:「黎老師,您一定要救我們出去,我們……等你。」
黎川的手重重落在女孩單薄的肩上,握緊了一分,聲音沉重:「會的。我會帶你回家。」
前世,他也是這麼說。
他做到了。
兩人正說話,身後傳來女孩的尖叫。
「啊——」
女孩從上面的油菜花地往下走,沒看見腳下路,雙腳踩空,從上面摔了下來。好在高度不到兩米,女孩摔疼,倒吸一口涼氣后,坐起身,看見前面有兩個人。
那兩人被密集的油菜花遮擋,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林曉茵揉著膝蓋,齜牙問:「誰在那裡?是……黎老師嗎?」
不止黎老師,還有一個人。
十五分鐘前。
林曉茵聽同學說,附近有熊瞎子出沒,非得拉著章程來找黎川。
章程懶得理她,隨意一揮手:「去去去去去,女人真他媽麻煩。你想去偷窺男神直說唄,說得這麼聖母清新脫俗。」
「你!你簡直和這裡的人一樣粗俗!不可理喻!」林曉茵一轉身,氣呼呼離開。
……
林曉茵坐在原地,抱著摔傷的膝蓋揉,她又問了一聲:「是黎老師嗎?」
黎川和蘇秦對視一眼,他下意識推了一把蘇秦的肩,示意她趕緊離開。蘇秦立刻抓著砍柴刀,從這塊菜花田跳下去,猴子似的穿梭于田野間,往山神廟趕。
她離開后,黎川才直起身,朝林曉茵走過去。
女孩坐在原地,仰頭望著男人,又看他身後:「黎老師,剛才那個人是?」
「人?」黎川語氣冰冷:「沒有人,你看錯了。」
林曉茵確定自己沒看錯,剛才他身邊,的確蹲了一個人。她正欲開口反駁,黎川打斷她:「走吧,回去。」
林曉茵坐在原地,看著男人,吞了口唾液,說:「黎老師……我……我摔傷了。」
黎川駐足,冷看她一眼,又打量四周。
這裡離山神廟不遠,黎川想了下,找了一個木根讓她抓著,借力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林曉茵受傷,不能從原路返回,這麼高的坡度她現在也爬不上去。黎川猶豫片刻后,拉著她走上山道,帶她往山神廟走。
兩人開始走下山路,貌似不是回村的路。林曉茵疑惑,問他:「黎老師,您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以你這種情況,你想去哪?」黎川抬起下頜一指不遠處的山神廟,跟她說:「上山路不好走,下山路又太長,我先帶你去山神廟裡休息一會,再找村民送你下山。」
「哦……」林曉茵抓著木棍,不再說話。
她一瘸一拐跟在男人身後,心裡很難受。這個男人來山村,彷彿不是為了支教,他好像……另有所圖。
上一次在學校里見到這個男人,對她也還是彬彬有禮的樣子,可現在怎麼?她真的想不出,自己在哪兒得罪了他。
他們走到山神廟門口,撞上同樣打算進山神廟的李雲珍。
李雲珍看見兩人,一愣,臉色都發白:「黎……黎老師?林老師?你們怎麼來了這裡?」
黎川露出微笑,和顏悅色道:「哦,是這樣,林老師崴了腳,不太方便下山。我們看見這裡有個廟,就過來休息一下。」
李雲珍下意識往裡瞟了眼,支吾了一陣說:「這……這樣啊。黎老師您不知道,我們村子有規矩,外人不能進山神廟。不如這樣,你們就在外面歇一會,我讓文叔去山下叫人,送林老師回去?」
「在外面坐著就行,那就,麻煩你們了。」
黎川往山神廟正廳看了眼,裡面坐了一個老頭,手裡拿著一桿水煙在咂摸。
老頭被李雲珍叫出來,交代了兩句后,便下了山,換李雲珍守在門口。
李雲珍從裡面搬了兩隻太師椅出來,讓兩人坐下,又進去倒了兩杯水。她不敢走開,在外面陪著兩位老師,害怕他們進去碰見藏在裡面的幾個「媳婦兒」。
林曉茵喝了一口山茶水,瞥了眼山神廟裡面。李雲珍有一搭沒一搭跟他們說話,說到激動處,去抓林曉茵的手。
林曉茵下意識將手一縮,沒控制住情緒,露出本來面目,凶道:「你幹嘛啊?」
李雲珍被姑娘突如其來的發飆,嚇了一跳。
姑娘掏出手帕開始擦手,動作間表達了對李雲珍的嫌棄。
黎川仍淡淡喝茶。彷彿對女孩突然轉變的面孔,一點兒也不奇怪。這才是林大小姐本來的樣子。
他重生后之所以對這姑娘反感,是懷疑前世那場火災,也有她的份兒。
花開遍野,身後這棟古建築不大,碧瓦朱甍,正廳進去是院子,裡面後院還有幾間房。
黎川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安心地坐在這裡等村民上來。
文叔很快帶人上山,兩個村民用滑竿將林曉茵抬下了山。
*
晚上,黎川將信物、聯繫方式以及地圖草紙塞給章程,讓他下山,去土陵縣城的派出所,聯合當地警察進山救人。
章程皺眉,坐在床上一蹬腿,表示不幹:「我他媽走了,你怎麼辦?開微笑,你一個人要出了什麼事兒,我怎麼和溫阿姨交代?你一個人留下?呵呵,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一起下山,一起帶著警察再回來,不一樣嗎?」
黎川堅持留下。
章程揉著太陽穴,壓低聲音沖他吼:「你他媽瘋啦?」
他話音剛落,院中傳來女孩的悶叫聲。
坐在床上的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先後下床,趿拉著拉開房間門。
院子里,張星撿了什麼東西,迅速揣進衣服里。
黎川掐了一把章程的腰。臉靠在門框上的章程一齜牙,立刻用親兄弟的口吻問張星:「兄弟,你幹嘛呢?剛才啥聲音?」
「哦……我娘,剛才端著一盆水出來,在門口差點滑了一跤。黎老師和章老師,還沒睡啊?」
章程笑道:「沒,今天爬山太辛苦,我正讓老黎給我按摩。對了張村長,我家裡有事,明天一早就走,你安排個人,送我下山。」
一聽章程要走,張星鬆口氣:「好嘞,明兒五點鐘,我叫你。」
……
關上門,黎川覺得不對勁兒,吩咐章程:「你去林曉茵房間看看。」
「神經病啊,大半夜的去敲人家女老師的門兒?你不知道那女的多凶,我不去。」
「去。」黎川聲音冷沉。
章程剛坐上床,又懶洋洋起來,趿拉著一雙布鞋去了對門房間,敲了敲:「林老師,在呀?」
裡面沉默了一會。
章程準備再敲時,裡面傳來女孩發顫的聲音:「在……很……很晚了,章老師,我們明天聊。」
「哦。」章程大大咧咧,壓根沒反應過來裡面有什麼不對勁兒。
章程離開后沒一會兒,拿刀架著林曉茵脖子的李雲珍鬆了口氣。婦人壓低聲音警告她:「不許叫。」
林曉茵的房間和李雲珍的房間是互通的,中間一扇門擋著。
李雲珍和張星一起,抬著林曉茵,沿著房間抬進廚房。又從廚房後門出去,抬去了後院的地窖里。
地窖。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發霉的氣息,光線昏暗。
林曉茵被扔在地上,她吞了口唾沫,顫著聲音問:「你……你們想幹什麼?」
「干你!」張星將手中的砍柴刀扔在地上,騎在了她身上,拍著她一張小臉說:「聽了不該聽的,以後就別想走了。」
「你……你從我身上滾下去!」林曉茵被這個男人噁心壞了,扯著嗓門叫。
地窖離前院較遠,坑又挖得深,即便她真的叫破喉嚨,前院也不可能有人聽見。
李雲珍識趣地爬上地窖,蹲在外面給兒子放風。
張星撕開她的衣服,女孩胸前兩團白肉立刻跳出來,男人眼睛都看直。
林曉茵掙扎,吼道:「你敢碰我,我報警告你強.奸,讓你吃一輩子牢飯!你知道我爸爸是誰嗎,我——」一個響亮的耳光扇過來,女孩被一個巴掌打懵。
張星嘴裡罵罵咧咧:「去你媽的,管你老子是誰,在這裡,我就是天王老子!臭□□,你別以為我沒聽見昨天你跟章程說的話,說我身上臭?我就好好讓你聞一下老子的□□!你以後就給我老實待在這裡,即便來了警察,也不可能找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