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雙面女郎

第六章:雙面女郎

烏衣衛剿匪成功的消息傳到夏葳耳中時,她正在侯府的後花園曬太陽。

貴妃榻撐在柳樹下,她仰面躺在上面,綠絛擺動,初夏斑駁的陽光曬得她昏昏欲睡。

身後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池塘,裡面幾尾橘紅鯉魚正悠閑的四處游弋。

小葵從不遠處的游廊處奔過來,嘴裡頭念念有詞。

待奔到柳樹下還喘著粗氣。

「小姐,昨日里護送我們回京的竟是環王的人,叫什麼烏衣衛,我今早出門去,聽見外面都在傳烏衣衛剿匪成功,真是白叫他門撿了便宜,那伙賊分明是小姐你殺的」。

她一口氣說完,臉上紅撲撲的。

心裡頭想要是京中百姓知曉那些悍匪其實是她家小姐剿殺的,必然欽佩萬分。

又想怪不得她詢問那兩名護送的侍衛在何處當差,那二人神色古怪。

夏葳不知道自己在小葵心中已經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她從榻上懶懶的翻了個身。

表示自己知道了。

環王?倒是不曾聽過這號人。

烏衣衛,更是不曾聽過。

這重活一世的世界好似同她上一輩子的世界有諸多出入。

她有些自閉。

從早上醒來,那種陌生感就一直縈繞著她。

陌生的侯府,陌生的老父親,陌生的京城。

「夏侯......,爹爹呢,爹爹去哪兒」。

她從塌上翻坐起來,腦子裡浮現出一張英武不凡的中年男人的臉。

古銅面,劍眉朗目,蓄短須。

她那早上匆匆謀了一面的老父親,夏千關。

「侯爺一早看過小姐之後,就被召進宮了」。

「哦」夏葳重新躺會貴妃榻。

關於如今這個繁京城,她有很多問題想問,卻不知問誰。

思來想去只能問她「爹」。

小葵在貴妃榻邊的小凳上坐下。

「小姐你怎麼一點都不好奇環王和他那群烏衣衛,京中百姓將他門傳的神秘,可昨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專門撿漏,當中還有個幼稚鬼。

夏葳擺擺手,表示自己對勞什子環王和烏衣衛不敢興趣。

她昏迷之後發生的事,小葵已在她醒來之後盡數告知。

幸虧小葵機敏,沒叫人發現她殺了山匪之事。

否則她光是解釋自己的功夫就得費些功夫。

「小姐你身子剛好,這湖邊風涼,不如我扶你回房吧」。

湖面起了一縷涼風,小葵揉了揉眼睛,有些擔心夏葳昏迷剛醒的身子。

「你家小姐我身子壯實的很,吹些風無妨,再曬會兒,你去找些糕點來,我有些餓了」塌上的少女連眼皮都不抬。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襦衫,像早春的白玉蘭,柔和恬靜。

可偏身子像貓兒一般懶洋洋癱在榻上,一點沒有嬌小姐的架子。

語氣也是軟綿綿的慵懶,像同大人撒嬌的孩子。

小葵恍然間生出了一種她們尚在南地族家之感。

她家小姐在南地時便時常一邊在花園中曬太陽,一邊吃零嘴,若是起了興緻還要拉著她滿院子捉蛐蛐。

旁的小姐團扇撲蝶,她捉蛐蛐草蟲。

然後藏在罐子里,拿出去專門嚇唬那些嬌滴滴的姑娘們。

她往周圍看去,確定自己是在侯府的後花園,不是南地宅子後院,心裡頭有些詫異。

「人的性子會變來變去嗎」她小聲咕噥。

前幾天她覺得她家小姐忽然變得清冷寡言,講話周正疏離,沒有之前跳脫活躍,還有些擔憂。

那時應該是生病的緣故。

小葵暗自點頭,又鬆了一口氣「想必是恢復了」。

「你說什麼」夏葳自塌上翻過身來撐著胳膊看向小葵。

眼中藏著一抹狡黠。

「沒事沒事」小葵急忙搖頭。

「昨日小姐忽然暈倒,委實將我嚇壞了,幸好大夫說小姐只是舟車勞頓受了累,往後在侯府安頓下來好好休養便無大礙」。

夏葳重新躺了下去,拿起一旁府內婢女為她準備的遮光的團扇蓋在臉上。

懶懶嗯了一聲。

這一世小夏葳性子尚也算得可愛,姑且可以接受。

她剛躺下,腦子裡忽然傳出一個清冷的聲音。

沒有多餘的情感。

她嚇的肩膀一抖,呼吸都慢了。

可等了一會兒,那聲音並未再出現。

原來這就是自己嚇唬自己。

第一次以旁人的身份聽到自己講話的夏葳,覺得神奇。

「有趣」。

不過,她上輩子講話這個冰冰冷冷的調調,真是有點不討喜。

自清晨昏迷醒來,她就發現自像是變了一個人。

是她又不是她。

她還是重生的夏葳,可從語氣到舉手投足間的形態,甚至是眼中所見都變得不一樣了。

活潑,幼態,外物在她眼中皆是歡快美好有趣的。

她自馬車上醒來時看小葵陌生,稚嫩如孩童。

如今再看,卻是親切,心心相惜如玩伴。

而這種改變似乎不由她控制。

她似乎變成了令一個人,可又還是她自己。

當夏葳腦海中那道清冷的聲音徹底隱匿下去,她的眼神變得明亮靈動,一如深林中朝日的小鹿。

「小姐在說什麼有趣」。

「這侯府真大,適才差人將這塌搬過來好不容易」。

夏葳嘴唇一動,團扇從她臉上滑落下去,小葵眼疾手快的接住,又替她蓋上去。

「沒錯沒錯,我適才尋到這裡,險些迷了路,幸虧得了府中下人指引」。

說起侯府下人她面上多了幾分自豪。

「侯爺待小姐極好,這才半日,府里的下人都在傳侯爺的親閨女接回來了,囑咐他門往後要盡心伺候,不能怠慢,想必是侯爺吩咐過的」

連帶著對她這個小姐的貼身婢女都很是恭敬。

夏葳想起來早晨她昏迷醒來時守在她床邊滿臉急切的夏千關。

見她醒來,面色威嚴的男人竟激動的紅了眼。

然後笨拙的問她可有什麼想吃的,他派人去做。

許是對這個自小養在外面的女兒感到虧欠。

至於夏葳的身世,她問過小葵,夏千關早年戍邊時救過一個當地女子。

後來同那女子相戀結合,誕下一女便是夏葳。

再後來,邊關起過一場瘟疫,那女子在救人的時候不幸感染疫病去世了。

那時夏葳還小,夏千關怕她也感染疫病,便差人將尚不會言語的她送往南地老家,交給族人養護。

因為常年征戰,夏葳在南地一待便到了現在。

夏千關封侯,安定下來,將她接入京城團聚。

這麼多年,他也未曾再取過妻。

「我的乖女兒身子還未好透,怎在此處吹起了冷風」。

正想著,游廊下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想曹操曹操到。

夏葳拿下團扇從塌上坐起來,甜甜的喊了一聲爹爹。

夏千關被那一聲爹爹喊得當即紅了眼,他疾步走過去在塌前站定。

想張口,卻有些哽咽。

夏葳都看在眼裡,主動拉起了面前人的手。

仰起頭笑道「爹爹可算回來了,我有許多話想同爹爹講」。

小葵趕忙將屁股下的凳子讓出來,轉身去沏茶,面上笑得開心。

她原還害怕夏葳認生,父女之間有隔閡,如今看來是她多想。

夏千關在小凳下坐下,眼神溫柔,示意她說。

夏葳頓了頓,有些遲疑。

」爹爹可知道衛懷」。

問出口后,心臟突兀的跳了幾下。

她微微垂眸,隱下其中複雜的情感。

餘光卻看見她爹爹變了臉色。

「女兒打聽懷王作何,難道是因為昨日他差人送你回來的緣故」。

懷王?昨日送她回來?

環王?昨日送她回來?

她忽然想將小葵揪出來打一頓。

可他上一世不是太子嗎,怎麼如今成了懷王。

夏千關見她忽然低頭不語,以為自己語氣重了,立即柔和道

「昨日聽了下人的稟告,中午已經差人去懷王府道過謝了」。

「他可還好」夏葳忽然抬頭。

「侯府官家去道謝,卻被告之懷王身子有恙,不便待客」。

夏千關以為她問的是懷王剿匪的事。

「昨日還帶兵剿匪,怎麼今日就身子有恙了」。

夏葳語氣有點急躁。

他這女兒似乎有些關心那位王爺。

「懷王自幼身子弱,想必是昨日進山剿匪淋了雨,不必擔憂,自有御醫替他診治」。

他說完發現夏葳面色更差了。

剛才還眉開眼笑的小姑娘,皺起了眉頭。

自幼身子弱?

那人上輩子身子可康健的很。

還有烏衣衛,上輩子可沒聽說那人有支命喚烏衣衛的府兵。

全都亂套了。

夏葳決定夜探懷王府。

夏千關看著面前小姑娘魂不守舍的模樣,心裡頭直打鼓。

這閨女難不成是看上懷王那小子了吧。

「懷王雖面貌俊美,可他脾氣古怪,身子也弱」他慢悠悠開口。

夏葳詫異。

他爹怎麼忽然說起旁人壞話了。

「哦」

她繼續琢磨晚上夜探懷王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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