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永生之玉10

第四十章 永生之玉10

就在她轉身奔逃之際,曾見遙遠處煢煢立著一道身影,內心多少萌發出一點希望,以為自己會獲救,哪知定眼一看,卻是葉蘭訓。

停靈堂里剩下三口活人,只要不是葉蘭訓,她都有十足的把握自己會獲救,可偏偏是他,只能說天不遂人願。

好在還有這口水井,及時幫了她一把。

介於某些原因,她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出身手,所以哪怕被群犬圍攻,她也依然沉住了氣,按捺住,沒有動手。

在她跳入井后,上方盪開一陣悠揚的笛聲,如靡如訴,婉轉又哀怨。

好大一會兒過後,井口的光線驀然一暗,一道帶著回聲的問迅傳來,讓她身下的井水更冰冷徹骨:「該做飯了。」

一個薑黃色的木桶,連著一條約有腕粗的麻繩,被上面的人投了下來,險險沒砸到她身上。

她仍不敢脫出五指,只有左手握了上去,麻繩手感粗糙,她手掌上滿是血泡,方才被井水泡軟,此刻舊傷重碰,痛得扎心,耳中因為井下缺少新鮮空氣,已經開始嗡嗡鳴響,四下好不吵鬧。

左手握上繩索,用力一拽,確認上頭的確有人,這才敢將右手取出,直到一雙手都緊緊握住繩身,才敢大喊:「好了。」

繩索慢慢向上提去,她的後背不停撞在井壁上,一時吃痛,身體梭過那些濕濡的青苔,粘了她一身,此時一整個井筒里都瀰漫著濃烈的腥土味,只有間隙中,才能聞見木桶身上的特殊香氣。

最後,葉蘭訓將她拉出了井口。

她翻出井口,一動不動地趴在原地,喘了好大一會兒,才終於恢復力氣。

葉蘭訓全程站在她對面的門道上,躲在檐廊的陰影里,陰惻惻地笑個不停。

半晌,她咳嗽著爬了起來,才感覺肚子里發沉,喉嚨里發苦,想要吐,卻又吐不出來。

至於那八條惡犬,早已不見蹤影。

葉蘭訓端正身子,閑閑地對她說道:「可惜啊,到嘴的狗肉飛了。」

她沖他莫可奈何地笑了一笑。

鎮定以後,她往身上一探,渾身上下擦破的地方不少,血潤潤地往外浸出,但好在,都是些皮外傷。

搓了搓手掌,抱緊自己受冷的前胸,她再沒有多看那人一眼,飛快奔進了大門。

至於餘下的屍體,她做定心思,就暫先晾在那兒吧,好心為善,卻被狗追,這點她之前絕沒有料到。

帶著一身水氣與青苔,她很是狼狽地邁進廚房,徑直走向櫥櫃,拿出一個布袋,裡頭有些綠豆,是他們僅剩的糧食了。

好在外頭還有些嫩黃瓜,嫩玉米,尚可用來果腹。

柴火正在灶里噼啪作響時,門外傳來一道腳步,一抬頭,一照面,正是葉蘭訓來了。

她眉頭微微一皺,小心翼翼地瞪著來人。

他拎著一個陶瓷的小白瓶,放在了灶上,順勢往鍋里掃了一眼,又望了望四下,冷聲問道:「沒米了?」

她抿緊嘴唇,搖了搖頭。

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有些喪氣地喃喃道:「想不到我也有今天……」

她定定地盯著小白瓶,奇怪的問:「這是什麼?」

「治傷的葯,」他揚起嘴角,柔聲道:「溫水調成糊,早晚一次,不出三日,你這些輕傷就會痊癒的。」

她張了張嘴,本應道謝,可腦海裡面忍不住回想起適才他抄手立於遠處,故意見死不救的畫面,那聲「多謝」就怎麼都沖不出喉嚨了。

他眄了她一眼,並未理會,轉身自去,可剛剛走到門口,卻又回過頭說道:「照看好叵姑娘,我去弄些吃食回來。」

「哎——」

「怎麼!」

「沒……沒什麼。」

她其實想說,何必非要留下叵惡給她照看,直接帶叵惡離開這裡,豈不是更方便嗎?縣城裡有客店,又有郎中,總好過這間一窮二無的義莊破堂吧?這地方到底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

她想問沒問出口的那些話,纏繞進手頭的一根枯玉米桿,轉眼被她送入火膛,一瞬化為灰燼。

約摸正午,葉蘭訓果然帶回不少東西。

有雞有蛋,有零有整,看上去很來路不明的樣子,可她也無力細問。

彼時她正好在園中摘花,好換下供桌上凍萎的花束。

他突然從天而落,嘴角帶笑,不光驚到了花間的幾隻菜蝶,還驚動了正專心致致的她。

「真有閑情。」對方嘲笑她道:「我要是死了老爹,可絕對做不來你的淡然。」

她臉色一沉,含怨帶怒地瞪了他一記,正色道:「你擋我路了。」

他眉毛一挑,冷笑道:「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她眼珠子一轉,心裡埋怨:也不知這人哪來的臉皮,是天生的嗎?居然這樣厚!明明是見死不救在先,居然還好意思以恩人自居!

她瞪了瞪眼睛,只道:「那又如何?你還指望我以身相許嗎?」

他聽罷也是一呆,半晌,眨著眼睛紅著臉地取笑道:「好啊,真看不出來!」

她冷冷淡淡地「哼」了一聲,繞過他,多走了兩步,抬腳翻過一大叢月季花,這才走出小花圃,來到了與花圃接連的曬場上,直接將他晾在腦後。

後頭,他又驚又苦惱地問:「這些東西怎麼辦?」

她一回頭,鼻子裡頭冷冷一吭,嫌棄道:「放廚房裡呀!」

他臉色一暗,馬上瞪了她一眼。

托他的福,晚間時分,她終於飽餐了一頓,爹爹頭七,她不可沾葷,便和少僧一樣用起了齋飯。

叵惡自打昨日暈倒,便一直未曾醒轉,暈暈迷迷地發著高燒,燒起來還特別嚇人。

葉蘭訓不停地給她喂葯,口裡時不時因為煩悶與著急,發出「嘖嘖」聲響。

她用過飯,洗過碗,獨自坐到廊道邊,抬頭仰望著十七的月亮,還是那樣圓,但今夜星星多了許多,銀輝暗淡不少。

不知多久,腦後傳來一陣笛聲。

那笛子的音色,一聽便是成色上好之物,否則是吹不出那等催人斷腸又淚下的幽怨之聲的。

想到自己先是突然喪父,又接連遇上諸多意外,心裡一時鬱悶到了頂點,積壓多日的不順心與寂涼之情,再也忍不住的,一息化作兩行清淚,滾燙地落到地上,開出了鳶蘿花一樣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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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墟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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