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永生之玉13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抿了一下嘴,抿完嘴后又繼續望著她。
第一眼,他的眼睛里充滿著疑惑,后一眼,卻是眉舒眼笑,充滿了喜悅。
這一前一後、兩次打量,叫她毛骨悚然,「少打主意,我手上有刀!」
「小妹妹,」他誠懇地望著她道:「我也是被人抓來的,並不想害人,我幫你治好那位重傷的女子,你替我鬆綁好不好?」
「我憑什麼信你?你們魔道中人,最是言而無信!」她很不耐煩地說道。
他搖頭道:「你怎不想想?我若是魔道中人,他們為何要綁著我呢?」
「這……」她倒也一時語塞。
他也不急著分辨,踱了兩步,暗中探查了兩眼叵惡的傷勢,定定神,仍然勸說她道:「班大惡人修為高深,就憑那位少俠,未必是他的對手,到時仍然免不了被開膛剜心,我們就只能陪葬。可如果你肯放開我,我自有法子,叫這姑娘馬上醒來,我們三人一起趁亂逃出去,我答應你,絕不棄你們於不顧!」
「當真?」她詫然地望著他。
他點頭後繼續接道:「在下不才,正是布衣聖殤黃凌海的親孫,自小便精通醫理。」
她細細思量著他的話,正如他所說,若他真是魔道中人,又怎會被人束住雙手?而且看他眉目清雋、光風霽月,並不像葉蘭訓那般邪氣盈盈、攻於暗算,近聞時,也的確滿身藥味,心中難免起了動搖之心。
他又邁了兩步,朝她湊近了些,臉上始終冷靜,嘴裡說出一連串關於叵惡身上傷勢的醫治之法,以證明自己確實醫術精湛。
她越聽越清醒,耳朵里雖然迷茫,心裡卻敞亮起來,當即拿定主意,對他說道:「好,我便信你一回,如果你敢騙我,當心——」說完后,埋頭掃了一眼手中的小刀,心裡想的卻是其他事情。
她給他鬆綁后,他果真二話不說地湊到叵惡身前,正想為之把脈療傷,恰逢叵惡自己醒轉過來,兩人一照面,各自駭了一跳。
叵惡左手在地上一撐,整個身子飛出六尺,右手閃了一下,掌心頓時多出一柄盛開的蝴蝶刀,一舉刺出,毫不猶豫。
黃奇子嚇了一跳,一個下橋,險險躲過。避開后,一邊拍著胸脯,一邊後退,一個高高大大的清俊男兒,最終竟然像只縮頭烏龜,藏到了聶小魚的身後。
聶小魚望著醒來后,眼神尚且模糊不定,神智還不清醒的叵惡,收回刀子,好聲好氣地解釋道:「姑娘不必驚慌,這位是黃郎中,並無惡意。」
原本她與叵惡也並不交熟,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她心裡也沒把握,到底能不能叫對方相信自己。
可叵惡聽到聶小魚的聲音,晃了晃腦袋,眼睛逐漸清亮起來,站定身子后,倒沖她微微一笑,釋然道:「原來如此,真是誤會一場。」
轉臉,叵惡在四下找了找,只找到一顆奇醜無比的首級,盯著首級辨了辨,然後眉頭高聳,急切地問:「葉少俠呢?」
聶小魚仰臉看了看頭頂那個新增的大洞,未曾發話,叵惡自有總結:「班金童!」
話說完,她便拖著受傷的右腿,蹣跚湊向大門,結果人還未跨過門檻,只聽「呼——啦——」一聲,纏鬥的二人踏破屋頂,從天而降,又落回堂間。
一時間,碎瓦爛爍,破梁舊灰,灑滿一地,可謂滿目瘡痍,不堪入眼,屋頂赫然晾著三個大洞。
不少碎瓦砸在了聶小魚爹爹的棺槨上,長椅左右一擺,差點傾倒,急得聶小魚連忙退到棺槨邊上,一把抱住棺槨,才令之穩定。
一道人影閃過,一抬頭,竟是那個沒出息的黃奇子,又縮起身子,偷偷藏到了棺槨後面。
她先白了這人一眼,才回頭看向戰局。
此時葉蘭訓已身受重創,吐得滿身是血,而在他對面的班金童卻毫髮無傷,只不過雪白的袍子上沾滿了灰漬污穢。
「葉少俠!」叵惡不顧傷勢,心疼地奔到葉蘭訓身邊,葉蘭訓見她已經醒轉,又是驚來又是喜,咧開嘴皮一笑,滿口都是血紅。
班金童眼風一掃,望見地上散亂的繩索,然後才越過聶小魚,找到了黃奇子,陰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最後看向聶小魚,沉聲質問:「連你也多管閑事?」
聶小魚膽怯地脖子一縮,哪敢與之對視。
班金童一時氣極,右腳一跺,震起腳邊的一塊碎瓦,碎瓦直接飛出,切斷長條椅的一隻腿,使得棺槨瞬間斜向一邊,千鈞一髮之際,卻是葉蘭訓衝上前來,一把兜住了棺槨。
聶小魚一驚一怕,火氣頓時湧上心頭。
葉蘭訓到底重傷在身,棺槨帶著屍體少說也有二百來斤,全壓在他手上,自然吃不住勁,他大大地痛吟了一聲,快要支撐不住時,另一隻大手伸了過來,為他添了把力。
少僧醒來了。
葉蘭訓有些意外地看向少僧,少僧卻沒理會,兩腳一蹲,紮起馬步,接著單手用勁,竟然將棺槨輕鬆舉起,面不改色的模樣,好像這二百來斤的物件在他手中不過一片碎瓦。
他將棺槨擺到了最北角,轉身以後,凶神惡煞地瞪著班金童。
班金童細睨著眼睛,打量了他幾下,冷笑道:「這間破廟,倒是藏龍卧虎啊。」
聶小魚見到危已轉安,少僧終於肯出手了,心裡頓時鬆了口氣,也就不再那麼急躁了。
少僧很快與班金童斗在一起。
兩人從堂間打到曬場,攪得四處烏煙瘴氣。
念及葉蘭訓到底幫了自己,聶小魚對他的成見,頓時煙消不少,正要出言道謝,叵惡湊了過來,一把攙扶住他,關懷道:「你沒事吧?」
葉蘭訓的目光在叵惡臉上繾綣了一會兒,搖著頭,笑著說:「沒事。」
叵惡且道:「我倆出去看看,或許能搭把手,班金童今朝不死,我倆將永無安寧。」
她一口一句「我倆」,聶小魚聽得耳騷面熱,暗裡好笑,葉蘭訓卻是渾然不覺,目光依舊定定地放在她臉上,清爽地答應道:「好!」
說罷,二人便一前一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不知為何,聶小魚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