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折柳仙君 第四十六章 對詩

從金鑾殿回定江候府的路上已是圓月高掛，少年的背影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被拉的老長，月色零零散散傾灑在少年肩上顯得格外柔和。

「師父，你和東軒帝說了什麼？」

江明是個藏不住事的人，心裡有什麼就問什麼，他非常肯定在清竹與他切斷聯繫的那段時間兩人聊了不少事情。

「沒什麼，就是敘舊罷了。」

劍靈的聲音依舊慵懶，但江明卻從中聽出了幾分心虛的味道。

「好吧。」

既然對方不說，那江明便失去了追問的興緻，畢竟不論怎麼問得到的都不會是實話。

一路踏著步子回到定江侯府，隔著老遠便看到侯府正堂的四方窗戶里依舊向外映著柔光，江明心中忽的湧起一股暖流。

從來到異界那天起，江明其實始終覺得自己只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這個世界，因為身邊的一切總會給他一種陌生感。

好像他不屬於這個世界，也好像他應該屬於這個世界，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

但至少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盞晚歸時永遠為他而點的燈，這便足夠了。

「少主。」

少年抬起眸子，他望著依靠在正堂門旁的李善秋，對方的影子在屋內燈光照射下被拉的很長很長。

「李叔，快休息吧。」

「好。」

李善秋點頭，他回正堂吹滅了那盞燈。

江明踏著步子回到房間，悶頭便直接倒在了床上，炎熱的夏天也不需要什麼被褥，不多時房間里便響起了少年輕微的鼾聲。

門后的世界

少年隨手撿起地上死去戰友的劍器，他渾身內力涌動，無比熟練的砍下一名魔族的腦袋后又順勢朝身後看了一眼。

極目遠望，他遙遙撇了見在平原上拔地而起的山峰，山峰頂端那道衝天而起的光柱驅散了大片陰霾。

回過身，低頭呢喃了聲：

「還差很遠呢。」

握劍的手緊了緊，江明悶頭衝刺。

「人族不朽！」

……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一張無比幽怨的臉嚇醒的，江明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他望著突然出現在身旁的絕美男人有些發懵：

「周廣通，大早上的你怎麼在我房間？！」

周廣通翻了個白眼，他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別樣的美感，讓人忍不住心神搖曳。

只見他伸出那比女人還好看的手，朝窗戶外指了指，語氣無奈：

「江師兄，你自己看看……這是早上？」

這明明都快下午了好不好……

江明揉了揉眼睛，他朝窗戶外望了望，刺目的陽光讓他有些睜不開眼。

面無表情的撇了周廣通一眼，江明恬不知恥的問道：

「幹嘛打擾我睡午覺？」

周廣通：「……」

慢慢悠悠的從床上爬起來，江明隨手裹上自己的寬大青衫，抬眸望著一臉鬱悶的周廣通問道：

「這些天怎麼沒見你？上次給你的地階劍法練的怎麼樣了？」

周廣通翻了個白眼，可不沒見他么，被他老爹關了大半個月的禁閉能見到就怪了。

「劍法還不錯，但我感覺好像有點太柔了，有沒有那種特別暴力的？」

「沒有。」

「噢。」

周廣通深吸了口氣，他忽的偷偷摸摸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遞給江明。

「這什麼？」

江明皺眉，低頭看了看那紙條：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有些愕然的望了周廣通一眼，他開口問道：

「你哪弄來的這句詩？」

這句話可是只對李卿月說過啊，怎麼就傳到周廣通這了。

周廣通撓了撓腦袋，他略帶興奮的坐到床榻邊上，急匆匆的說道：

「江師兄，這詩是你寫的吧？」

「醉雲京一晚上全傳遍了，小殿下本來只是臨摹在紙上，而後找了個裝裱師想裝起來掛在房間里，但不成想讓路上的儒生看見了。」

「現在大街小巷的儒生都在想湊齊整首詩，可無論怎麼湊都弄不出來。」

江明：「……」

有些哭笑不得的伸了個懶腰，江明站到桌上的銅鏡前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實在沒想到隨口背的詩居然會被李卿月如此重視。

「不是我寫的。」

周廣通疑惑起來，他問道：

「那是誰寫的？」

「夢裡抄了個老神仙的詩。」

江明開口道，本來他想隨口推到自己編出來的師父身上，但轉念一想在李卿月那都說了是在夢裡抄的要是又改口說是自己師父寫的，豈不是證明自己在騙李卿月。

說話要嚴謹。

「您還能再敷衍點么？」

周廣通氣憤的翻了個白眼，這理由鬼都不會信。

「一定是你寫的了，師尊他老人家不是大儒么，那他肯定教過你寫詩。」

周廣通說著，他不認為那未曾見面的大能師尊會寫情詩，必然是江明寫的。

「江師兄，你再陪我去趟醉紅樓好不好？」

江明撇了他一眼，有些警惕的說道：

「去醉紅樓幹什麼？」

也不怪他警惕，跟著周廣通去了兩次醉紅樓，一次沒到門口就被紫君他們給堵了，一次又碰上洪綾。

好像只要跟周廣通去醉紅樓就會發生些不好的事情。

「雲英昨日貼了告示，她說誰能對出這首詩，誰就可以單獨同她在一起三個時辰。」

江明挑眉：

「你之前不是天天見那個姑娘，還差這三個時辰？」

「那不一樣，以前都是在醉紅樓當觀眾，這次可是單獨會面。」

江明：「……」

「真沒出息，追個女孩都追不上。」

言罷，他無奈的撇了周廣通一眼，嘆道：

「我把詩寫出來，你自己去吧。」

「不不不，得師兄去才靠譜，我去了就算對出來她也不會承認我詩對的好。」

「為什麼？」

周廣通張了張嘴，猶豫了半晌終是沒說出來，反倒耍起了無賴：

「哎呀，反正江師兄跟著去就是了。」

江明翻了個白眼，無奈道：

「就這一次。」

反正他對那姑娘也挺好奇，去一趟倒也沒什麼麻煩的，權當滿足好奇心了。

「好嘞。」

……

洪綾坐在醉紅樓門前，平常的時候醉紅樓的人流就已經算是極多了，但今天比平常多了數倍不止。

全是男人，而且各個穿金戴銀衣著華麗。

這一切無非就是因為一個叫做白雲英的姑娘今天來了醉紅樓。

洪綾是聽說過她的，他常聽老鴇提起白雲英的故事，說她是醉雲京論面容排第二的美人，也是醉紅樓只賣藝不賣身的頭牌花魁。

她問過老鴇，問為什麼是排第二。

老鴇告訴她，整個醉雲京最美的女人是當今小殿下李卿月。

她覺得很有道理，在醉紅樓第一次見到被江明牽著手的小殿下時，洪綾便已經深深被對方的容貌所吸引了。

「聽說了沒，那詩詞是從小殿下手上傳出來的，好像是劍魁大人寫給小殿下的……」

「聽說了，聽說了。」

「想不到劍魁大人還是個文采絕佳的人，這詩寫的……唉，估計醉雲京大半儒生看了都會自慚形穢吧。」

耳旁不斷傳來議論聲，洪綾輕輕揉了揉眼睛，心中想著那句詩。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好美的詩。

想著想著，她腦海里再次浮現了江明的身影來。

「小洪綾，二樓有沒有位置？」

一道無比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洪綾猛地抬起頭來，她張大了小嘴望著身前的少年人，驚喜無比的說道：

「江明，你怎麼來了？」

笑了笑，江明俯下身有些無奈的指了指身旁的周廣通：

「被強拉來對詩的。」

江明本來怕搶了周廣通的風頭，準備偽裝一下的，畢竟自己在場的話別人容易說周廣通耍賴，是偷詩來對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周廣通死活不肯讓他偽裝，實在沒辦法之下他只好大搖大擺的走進醉紅樓。

兩人一出現，自然少不了嘩然。

「那是劍魁大人吧？我天，還有他旁邊那位，國師府小府主哎。」

「那今天這詩豈不是沒的對了，正主都在這了，難不成我們會對的比正主都好？」

「虧我還重金請了有名的大儒，沒想到，唉……」

「快看快看，是劍魁大人。」

一時間無數道視線便落到江明身上，感受著那些狂熱的目光，江明無奈的拽起洪綾衣袖，急忙道：

「小洪綾快帶我們去二樓找個隔間。」

洪綾連忙點頭，她引著江明兩人來到了上次江明同周廣通喝酒的那個小隔間里。

這是個位置極佳的地方，從這一眼便能將樓下景色盡收眼底，而且離著觀眾席有些距離，不會覺得吵鬧。

把兩人引進來，洪綾也很隨意的坐到了江明身邊，她笑呵呵的說道：

「我可是很期待那首詩詞完整的樣子。」

江明聳肩笑了笑，十分老實的回答道：

「會很驚艷的。」

畢竟是流傳千年的詩詞，又豈會不驚艷。

點了幾碟小菜，斟了幾壺美酒。

一切準備妥當，手裡握著琉璃杯，江明輕輕抿了一口酒，他朝樓下望了一眼，此刻戲台已經被當成了臨時舞台。

原本喧嘩的醉紅樓，忽的寂靜下來。

醉紅樓外緩緩傳來幾聲有條不紊的腳步來，一道倩影在無數目光注視下緩緩走入，周廣通激動的朝樓下望去。

江明視線同樣被吸引了過去，當望見來者面容的剎那，他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麼周廣通會如此痴迷了。

這是個絕美的女人，任何角度都是絕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