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玉體橫陳的故事
踏春放紙鳶的活動沒能如期舉行,在三月初三到來之前,就發生了三件事。一件是我看到了四位帝師,只是還沒被正式任命而已。他們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達、陳王宇文純和畢王宇文賢,結果全是本家王爺,他們能教我什麼呀?這讓我大失所望。第二件是突厥新可汗又來了國書求婚,並指明要把千金公主送去完婚。宇文贇同意了,但有一個附帶條件,他打發信使回去告訴沙缽略可汗:交出北齊的流亡皇帝高紹義。這事讓我有兩個感覺:宇文贇也並非全無政治頭腦的昏君,還有就是更加想見一見千金公主宇文芳了。第三件是我被宇文贇帶著離開了長安,前往洛陽,洛陽在前不久已被宇文贇封為「東京」,還在大興土木。之所以要去,是因為他此前命令將北齊原首都鄴城的石經運到洛陽安置,我們是去迎接石經的。這些所謂石經就是東漢及曹魏時期的石碑,不少是東漢大文學家、大書法家蔡邕丹書於碑,命工匠鐫刻的熹平石經。據說這些石經刻好豎立起來后,每天來欣賞摹寫之人所乘的車就多達上千輛。我做為一個凡夫俗子只能懷著崇敬的心情看那些石碑,至於上面的書法好在哪裡,卻是一竅不通。
那時的交通條件,加之宇文贇雙倍於常規帝王的大駕和我雙倍於常規帝王的法駕,一路極盡鋪陳,用的時日可就長了,直到三月二十九日我們才回到長安。進城的路上宇文贇別出心裁,身著金盔金甲,披大氅,執銅槊,騎一匹高大的白龍馬在前面率隊而行。他自以為八面威風,我卻在想那一整套沉重的行頭會不會把他的小身板給壓垮了。當時護駕的軍隊竟多達兩萬之眾,個個盔甲鮮明、刀槍耀眼,估計我們進了皇宮時,隊尾都還在長安城郊十里亭外呢。一路上炮仗喧天、鼓樂齊鳴,鬧得不可開交,回宮后第二天我的耳朵里還嗡嗡作響。
離宮這段日子滿娘和小末是隨行的,伴月沒有隨行,這讓我多少有些挂念。回來后見她照常來值夜便放心了,她沒受到迫害。
回宮的第三天宇文贇就下詔任命越王宇文盛為太保、趙王宇文招為太傅、畢王宇文賢為太師、陳王宇文純為少保。我覺得這個任命不僅僅是為了給我安排老師,因為越王原來擔任的首輔大前疑被撤銷,改由原次輔大右弼尉遲迥擔任,同時增補了代王宇文達擔任大右弼。這是一個明顯的政治信號:越王失勢了。
正式的學業也就開始了,每天上午來一個王爺來給我授課半天,暫時沒有同學伴讀。跟我料想的差不多,除了他們從小熏陶出來的政治心眼外,這些王爺沒有多少東西可以教我,而政治心眼他們又不可能教給我。講的最多的就是他們熟知的北周歷史,尤其是武帝以來的歷史和鄰國北齊、陳、南梁、突厥的一些事情。正好我想知道這段歷史的很多細節,故而也虛心求教、認真學習。
這天來的越王宇文盛,一個身材魁偉滿臉虯髯的中年大漢,哪有半點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師模樣?不過他是參加過武帝滅齊戰爭的,我正好可以問他那場戰爭的詳情。
但意想不到的是他卻大談特談起馮小憐來了,唾沫橫飛。
「有一個姓尹的大臣去覲見齊後主,候了半天被叫了進去,可他進去一看,後主竟然抱著馮小憐在裡面等他。尹大臣非常尷尬,他只好低著頭將要說的事情稟奏了,還沒說完呢,就聽見馮小憐嬌喘細細、嚶聲不止,他抬頭看時,後主正將一隻手伸到馮小憐衣襟里揉搓她的大**!尹大臣被搞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覺得這樣根本無法奏對,只好草草跪拜辭出。他走出宮門時,在外面候見的大臣見他臉色青紅不定、神情古怪,就問他發生何事,他卻皺眉不答。其中有個姓農的候見大臣是他的好友,就將他拉到一邊問明了情況,聽罷大怒。這位農大臣沖開太監、侍衛的阻擋就闖了進去,見後主還抱著馮小憐親熱呢,他就一手遮住自己眼睛,一手指著後主大罵昏君荒淫無恥,丟盡了齊國列祖列宗的臉。誰知後主竟不知恥也不發怒,反而笑嘻嘻地說什麼情愛是世間至純至美的事情,沒有什麼丟臉的。並叫來幾個太監按住這個姓農的大臣,當著他的面就和馮小憐交媾……啊,陛下你懂什麼是交媾嗎?」
這時侍立在一旁的小末輕輕咳了一聲,很顯然,這些事情不合適跟七歲的小皇帝講。宇文盛轉過胖臉,捋著落腮鬍瞪了小末一眼。小末嚇得低頭不再敢有所表示。宇文盛牛飲了一大口茶,眉飛色舞地繼續說:「交媾嘛,這個……就是……你長大自然就懂了,嘿嘿!卻說那大臣要閉眼不看,卻被後主強令太監摳住他的眼皮,不准他閉眼。事後這位大臣出宮就以頭撞柱自殺而死,後主不但沒有觸動反而變本加厲了。第二天就讓馮小憐沐浴裸身,一絲不掛地躺在明堂的玉塌上……」
我想起了李商隱的詩句「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
宇文盛眯起他那雙眼袋很重的眼睛繼續說:「後主詔告京師內外花千金就可一睹馮小憐的花容和嬌軀,以示至真至美。鄴城的貴族富商面對這個告示又驚又疑,想報名卻又心懷惴惴,不知後主到底是何用意。第一天展示時來客就很少,後主龍顏不悅,卻看見參觀者中有一個年輕貴族神情激動,忽然跪倒跪在馮小憐的玉塌邊。在場的人都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馮小憐也是一驚。那人二話不說,眼睛死死盯著馮小憐,用手拉開褲子就在她面前自慰泄精,頓時引起一片嘩然。後主更是重賞了這個年輕人,消息一傳出,貴族、富豪便紛來沓至,不惜千金者甚眾,等待參觀的人排起了長龍。明堂里後主津津有味地看著那些在馮小憐**面前驚艷動容的人們,深感得意。……哦,對了,自慰泄精陛下也還不懂。」
我都懂,但只能懂裝不懂,不過瞠目結舌的樣子並不是裝出來的,這麼駭人聽聞的故事對我這個見多識廣的未來人而言也是驚心動魄之至。雖然在史書上看到過有關記載,此前也聽宇文贇說到過,但如此繪聲繪色地描述還是把我聽得呆若木雞了。這齊後主高緯也就罷了,那馮小憐難道一點也不覺得羞恥嗎?有機會一定要採訪一下她。
但宇文盛為什麼要跟我講這些呢?從旁邊小末的臉色上就看得出,講這種事不但不是慣例,簡直就是離經叛道。宇文盛是故意的?他被剝奪了首輔的位子,心中鬱悶,故意胡言亂語禍害小皇帝?這個時代的人怎麼個個都如此荒誕不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