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卦
老頭頓時愣了一下,趕緊回頭沖矮胖子說:「我真的要回家給孫子做飯了,算卦就明天,行吧,明天我還在這。」
矮胖子看了看老頭,不屑地把嘴一撇,說:「你知道我這輩子最討厭什麼人嗎?」
老頭搖了搖腦袋說:「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不是能算嗎?來,你現在就給我算算,看我最討厭的是什麼人,要是算對了,我給你一百,要是算錯了,就讓我揍你一拳!」說著,矮胖子從身上摸出了一張百元鈔票放在了石桌上。
老頭的腦門、鬢角全是汗珠,嘴角都被嚇得一個勁抽搐。他待在原地手足無措,又不敢坐回去算卦,只能望向周圍看熱鬧的人,似乎想要尋求幫助。
但沒有人會傻到在這種情況下站出來幫忙,大家紛紛避開老頭的目光,更也不怕事大的,在旁邊起鬨道:「你不是不準不要錢嗎,就給他算算啊。」
老頭咽了口唾沫,眨巴了好幾下眼睛,哆哆嗦嗦地沖矮胖子懇求道:「我一把歲數了,跟你爺爺差不多大的,你們就別難為我了,就讓我走吧。行不行,我求你們,行不行?」
沒等矮胖子回答,其中一個瘦高個的年輕人朝著老頭的大腿猛踹了一腳,把老頭踹得向前一趔趄,一下子跪在了石桌旁。
「你是說話呢還是放屁呢?死老頭,你他媽是誰爺爺?」瘦高個叫囂著問。
老頭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口求饒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說錯了,那個……我……我得回家了,求你們讓我走吧。」
「我沒說不讓你走,你坐下來給我算一卦,算對了,拿著錢走,算錯了,我揍你一拳你再走。來,坐這,給我算!」矮胖子一邊說一邊摸出一根甩棍,敲打著石桌命令道。
老頭被嚇得全身一激靈,無奈之下,只好坐到了石桌對面。
矮胖子看著老頭冷笑了一下,再次命令道:「算吧,別磨嘰了。」
老頭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伸手從包里一件一件地慢慢往外拿他算卦的道具,同時無助地朝四下望著。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了,但這些人都是來看戲的,根本沒有人站出來阻止。老頭望了一圈,最後把目光投向了我,他似乎能夠意識到,我和周圍這些看熱鬧的人並不是同一種心態。
突然,老頭猛地站起來,直奔我這邊跑了過來,在那幾個喝醉的年輕人追上他之前,他已經伸手抓住了我的袖子,用懇求的目光看著我說:「求你了,幫幫我,求你了。」
幾個醉小子追過來,不容分說抬腳就往老頭身上踹。我被老頭死死抓著,也躲不開了,乾脆就把老頭往旁邊拽了一下,擋在了他們中間,然後笑著沖那幾個喝醉的小子抬手說:「哥幾個別急著動手,萬一真把老頭給打住院了,你們還得吃官司,多犯不上,是不是?」
一提到官司,幾個醉小子好像清醒了不少,抬起的拳腳也都收了起來,一個個回頭看向了矮胖子。
矮胖子皺著眉盯著我打量了一番,隨後站起來走到我面前,很橫地問:「你誰啊?敢出來管閑事,你知道老子是混哪的嗎?」
「我初來乍到,孤落寡聞,確實不知道哥是哪路神仙。不過,你剛才不是說想讓人算算你討厭什麼人嘛,算對了還給一百塊錢。要不,我給你算算吧?」我說。
矮胖子看著我呵呵一笑,隨後一邊點頭一邊說:「你也會算?行,來來來,過來算算,算對了錢就是你的。」
說完,矮胖子又坐回到了石桌旁。
我先沖著躲我身後的算卦老頭點了下頭,示意他先放開手,然後走到石桌對面坐了下來,伸手從老頭丟在地上的包里拿出了那沓白紙,還有一支毛筆。
「這樣,哥,你在紙上寫兩個字,我就通過這兩個字給你算。」我邊說邊將紙筆推到了矮胖子面前。
矮胖子拿起毛筆想了想,便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兩個字,然後把筆一丟,抬了抬下巴說:「算吧。」
我把紙轉回來看了看,上面寫的兩個字是:騙子。
「哥怎麼稱呼?」我沖矮胖子問。
「這跟你算卦有關係嗎?」矮胖子傲慢地仰著臉說。
「和算卦沒關係,但是總得有個稱呼,不然,我叫你胖哥?」我笑著問。
「胖你媽比!叫冬哥!」矮胖子頓時怒了,也惹來周圍看熱鬧那些人的一陣鬨笑。
「對不起,冬哥,我這就給你算。」我趕緊改口,然後撿起他丟掉的毛筆,另拿了一張紙,一邊把「騙子」兩個字拆解開來,一邊放慢語速對他說:「冬哥寫的這兩個字,分別對應著五行八卦中的震木和離火,所以推出的一卦是雷火豐。雷,響聲在耳,火,耀目於眼前,從卦象上來看,冬哥你這輩子最討厭的人,應該離你不遠。」
矮胖子把嘴一撇,不屑地哼了一聲,挑著眉敷衍著說:「嗯,你繼續。」
我點了點頭,接著便用毛筆點了一下被我拆開的「騙」字,對矮胖子說:「冬哥,你看這個字,有馬、有房、有籬笆,你覺得這像不像是一個家啊?」
矮胖子沒出聲,還是剛剛那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繼續說:「所謂家,可以是我們住的那個家,也可以是給我們帶來安全感的地方。能讓人產生安全感的東西很多,比如錢、權勢、或者是兄弟。雷火為豐,豐喻意收穫,聯想到這一點,我覺得最能讓東哥產生安全感的,應該是錢,而那個最讓你討厭的人,也是跟錢有關。」
矮胖子還是沒出聲,但他臉上的表情已經變了。他舔了一下嘴唇,用力睜大了眼睛,提高了嗓音抬手說:「繼續!」
我再次沖他點頭一笑,然後換筆指向那個「子」字,不緊不慢地說:「子為孩子,亦可為小人,不過在這一卦里,我覺得這個字既不代表孩子,也不代表小人,而是代表了冬哥你。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有個高高在上的東西壓著你,讓你有氣難出、有志難鳴。冬哥,你最討厭的這個人,如果我沒算錯的話,是不是你的老闆啊?或者說,是你的……。」
矮胖子的臉色頓時變了,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慌張地朝周圍看了看。
在周圍的那幾個醉酒小子也跟都不知所措地彼此望著,誰都不敢出聲。
矮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看了看我,抓起放在桌上的一百塊錢朝我臉上一丟,甩了句:「別亂講話知道嗎?!走了!你們,別他媽看熱鬧了,都滾!」
矮胖子像發泄似的沖周圍看熱鬧的人大聲吼著,然後帶著那幾個醉酒的小子一起離開了廣場。
我悄悄地舒了一口氣,伸手拿起那一百塊錢,放進了口袋,回頭看了眼那算卦老頭。
老頭眼裡閃著光,快步走到我跟前,低聲問:「我剛才嚇得腿肚子都轉筋了,就怕你算不出來,最後還是我遭殃。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你確實有真本事的!到底是……是咋算出來的啊?」
我笑了笑,伸手點了點桌上寫著的「騙子」兩個字,說:「首先,從他寫的這兩個字就能判斷出來,他討厭的人肯定不是騙子,也不是算卦的。他心情不好喝了悶酒,又過來找茬,很明顯是想找人發泄一下,而這些不滿的情緒多半是來自於他討厭的那個人。至於距離遠近,親口說話叫近,打電話聲音在耳邊,也叫近,所以這個人就在他身邊。」
「哦哦哦哦,對啊,有道理啊。現在想一想,確實應該這麼說。」老頭恍然大悟地拍著大腿說。
「看來你的功力還不到家啊,這點陣仗就把你給嚇住了。」我說。
老頭咧嘴一笑,無奈地嘆了口氣,「哎,老了,要是年輕的時候,我肯定不怕。對了,你後面說的安全感,還有錢,還有那個人的身份,又是怎麼算出來的?」
我朝周圍看了看,見那些看熱鬧的人都散了,就直接對老頭交底說:「其實很簡單,能讓人產生安全感的要麼是家、家人,要麼就是錢、權利、兄弟。我把每一種可能都拿出來說了一下,同時觀察他的反應,在我提到錢的時候,他掃了一眼桌上的一百塊,說明他很在意錢,但提到其他的,他一丁點反應都沒有。既然確定他在意的是錢了,剩下的就簡單了,順桿一趴,很容易就能推斷到他討厭的人就是給他錢的人。」
「你說得容易,這個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小夥子,你師傅應該是個老手啊,跟誰學的?」老頭一臉好奇地問。
「跟我外甥女。」我笑著說。
「你外甥女?哈哈哈哈,明白了,不該問的不問,我不問。」老頭這時候又明白了,一邊哈哈笑著一邊收拾了東西,然後招呼著說:「今天你幫我大忙了,這個時段正好飯口,我請客,咱爺倆必須得喝一頓。」
我確實餓了,而且他也確實應該報答我,所以我也沒推測,起身跟老頭一起去奔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