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卻把愛意熬成粥
第四章
卻把愛意熬成粥
林天恩在舒哲家住下的當晚便發起了高燒,害得舒哲大半夜也沒睡,跑到24小時營業的藥店給她買葯。當時他有些忙亂,也不知什麼葯療效最好,將把能買的葯都買了回去。可是林天恩的情況不太好,吃了葯后雖然退了燒,但第二天中午又燒了起來,就這樣間斷燒了三天才徹底地退了燒。
僅僅是過了三天時間,一向意氣風發、帥氣逼人的舒哲被折磨得有些憔悴。下巴上冒出了好多胡茬,偶爾不經意用手一摸還有些扎人。周末的時候他休息在家,一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伺候林天恩。
看著原本樂觀向上的大好青年變成現在半死不活的模樣,舒哲又是心疼又是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變成這副樣子?有時候他會裝作不經意地詢問,可原本口若懸河的林天恩現在變成了悶葫蘆。
林天恩近來胃口不佳,舒哲特意叫了口味清淡的外賣。可是她看到食物后總是一副懨懨的樣子,急得舒哲恨不得能撬開她的嘴巴把食物塞進去。
「林天恩,你這樣不吃不喝要到什麼時候啊?你心裡有什麼委屈就說出來,不要一直憋在心裡,你難受,我看著也不舒服,何必呢?」
舒哲最終耐不住性子了,將粥碗往桌上一丟,稍稍抬高了聲音說道。
「唉,你不要管我,過幾天就好了,拜託你讓我清靜一會兒好不好?」
林天恩嫌舒哲聒噪,有氣無力地朝他擺了擺手。雖然病了三天,但她並非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毫無責任心地拋開。她給兼職的地方打了電話請假,學校那邊她也請鄭潔代為轉告,一切都處理妥當后,她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你說你……」
舒哲剛要張口數落她,卻聽見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一瞧,見屏幕上顯著吳敏的號碼,心虛地瞥了一眼林天恩后,他轉身出了房門才接通了電話。
林天恩見他躲著她接電話,便知道打電話的人一定是吳敏,現在知道她在舒哲家的人,也唯有她了。這兩天她也曾想過,她覺得如果可以,她寧願沒有認回吳敏這個親媽,她寧願被蔣國華欺騙一輩子,她寧願就這麼平平淡淡地生活。
舒哲出去沒多久便推門走了進來,林天恩原本想質問他跟吳敏說了什麼,結果抬眼瞧見他面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舒哲定定地看了林天恩半天才支吾地說道:「剛剛吳阿姨打電話過來,說是蔣叔去世了。」
林天恩本以為聽到這個消息她會開心,她應該像大仇得報那般歡欣鼓舞,或者應該像惡人得到懲治那般欣喜若狂。可是她並沒有覺得開心,而是覺得心裏面突然缺了那麼一塊,空虛而痛苦。
剛剛還念著蔣國華的不好,現在卻止不住回想起他慈祥和藹的面容。她能有今天,也是多虧了他。可是如果沒有他,那麼她也許會像趙安寧一樣生活得更幸福……
「林天恩……你倒是說句話呀……」舒哲見她呆愣不語,以為她是傷心過度,忙上前扶著她肩輕聲說。
「除了這些,她還跟你說什麼了?」林天恩回過神,看了看他搭於右肩的手,故作輕鬆地問道。
「說什麼……就說這事,別的沒了。」
舒哲對她這樣的反應感到訝異,想起前些時她還因為蔣叔的病情而傷心,現今聽聞他去世,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實在是太過反常。
「哦,我餓了,我要吃飯,你要不要一起?」林天恩看著桌上放著的粥碗,準備動手填飽飢腸轆轆的胃。
舒哲對她這反應感覺到不解與忐忑,他想著她是不是因為傷心過度而精神不正常了?她這樣的情況是不是該拉她去看醫生?
「林天恩,你沒事吧?其實你要是覺得傷心就哭出來,我覺得哭沒什麼丟人的,這也是一種發泄情緒的方式,對不對?」
「壞人去世了我為什麼要傷心?我憑什麼傷心,我高興還來不及!」
林天恩邊說邊舀了滿滿一勺粥塞到嘴裡,與其說她傷心,倒不如說她思維已經混亂。
舒哲越看越覺得她不對勁,上前抬手朝她額上一探,覺得溫度正常,可她現在明顯是精神不太正常呀!
「走,我帶你去醫院看看!」舒哲也不管她正在吃飯,奪下她手中的勺子便要拉她出門。
「我幹嘛要去醫院?我又沒病,我也不去醫院看壞人,我餓了,我要吃飯!」
林天恩試圖甩開他的手,不料他反應敏捷,手臂一伸,將她圈在了懷中。可她卻絲毫不肯認輸,雖然被他騰空抱起,但她還是蹬腿踢腳,不一會兒便把舒哲折騰得氣喘吁吁。
「林天恩,你站好,要想不去醫院,你就站好了跟我好好說話!」
林天恩也折騰得累了,索性聽話地站好,看著他一副狼狽的樣子說:「有什麼話趕緊說吧,我還要吃飯呢!」
「成,咱們坐下慢慢聊好不好?你可以先吃飯,也可以邊吃邊跟我聊,但不準鬧脾氣!」
舒哲拿她沒轍,只能哄著捧著,現在他覺得林天恩跟趙安寧確實是親姐妹,鬧起脾氣來都挺讓人頭疼的。
林天恩憋了許久的心事無處傾訴,她三下五除二地喝了一小碗粥后便乖乖地走到沙發跟前,與舒哲面對面坐著,開始講述蔣國華的事情。她故意忽略了吳敏與蔣國華的那些往事,將那天在病房聽到的事情傾囊倒豆一般地說給舒哲聽。一口氣講完事,她忽然覺得心裡輕鬆了不少。這些令人壓抑的煩惱,已經不需要她獨自承擔了。
林天恩說這些事的時候,舒哲因震驚而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他聽著這個具有知音體的離奇故事,覺得這個世界比他想象得要複雜可怕許多。他就這樣怔怔地看著她,不知該義憤填膺地指責蔣國華的不是,還是該說什麼安慰的話。
「我暫時借你家住幾天,我會分擔房租與水電煤氣伙食費。」
將這些心事說出來后,林天恩緊繃的心弦就這麼鬆了下來,隨即困意與疲憊一起襲來。沒等舒哲回答,她便甩著胳膊走回了卧室關了門。
自打林天恩住了進來,舒哲每天晚上只能與沙發為伍。他身材本就高大,睡在沙發上實在有些局促,再加上擔心林天恩,因此夜晚常常失眠。
當舒哲以為林天恩傾訴完一切,心情有所好轉時,這天半夜,窩在沙發上好不容易才入睡的他突然聽到一陣哭聲。因為實習與戀愛,許久沒有看恐怖片的舒哲不由得打了個激靈。他慌忙坐起身來靜靜地聽著,這才發現壓抑的哭聲是由卧室傳來。驀地,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擰了一把,突突地疼得厲害。
他趿著拖鞋走到卧室門口,抬手敲了敲門:「林天恩?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他敲了半天門,回應他的只有壓抑的痛哭聲。舒哲抬手轉動了把手,發現門被她從裡面反鎖,無奈之下,他只能找來鑰匙開門。
「林天恩?我開門進屋了!」轉動鑰匙時,舒哲溫柔地提醒了一聲,但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打開了門后,他順手按亮了房內的燈,見林天恩裹著被子縮在床角抽噎不止。他眉頭一皺,走到床邊,慢慢地靠近她,像對待一隻迷途卻戒備心十足的貓。
他抬手揭開她蒙在頭上的被子,見她只是將頭往裡縮了縮,又抬起手胡亂地抹著臉上的淚水。見她這副模樣,舒哲是又心疼又好笑,下午還故作輕鬆地跟他講了蔣叔的事,晚飯也吃得津津有味,然而現在哭得雙眼紅腫是要鬧哪樣?這一切,也許是她故作堅強罷了。
「放心吧,一切都會好的,這不還有我在嗎?」他上前抱住她,將下巴輕擱在她的額頭,柔聲安慰道。
「嗯!」脆弱時的林天恩乖巧得像個文靜內向的孩子,縮在舒哲的懷中應了一聲,繼而慢慢止住了啜泣。
「乖!」見林天恩這副反應,舒哲抬手輕撫著她的頭髮,就勢在她額上輕輕吻了吻。
這一夜,也許是這幾天來林天恩睡得最為踏實的一夜。一覺睡到自然醒時,天已經大亮,然而躺在她旁邊的舒哲仍在熟睡。只見他眉頭緊皺,瞧上去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原本清爽乾淨的面容顯得有些憔悴,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這是自認識他以來,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他,儘管此時的舒哲顯得有些憔悴,可還是那麼帥氣清爽,讓她喜歡到無法自拔。
是啊,就算這世界沒有了蔣叔;就算她不想再面對親生母親吳敏;就算不能得到養父母的安慰,可是她還有舒哲陪在身邊。現在的他就像是一棵救命稻草,她想要緊緊抓住永不鬆手。
她抬起手伸到他緊鎖的眉間,試圖撫平那個「川」字,誰知手才剛伸到眉心,便被他突然抓住了。
「醒了?」
舒哲看著近在咫尺的她,雖然昨夜少眠,但心情卻是不錯。其實昨晚他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就是抱著她安慰的時候上下兩眼皮打架,然後就一覺睡到了現在。
「餓了沒?起來吃早飯去?」舒哲看著她依然紅腫的雙眼,湊頭往她面頰一吻,隨即貼在她耳邊問道。
他這親昵的舉止讓林天恩瞬間漲紅了臉,她忙推開他,輕聲說:「我餓了,一起吃早飯吧。」
「好吧,你想吃什麼?等下我出去買。」他邊說邊坐起身,低頭看著她寵溺地問。
「我記得冰箱里應該有雞蛋和吐司,還有一些香腸,等下就用它們做早餐吧。」林天恩也隨即起身,扔掉裹在身上的被子,就這麼穿了個卡通睡衣邊說邊奔到了洗手間。
洗漱過後,林天恩便拋下舒哲一個人在廚房裡忙碌起來。舒哲見她心情比之前好了些,總算是鬆了口氣,便由著她一個人在廚房折騰。
當林天恩將一盤吐司香腸蛋卷端上桌的時候,舒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裹了蛋液的吐司用油過了一遍,泛著誘人的金黃,吐司卷里夾了生菜與香腸,只是看著便讓他垂涎欲滴。
「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舒哲忍不住朝林天恩豎起了大拇指。
「我看冰箱里還有鮮牛奶,就稍微熱了一下。你先喝杯清水,然後再吃吐司卷,最後喝鮮奶。」林天恩邊說邊給他倒了杯溫水,隨即又把熱好的鮮奶端到他面前,「鮮奶不宜空腹喝,咱們亞洲人跟歐洲人體質不一樣,有些人空腹喝牛奶容易腹瀉。」
「沒看出來,你懂得還挺多的。」
舒哲看著面前擺著的溫水及早餐,頓時幸福感爆棚。平常看她能言善辯得理不饒人的彪悍模樣,哪裡知道她還有這樣溫柔賢淑的一面,瞬間讓他感覺撿到寶了。
「當然,這麼多年的兼職可不是白做的。」
林天恩收拾完后,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開始用餐。她把舒哲不僅當成了救命稻草,更想把他當作她愛著的人。是他在她最難熬的時候給了她耐心與無微不至的照顧,她想回報他,更想好好地愛他,照顧他。
舒哲嘗了一口她做的吐司卷,覺得這是他迄今為止吃過最好吃的早餐。他覺得像林天恩這樣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的女孩子在當下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
「林天恩,我們在一起吧!」
舒哲迅速地解決完早餐,又一口氣喝完杯中的鮮奶,突然朝坐在對面的林天恩鄭重說道。
「嗯?……嗯!」
林天恩先是一愣,隨即朝他莞爾,那是舒哲這輩子見過最美的笑容。
林天恩就這麼在舒哲家心安理得地住了下來,一向做事有計劃的她第一次在衝動之下做了這樣的決定。一周之後,她終於收拾好心情走出了家門。當她貪婪地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時,只覺得恍若隔世。
這些天來,她一直悶在屋裡被各種煩惱環繞,好在有舒哲在身邊開導安慰,讓她慢慢地冷靜下來。只是無論如何,她現在還無法原諒已故的蔣國華,還有她的親生母親吳敏。這兩位是她曾經最為敬慕的人,現在卻成了扎在她心中的利刺。也許正如舒哲所說,因為他們是她最為在乎的人,所以才最難以原諒吧!
「走吧,我先帶你去學校搬行李。」
舒哲見她蒼白的面色上染上兩抹紅暈,便知她心情不錯,於是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快步地向小區地下停車場走去。等會兒把她的行李什麼都搬過來后,那麼他們便算是正式開啟了同居生活。如此一想,他眉梢眼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林天恩回到宿舍時,鄭潔並不在,看屋裡空蕩蕩的樣子想來她應該是搬出了宿舍。前些天聽她說找到了實習的公司,好像有提過包吃包住,當時她思緒混亂,也並沒在意。現在想想,宿舍里曾經住在一起的四個人竟在這不短不長的大學四年裡並沒有累積很深的感情。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收拾收拾吧!」
舒哲見她站在房內不停地環顧四周,不由心急地催促。他是唯恐她心生不舍,突然改變了主意。
「其實也沒什麼收拾的,就是一些衣物跟生活用品,一會兒就收拾好。」
林天恩轉頭看了看他,見他一副急吼吼的表情,不由得唇角微挑,隨即她便開始動手整理起自己的衣櫃與床鋪。她做事向來利索,不一會兒便將行李打包裝箱。
舒哲與林天恩拖著箱子、拎著行李走到停車場的時候,正見趙安寧開著她的紅色甲殼蟲拐進了停車場。
舒哲暗叫不妙,忙加快了腳底的步伐,他想儘管把行李放好,最好在趙安寧找過來之前開溜。
可事與願違,他才把行李裝到了後備箱,便見打扮時尚的趙安寧揮著手向他走來。
「呀,哲哥,最近難得看到你呢,打你電話也不接!」趙安寧款款走到車邊,故意忽視站在舒哲身旁的林天恩。
舒哲看了看林天恩,雖見她面色如常,但還是湊在她耳邊輕聲說:「你先去車裡等我一小會兒!」
林天恩也不想跟趙安寧打交道,朝他點了點頭,隨即便走到副駕駛的位置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趙安寧的眼光悄悄從舒哲身上轉移到了林天恩身上,見她上了車,又只好收回眼光。先前她開車過來時,看著舒哲拎著一個行李包,林天恩手裡拖著個行李箱,當時她便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深吸了口氣,盡量保持鎮定,隨即揚起了掛滿笑容的漂亮臉蛋說:「哲哥,你在幫林天恩搬家呀?她找到工作了沒?準備搬哪裡啊?」
「這跟你沒關係,瞎問什麼,趕緊上課去。」舒哲懶得回答她這連珠炮似的追問。
「怎麼能跟我沒關係呢?她是我親姐,我代我親媽問一下不行嗎?」趙安寧不滿地白了他一眼。
「就是你親媽讓我好好照顧她的,所以呢,這裡沒你的事了,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乖啊!」
舒哲說完,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拉下了車箱后蓋隨即走到車邊拉開了駕駛室的門。
「喂,你這話什麼意思啊?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趙安寧不依不饒地追到車門,扒著半開的車窗質問道。
「這事兒你還是回去問你親媽吧,啊!再見,不用送了!」
舒哲說完便發動了車子,緩緩地倒好車后,一個漂亮的轉彎,便將趙安寧甩出了好遠。
「呃……真是見色忘友!這都是什麼事啊!」趙安寧攔他不住,氣得直跺腳,心裡對林天恩更添了一層怨恨。憑什麼她喜歡的、她在乎的人都要被她搶走?憑什麼?
車子開到半途的時候,林天恩突然問起了蔣國華的事。她心裡清楚得很,雖然舒哲沒有跟她提起,但有關蔣國華葬禮的事,他還是從吳敏那裡知道了不少。
舒哲聽她問起這事,暗想著是到了解開她心結的時候,也只有這樣,她才能坦然地過好未來的生活。
「聽吳阿姨說,蔣叔就葬在西郊的章台山墓園,聽說是前幾日下的葬,感覺他沒什麼親人,葬禮應該很冷清。」
林天恩應了一聲,便閉口不言。至於葬禮是什麼樣子,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估計吳敏應該是去了,其他的人,也只有蔣國華生前資助的那些學生。不過他們都遠在外地求學,一時半會兒應該趕不過來吧。
「要不趁著今天有空就過去看看他?就算是見他最後一面吧!」舒哲見她不語,側目瞧了瞧她的臉色,見還不算難看,便開口勸說。
一想起蔣國華,林天恩的心情就變得異常複雜。雖然現在情緒已不像那日在醫院剛聽到他們談話時那樣震驚、憤慨,可她還是極度地排斥聽到有關他的一切。這些年一直得到他的資助,才讓她從一個因貧窮差點輟學的孩子順利地讀到了大學;遇到挫折時,也有他在一旁引導鼓勵,才讓她走過人生中一道又一道的坎。她不知該如何去評價他,對他既敬仰又忿恨。就在她糾結的時候,舒哲已將車子開到了前往墓園的路上。
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林天恩有所察覺,不由轉頭瞪了開車的舒哲一眼。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怨念,舒哲轉頭投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隨即說道:「就這麼一次,就是做個了結吧!」
林天恩沒有接話,算是默認了。
車子停在了墓園門邊的停車場,舒哲並不下車,只是把具體地點告訴了林天恩。真正到了這地方,林天恩又打起了退堂鼓,她一時無法接受前不久還活在世上的蔣國華,現在竟已被埋葬這園中的事實。就算是俗話說世事變幻無常,可是真發生在身邊,卻讓人不勝唏噓。
「我給你畫下來,你就按照我畫的路線走就能找著了。」
舒哲明知林天恩心中不願,可還是裝傻充愣地拿起紙筆給她畫了蔣國華墓地所在。他之所以如此積極地處理此事,是因為受了吳敏所託。
「墓園門口有賣花的,等下路過時你買一束。」舒哲邊說邊從皮夾中抽出一張粉色鈔票連同畫好的地址塞到林天恩手中。
如今林天恩是騎虎難下,只好接過來並硬著頭皮打開了車門。走進墓園大門時,她在門口簡陋的花店裡買了束黃白色的菊花。賣花的年長婦女打量了她一下,又問她要不要買點紙錢,而且還附贈打火機。林天恩猶豫了一下,想到這些年讀書的錢都是蔣國華資助的,現今給他多燒點也算是還他一些情了。
當林天恩拎著兩摞厚厚的紙錢,手捧著一束菊花找到蔣國華的墓碑時,發現墓碑前站著一個人。她一身黑衣,留著齊耳短髮,光從身影瞧上去就覺得是個溫柔幹練的人。除了蔣國華,林天恩排斥的人還有她親媽吳敏。她明明知道吳敏在這場鬧劇中並沒有什麼過錯,可她還是無法面對。
「天恩!」
輕嘆了一聲后,她轉身準備離開,卻聽身後傳來溫柔的輕喚,這讓她心頭一軟,頓時停住了腳步。可她並沒有轉過身看吳敏,而是朝旁邊掃了幾眼,隨即又抬步要走。
「天恩,你等下!」
吳敏見她要走,忙快步跟了過來。走到林天恩跟前,她默然打量了林天恩好半天,見她比起前陣子又清瘦了許多,披散在肩側的烏髮有些毛糙,不由得心疼起來。
「既然來了,那就去看看他吧,不管怎麼樣,他也資助你上了這麼些年的學。」
在林天恩來之前,吳敏有好多話想跟她說,可是現在見到了她,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林天恩抬眼看了看她,並沒有作聲,而是越過她徑直走到蔣園華的墓前,將手中的花束放到了墓碑前,隨即又將手中的兩撂紙錢散開,用打火機點燃。看著火舌將那一疊疊花花綠綠的紙吞噬殆盡,林天恩忽覺鼻子發酸,眼眶中有液體不可抑制地流出。所謂的人死如燈滅,蔣國華這一世的對與錯,已隨著他的逝去而煙消雲散。現今還在為此而糾結的,便是他墓邊的這一對母女。
「天恩,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祭拜完后,林天恩打算走人,結果被吳敏拉住了胳膊。
「有什麼話就趕緊說吧,我還有事要忙。」林天恩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語氣冷漠地說。
「媽前不久給你找了家實習單位,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就……就發生了這樣的事。現在那單位的部門主管問我你什麼時候能夠去上班,你看……」吳敏邊說邊看著她的面色,生怕她拒絕。
「多謝關心,工作的話我自己會找,這些年我不也這麼活過來了嗎?」
林天恩不再像往常那麼乖巧,對於在醫院聽到的那些事,她仍舊是無法釋懷。並不是怨她當年粗心大意沒看住她,而是怨她與蔣國華相見的時候刻意隱瞞。回想起他們兩人重逢時的情形,林天恩便覺得有些異常。當時她也曾問過吳敏,可是她卻刻意迴避,若是早些知道,她多少也有個心理準備,也不至於在病房裡聽到蔣國華那些話時情緒崩潰。
「天恩啊,你別這樣。當年的事情我也不是故意向你隱瞞,只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這工作的事情,你就聽媽的安排,行不行?」
吳敏被她這麼拒絕,顯然是不甘心,也不放心。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她想補償她,想讓她過上不愁吃穿、無憂無慮的日子。
「工作的事情我自己會安排,就不勞您費心了。我現在已經是成年人了,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雖然您是我親媽,可是沒理由插手我的人生。還有人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
林天恩說完轉身便走,她實在不忍心去看她失落的模樣。
回到車裡后,林天恩將舒哲從上到下打量了好幾遍,看得舒哲心裡直發毛:「林天恩,你這麼看著我幹嘛?怪嚇人的!」
「我看是你做賊心虛吧?你之前是不是跟我媽串通好了才帶我到這裡來?」
林天恩面露慍色,一雙大眼就這麼瞪著他,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哪裡是心虛呀,我這是尊重長輩,你說你媽那邊鄭重其事地找我讓我幫忙,我這當晚輩的能不聽話嗎?再說了,蔣叔這事跟你媽又沒關係,你幹嘛躲著不見她?」
舒哲其實也很委屈無奈,他覺得能讓她們母女和好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林天恩並沒有把蔣國華與母親的淵源告訴他,畢竟這些也算是吳敏的私事,說出去總歸不好。
「反正這事你就別管了,我累了,回去吧!」
林天恩說完便繫上了安全帶,將頭靠在座椅上闔眼假寐。她不想再提及這些累心的事情,也不想被人打亂她的生活步調,她只要做自己就好!
因為舒哲與林天恩同居的事情,趙安寧憋了一肚子的火,放學回家后沖著吳敏發了頓脾氣,誰知吳敏根本沒有精力管她這麼個刁蠻任性的女兒。現在與林天恩一對比,吳敏才意識到自己太過嬌慣趙安寧了。她當然也希望安寧能跟青梅竹馬的舒哲好,可是人家看不上她,她這做母親的能有什麼辦法?
鬧到最後,趙安寧覺得自己簡直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她這親媽壓根沒把她當回事兒。她在房內一通亂踢亂砸,後來實在覺得這樣鬧也無濟於事,索性衝到了客廳指著正在整理房間的吳敏尖聲吼道:「媽你實在太偏心了,就算林天恩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兒又怎樣?我也是你親生的啊?憑什麼她一來就從我這搶走了你跟舒哲?她到底是憑什麼?」
「趙安寧,就你這個脾氣,別說是舒哲,就是其他男孩子也沒辦法容忍你!這事怪我,是我把你寵成無法無天的個性。可是你也要自我反省,你要看清楚,不可能人人都圍著你轉!」
吳敏受不了趙安寧的無理,她極力抑制著上前打她的衝動大聲訓斥道。
「是,我無法無天,那個林天恩什麼都好。現在我走了,你讓她來做你女兒好了!」趙安寧覺得委屈又氣憤,含淚丟給她一句便衝出了家門。
等吳敏追出去的時候,趙安寧已經開著她的紅色甲殼蟲揚長而去。吳敏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車越行越遠,心裡難受得直掉淚。她也不知道到底是造得什麼孽,為什麼最近身邊的一切事情都那麼坎坷不順利?
趙安寧走後,吳敏便開始擔心起來,開始到處打電話詢問趙安寧的行蹤。可是數通電話打下來,仍是不知趙安寧的去向。
吳敏知道她這個女兒平常愛化妝打扮,也深受學校里的男生追捧,跟班裡的女生處不到一起,倒是能跟男生打成一片,這正是她最為擔心的。思來想去,她只能無奈地撥通了舒哲的電話,請他幫忙找人。守著電話等了近一個小時后,她終於接到了舒哲打來的電話,只是等來的是不太好的消息,他問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趙安寧。
吳敏急著快要發瘋,沒等舒哲掛完電話便抱著手機失聲痛苦起來。
電話這邊的舒哲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忙招呼林天恩讓她聽電話。結果當林天恩不情願地接過手機時,吳敏已掛了電話。
「這,怎麼回事?」林天恩對於舒哲急切地把她拉過來聽電話感到好奇,誰知才剛接過就被掛掉了。
「你親媽打過來的,好像是趙安寧離家出走了,現在找不著人,把你親媽都急哭了。」
對於任性的趙安寧,舒哲感到極為頭疼,他真希望她有一天能夠懂事,做些與她年紀相符的事情。
「離家出走?好好的出什麼走啊?」
聽到趙安寧的名字,林天恩同樣感到頭痛,有生以來她還沒怵過誰,但趙安寧可是頭一個。
「那誰知道?她就是這脾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離家出走也不是頭一遭。不過我覺得這次比較嚴重,剛剛吳阿姨在電話里都急哭了,我還第一次見她這麼緊張。」
「那怎麼辦?這個時候去哪找人呀?」聽說吳敏都急哭了,林天恩也不由得感到揪心。她最見不得人落淚,更何況這人是她親媽,畢竟血濃於水。
「唉,這個趙安寧可真能折騰!」
打了好多通電話的舒哲現在也是沒轍,這大半夜的他去哪找人呀?
「要不我們出去幫忙找找吧,她一個女孩子也跑不了多遠,反正你有車,這樣方便些。」林天恩最終是放心不下吳敏,不過對於趙安寧,她倒不是特別擔心。想她那麼大一個人,總不至於連自我保護都不會吧。
舒哲想著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這覺是別想睡好了,便欣然同意了林天恩的提議。而且他覺得在這節骨眼上,正是讓她們母女和好的良機。
兩人穿好衣服出門的時候,林天恩主動聯繫上了吳敏,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便開始與舒哲四處尋找趙安寧。為了便於舒哲聯繫與趙安寧認識的人,林天恩自告奮勇地當起了司機。好在她方向感不錯,對路況也較熟悉,基本能按照舒哲的指揮開到目的地。
到了凌晨兩點多的時候,舒哲終於打聽到了趙安寧的下落。他同班同學王立堯打電話跟他說喝得爛醉的趙安寧正在他那兒發酒瘋。雖然隔著手機,舒哲仍能聽見趙安寧撒潑胡鬧的聲音。他不由得皺了皺眉,交代了王立堯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怎麼樣?找到她了?那趕緊打電話通知我媽!」林天恩聽到有了趙安寧的下落,忙將車往路邊一停,抓起手機便要聯繫吳敏。
「你別急,我先把地址發給吳姨,讓她跟我們一起去接安寧。你到時候就乖乖地坐在車裡別出去,她發起瘋來嚇人,說不定還會誤傷你!」
舒哲邊說邊飛快地編輯簡訊發給了吳敏,之所以這樣做,他也是為自己著想,免得等他過去時被趙安寧纏住。
「有你說得這麼誇張嗎?」林天恩沒想到舒哲也怵趙安寧。
「趕緊開車吧,我肯定是上輩子欠你們這母女仨的,最近真是沒過上一天清靜日子!」
舒哲說完,朝林天恩眨了眨眼。林天恩立即會意,羞澀地朝他一笑,隨即在他臉頰印上一吻。
好不容易幫著吳敏把趙安寧帶回家后,已近凌晨四點,好在第二天是周日,可以睡懶覺。舒哲覺得雖然辛苦,但還是有收穫的,至少林天恩與吳敏這一對母女不再僵持冷戰,至少他也讓趙安寧認清了現實,希望她以後能別再糾纏。
然而對林天恩來說,反倒是增添了一些煩惱。看著趙安寧這惡劣的性格,她不禁為吳敏擔心,也更為自己擔心。就這樣跟舒哲走到了一起,她覺得未來的路一定會很坎坷。
經趙安寧這麼一鬧,向琳芳終於知道了舒哲與林天恩同居的事情。本來她是有意撮合自家兒子與趙安寧,但現在對於脾氣任性的趙安寧感到有些不滿意,她暗自琢磨著再給自家兒子多找找,挑個家世不錯、模樣不錯、性格溫柔聽話的姑娘。不過在此之前,她得把林天恩這事給解決了。
向琳芳最近便忙著說服舒哲,結果他要麼置若罔聞,要麼壓根就不見人影,把向琳芳氣得牙痒痒。不過她做事向來精打細算,這一頭是千方百計地勸舒哲與林天恩分開,那一頭已經讓好友四處打聽給舒哲介紹對象。沒幾天的工夫,便有人給介紹了兩三個家境不錯的姑娘。為了保險起見,向琳芳還特意去看了兩家姑娘,覺得對方家境不錯,模樣方面也就沒怎麼挑剔。只要她兒子不是跟林天恩在一起,她就心滿意足了。
給兒子挑好了候選人之後,向琳芳便開始苦口婆心地勸兒子相親。她覺得依兒子這麼好的條件,找個比林天恩強百倍的簡直是易如反掌。只可惜她那兒子實在太倔,怎麼也不肯聽話,最後她實在對他沒轍,便只好打起了林天恩的主意。她知道吳敏近來煩心事多,又考慮到林天恩是她的親生女兒,礙於跟她交情不錯,所以不打算跟她提這種事情。如此一來,也只能她親自跟林天恩談了。從趙安寧那要來了林天恩的手機號碼后,向琳芳便鄭重其事地給她打電話約了見面時間,而且前提是不能讓舒哲知道。
林天恩收到向琳芳的邀約后倒也不覺得驚訝與緊張,她覺得按著平常小說或電視劇上的劇情發展,總會等到舒哲母親前來拆台。當然,她也沒有幻想到她會拿著一疊鈔票狠狠地甩在她臉上,讓她帶著這些錢滾。雖然只見過向琳芳兩面,但她知道她絕不是那種讓別人占任何便宜的人。
趁著周五下午沒安排兼職,林天恩乘公交到了約定地點。看到那家熟悉的咖啡廳后,林天恩無奈一笑,之前她親媽吳敏在剛認識她的時候常帶她過來這裡聊天套近乎,看來舒哲她母親的喜好跟吳敏還真是像。
這一次見舒哲的母親,林天恩不再像第一次那樣誠惶誠恐。她衣著樸素,素麵朝天,見了向琳芳后朝她大方一笑,叫了聲「向阿姨」。
沒見林天恩之前,向琳芳還自我想象了一樣見面時的情形,覺得像林天恩這樣在鄉下長大的姑娘,要麼就沒見識,要麼就是一副無賴模樣。而今看到她如此大方得體,不由得吃了一驚。
「阿姨,您要喝些什麼?果汁還是咖啡?」林天恩打了招呼后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菜單遞到了向琳芳面前。
向琳芳平常不大喝咖啡,對咖啡的種類也不太了解,抬眼掃了一下,點了個最貴的藍山咖啡。
「阿姨,藍山的有些苦澀,要不您換點別的?卡布奇諾的比較大眾一些。」林天恩雖然覺得自己有些多管閑事,但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
「不了,我就愛喝這種!」向琳芳不滿地瞟了她一眼,斬釘截鐵地說。
見她沒有別的要點的,林天恩便拿過菜單看了看,點了一杯橙汁,又叫了些零食點心。她感覺到向琳芳投來的不屑與鄙視的眼神,隨即從包里取出皮夾,朝她笑了笑說:「阿姨您別跟我客氣,想吃什麼隨便點!」
見林天恩的反應跟她想象的不一樣,向琳芳原本趾高氣昂的神情稍稍變了些。不過她也是有備而來,不管這林天恩怎麼巴結討好她,她也絕不允許她跟自己兒子在一起。
「林天恩啊,我看你呢也是個明白人,所以我現在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同意你跟我兒子在一起,你們兩人不合適,還是早些分開吧。」
林天恩也早就猜到了她要談話的內容,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微笑著問:「阿姨,是舒哲跟你說了我跟他不合適?」
向琳芳沒料到她會這麼問,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答,答是吧,顯得自己幼稚,說不是吧,顯然她是挖了坑等著她跳。
「阿姨,其實正如老話所說,看一雙鞋子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您這麼冒昧地說我跟舒哲不合適,是不是有些武斷了?」林天恩說完,誠摯地看了看向琳芳。
「我是你的長輩,也算是過來人,我兒子沒眼光,那我這做母親的自然要替他把好關。」向琳芳譏諷一笑,三言兩語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有些家長總是要把控自己孩子的人生,這一點我也理解。只是您的意見並不能代表舒哲的意見,他已經是成年人了,他具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再說您辛辛苦苦培養了這麼些年的兒子,他的眼光怎麼樣,您心裡最清楚吧?」林天恩輕易地給她一個漂亮的還擊。
向琳芳被她噎得無言以對,心裡有氣還不好發作。正巧服務員將她點的藍山咖啡送了過來,她抓起杯子猛喝了一口,一張精心修飾過的臉頓時皺成了一團:「這什麼咖啡啊,怎麼這麼苦?」
她沖著無辜的服務員發火,將其嚇得連連道歉,並且要給她多拿點方糖。
而林天恩則在一旁淡定地喝著她點的橙汁,隨手又剝了幾顆開心果放在盤中。
「阿姨,您想說的我基本上都明白了,主要是您不同意我跟舒哲在一起。這一點,您可以跟舒哲說,如果他不願意跟我在一起,我也不會巴巴地賴著他。」
見向琳芳喝了清水漱口后,林天恩便將剝好的開心果與芝士蛋糕推到了她的面前:「阿姨,我要趕回去上班,您慢吃!」
「喂……」
向琳芳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林天恩已經拿好包與皮夾走向了結賬吧台。看著她結完賬匆匆離去的身影,向琳芳覺得這孩子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想,無論如何,她也不要能壓制住她的準兒媳!
趙安寧的鬧騰與向琳芳的反對,對於舒哲與林天恩來說只是個小小的插曲,更實際一點兒來說,反而是催化劑。兩人的同居生活過得甜甜蜜蜜,偶爾有些小摩擦,也很快就和好如初。
畢業設計與答辯順利通過的林天恩在找工作方面卻總是碰壁,因為求職者太多,真正有需求的企業太少。每當林天恩捧著厚厚一撂簡歷花個十塊、二十塊的進場費到各公司攤位前賣力推銷自己的時候,那些招人的HR連眼皮都不抬一下,象徵性地收走了她畢恭畢敬遞上的簡歷,隨即便扔在一旁的紙箱。可是林天恩從不氣餒,她覺得只要她勤快一些,嘴甜一些,表現得更真誠一些,一定會被真正需要招人的公司錄用。
林天恩做完兼職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她看著坐在桌前玩著手機等她吃飯的舒哲,難免感到有些歉疚。
「不是讓你先吃嗎?以後別再等我了,餓太久了對胃不好。」
林天恩放下包包,走到桌前,發現桌上擺著的全是舒哲點的外賣。之前她有教他做飯炒菜,他也學得挺好的,可就是懶得做。
「叫什麼外賣啊,又貴又不一定衛生,自己做多好?」
「這不是省事嘛,趕緊吃飯,餓死我了。」舒哲滿不在乎地將碗筷往她手裡一塞,隨即便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林天恩看了看他,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她扒拉了幾口飯,沒話找話地說道:「我今天上午去招聘會了,遍地撒網式地把簡歷都投出去了。」
「其實有些企業並不是真正要招人,他們去只是做個宣傳。你知道我們設計院的人事平常都怎麼做嗎?招聘會都是包月形式,反正付了錢不去白不去,到那收收簡歷搬回來,還能當廢紙賣呢!」
舒哲一聽,不由皺了皺眉,向她介紹招聘會的陰暗面。
「不過也還是有要招人的企業的,平常我在網上也有投簡歷,明后兩天我都有面試。不過感覺那些招會計的公司都要求有相關工作經驗,像對我這種應屆生都愛搭不理的。」
「你呀你,其實我覺得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像你這樣做了這麼多兼職,收入應該很可觀了,找工作也不急於一時。你看你瘦的,要學會勞逸結合知道嗎?就算你不工作,這不還有我嗎?」
對於林天恩這種拚命三郎的工作方式,舒哲很不贊同。他覺得女孩子有個工作是好事,但是沒工作的話,也沒必要強求。而且他很希望每天下班后,都能在家裡看到她的身影。
「我有手有腳的,幹嘛要每天在家當米蟲?」林天恩對未來的規劃中並沒有家庭主婦這個職業。
「可是你這樣整天不著家也不太好吧?又不是能賺個萬兒八千的,至於弄得這麼辛苦嗎?」
「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我這不是沒辦法嗎?我也知道我家條件不好,每月我總要給父母生活費,不辛苦哪能存下錢?」
「都說了你不用擔心,這不是還有我嗎?我是幹嘛的?是用來依靠的。」
舒哲見她說著說著就急了,忙放下碗筷,一隻手攬上她的肩說道。
「總是依靠你,你也會累的,反正以後是兩個人過日子,我能分擔一些就分擔一些。」
林天恩像只貓一樣,被他這麼一安撫,瞬間乖順起來。
「沒關係,我是男人,我扛得住。我不怕苦不怕累,就怕你不來依靠我。」舒哲說著說著,便轉入了他想要的正題,「我說你能不能減少些工作啊?每天讓我一人獨守空房你就不怕我因為寂寞而變心嗎?」
「哪有你說得這麼誇張,有時候我也會早回家呀。」
「那你就不能少干點活多陪陪我?其實我也挺盼望你找個全職工作的,至少能正常上下班。」
「不過就算真找到了工作,我也可能會利用空閑時間做兼職,畢竟我還有二位老人要養活嘛,這一點要請你多多擔待啦!」
「林天恩,那你要讓我擔待到什麼時候?你就不能多分點時間給我呀?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准老公?」
舒哲一聽就不樂意了,他覺得平常都是他擔待她,至少她也該對他的付出有所回應吧?
「我這不是有特殊情況嘛,等我以後賺很多錢了,我就可以不用做兼職了。」
「那你要賺到什麼時候啊?你這才剛踏出校門,現在連畢業證還沒拿到手呢,等你賺大錢那我不成老頭了?」
舒哲越聽越不樂意,直板著臉將飯碗一推,起身走到沙發上坐了。
林天恩覺得他有些孩子脾氣,起初是覺得挺可愛的,現在卻覺得他太不成熟了。她希望他能夠多理解她一些,也想著能多依賴他一些,可是現實擺在眼前,工作養家與他,她無法做到兩頭兼顧。
舒哲見她仍舊是穩坐釣魚台般地吃著晚飯,頓時心中怒氣上涌,他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並將聲音調得極大。
林天恩知道他在氣頭上,索性安安心心地吃好飯,洗好碗收拾完桌子,這才走到了沙發在他旁邊坐了。
「生氣啦?你不是男人嗎?幹嘛這麼小氣?跟個怨婦一樣!」
其實林天恩不太喜歡這樣哄人,可是自打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她不得不偶爾舍下面子哄他,因為他是她在乎的人。
「換你你不生氣啊?你說說你天天忙這忙那的,把這家當成旅館一樣。」
「我怎麼覺得我們的對話有些男女顛倒呢?這台詞通常不都是家庭主婦跟工作繁忙的丈夫說的嗎?」林天恩往他身上一倚,笑嘻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撒嬌道。
舒哲低頭看了看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每次她把他惹毛了之後就會以這副德行讓他消氣,而且他每次都很不爭氣地乖乖就範。
「別生氣啦,那我這周日不去兼職,就專門在家陪你,好不好?」
「你覺得我就這麼容易收買嗎?」
見她有所退讓,又這麼死乞白賴地撒嬌,舒哲心中的怒氣很快便煙消雲散。其實他心裡很不甘心,對於這麼快就向她妥協的自己,他感到極度鄙視。
林天恩早已摸清了他的底牌,她拽著他的胳膊撒嬌似的搖了幾下,隨即又湊到他面頰獻上香吻一枚。
可是舒哲卻不滿足於這蜻蜓點水的一吻,他迅速地捧住了她的臉,狠狠地吻了上去。
吳敏通過學校的檔案查到了林天恩養父母家的住址,她一個人頂著個六月底的大太陽轉了幾趟車才到了目的地。當親眼看到這個偏僻鄉村的舊而破的瓦房時,她所有的情緒都轉為了對女兒的心疼。心疼之後,便是對已故的蔣國華的恨,那恨如潮水般洶湧,猛烈地撞擊著她的心房。正是因為他的一時錯念,竟然讓她的女兒在這種地方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為了不驚擾到天恩的養父母,她以蔣國華朋友的身份走進了林家。首先迎上來的是林天恩的父親,瞧上去蒼老憔悴,走路一拐一拐,一看就知道是個跛子,不過他為人卻是異常和善。隨後她又見到了林天恩有些痴傻的啞巴養母,讓她極力壓抑的心疼與心酸如洪流般傾瀉而出。她心愛的女兒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該是要受多少罪,吃多少苦?
原本想跟林天恩養父母談一談天恩過戶問題的吳敏因情緒崩潰而匆匆離開。她順著鄉村塵土飛揚的小道一路狂奔,淚水在她面頰肆意橫飛,到了小路盡頭時,她不由得蹲下身抱膝痛哭起來。
林天恩終於拿到了畢業證,這讓她在找工作時有了一定的底氣。不過像她學財會專業的找工作並不容易,大多都是要有工作經驗的,畢竟一個蘿蔔一個坑,無論大企業還是小公司基本都不願意耗費財力、人力、物力培養一個剛走出校門什麼都不懂的應屆生。
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她拿到畢業證沒幾天便被一家中型進出口貿易公司的老總親自相中,錄用的時候,那個漂亮幹練的老總趙佳悅對林天恩說:「看你的眼睛就知道是個有慾望的人,我喜歡!」
林天恩第一份正兒八經的工作就在那個美艷不俗的老總似是而非的誇讚下拉開了序幕。辦好了入職手續后,她便成了這個貿易公司的小出納,整天跑銀行,跟現金打交道,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而且公司開的薪資也算厚道,這樣她便有更多的時間照顧她與舒哲的小家。
打從趙安寧離家出走事件過後,林天恩與吳敏的關係漸漸地平和許多。偶爾林天恩也願意去趙家坐坐,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頓飯什麼。趙安寧最近交了個男友,也時常帶到家裡。那男孩子是鄰校的學生,比她大兩屆,長相文雅,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雖不及舒哲帥氣,但對趙安寧極是體貼,一看就是那種標準的食草男。
可即便如此,每次趙安寧見了林天恩私底下還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這天林天恩在吳敏的盛情邀請下提了些水果登門拜訪,才剛吃完午飯,趙安寧就趁著吳敏跟保姆進廚房收拾的空當,湊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林天恩跟前問:「瞧你現在小日子過得不錯嘛?聽說你把向阿姨也給打敗了?」
「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只是跟她講道理、擺事實而已。她這樣通情達理的一個人,想必會理解我跟舒哲的。」
其實林天恩私底下真不想跟趙安寧打交道,尤其是上次過來看到她帶著男朋友一起,在他面前吆三喝四、頤指氣使的模樣后,她對趙安寧就更加厭惡了。
「切,拽什麼拽,你以為舒哲是真心喜歡你呀?跟你玩玩兒而已。」趙安寧邊說邊摩挲著掌心的手機,她其實曾好幾次想把舒哲的錄音放給林天恩聽,可是又怕舒哲跟她絕交。
「無論真心還是實意,我們都在一起了。且不論以後怎麼樣,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切,裝什麼裝呀,沒意思!」
自知說不過她的趙安寧朝林天恩翻了個白眼后便趿著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回她的房間。關上房門之前,她朝林天恩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看得林天恩哭笑不得。其實趙安寧除了任性驕縱外,她直爽的脾氣與毫不掩飾的態度讓林天恩覺得她還是有點可愛的。
「天恩啊,我讓王阿姨熬了百合綠豆湯,等下你吃完了晚飯再回去。還有,我也給舒哲準備了些,到時候你帶回去。」
自打吳敏從林天恩老家回來后,她對林天恩極盡體貼溫柔,也不再催著她跟養父母溝通辦理入戶手續。
「媽,不用了,這些材料家裡都有,我也會做。」
即使來了多次,林天恩還是不大適應,畢竟有個趙安寧在,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哎呀,我這有現成的,幹嘛要回家做?你平常上班也夠忙的了,好不容易到媽這來過一天,我不得什麼都給你備得好好的?」
也許是吳敏的熱情讓林天恩不忍拒絕,即使心裡不情願,她還是乖乖地留下吃了晚飯。
不知是什麼原因,一家三口坐下來吃晚飯的時候,趙安寧心情異常愉快。她邊吃邊觀察著林天恩,時不時朝她擠眉弄眼的。林天恩被她瞧得不太自在,卻又不好當著吳敏的面發問。
吃完了晚飯,吳敏忙著給林天恩準備了滿滿一保溫瓶的百合綠豆湯,並且親自開車把她送到了家門口。若說之前林天恩對她還心存芥蒂,現在儼然是無話不談的親密母女了。
林天恩提著攜帶型保溫瓶到了家門口,她先是按了按門鈴,等了半天也沒見舒哲前來開門。早上走的時候問過他有什麼安排,他還委屈地說要獨守空房一整天,現在倒好,人都跑沒影兒了。
輕嘆了一聲,林天恩從包里掏出鑰匙開了門,將保溫瓶里的綠豆湯倒出來冷著。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房間后,她開始給舒哲打電話,結果一連打了幾個都是無人接聽狀態。莫名地,她心裡感到不安起來,這還是舒哲第一次不接電話,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她越想越忐忑,正要拿手機再給他打過去,這時卻收到一條簡訊息:「我現在正在家裡聽老娘嘮叨,等下就回去。」
林天恩看著簡訊末尾還帶了個可愛的符號,頓時放下心來,她簡短地給他回了個消息便坐到沙發前悠閑地打開了電視。拿著遙控器把頻道換了兩遍后,林天恩都沒有找到感興趣的節目,現在她算是體會到了舒哲所說的獨守空房的空虛寂寞冷了。
正當林天恩覺得百無聊賴的時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以為是舒哲發來的消息,忙起身抓起一看,結果失落地發現是趙安寧發來的。
「舒哥現在在相親。」
就這麼簡短的一句話,卻讓林天恩懵了好半天。緩過神時,林天恩已經撥通了趙安寧的手機,可是對方卻迅速地掛掉了。對著被握得發燙的手機,林天恩做了幾個深呼吸,被趙安寧挑起的負面情緒才漸漸平穩下來。
她靜下心來想,不管現在舒哲在幹什麼,趙安寧發這個消息來都有著別樣的目的。如果她被趙安寧挑起了醋意,那麼最終受傷害的是她與舒哲。
林天恩呆坐在沙發上,大腦卻在極速地運轉,萬一舒哲真的背著她相親怎麼辦?其實這種事情也並非不可能發生,因為她對舒哲的母親向琳芳也算有一定的了解,她覺得她決不是那種善罷甘休的人。只不過,她相信舒哲,只要他立場堅定,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會站在他那邊。不過如果舒哲背叛了她,那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舒哲開車回到家的時候,早早便看見房間亮著燈。走到家門口的時候,他並沒有習慣性地掏出鑰匙開門,而是伸手按響了門鈴,可是按了半天也沒見林天恩前來開門。
他狐疑地貼在門邊聽了聽,這才掏出鑰匙打開門,進門一瞧,見林天恩正斜倚在沙發上。
舒哲伸頭看了看她,見她紋絲不動,便以為她睡著了。於是將手中的甜點擱在了餐廳飯桌上,隨即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她跟前。等他瞧見她下瞪著空洞無神的眼睛后,心頭突然湧上一股濃濃的不安。
「林天恩?你沒睡著啊?」舒哲故作鎮定地在她身旁坐下,笑容如常地發問。
「沒睡,這不等你回來嘛!」林天恩雖然心裡生疑,但還是有所克制。讀了這麼些年的書,她很排斥電視里那種疑神疑鬼的家庭主婦的形象。
「嗯,我這不是好久沒回家了嗎?我老媽真叫一個嘮叨,跟大話西遊里的唐僧比起來,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實際上,舒哲確實是被他老娘押著去相親了,相親的對象是她老娘朋友家的千金,比他小一歲,趙安寧也認識。
「我還以為你耐不住空虛寂寞冷,跑哪泡妞去了。」
林天恩坐起身,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開玩笑式地說。
做賊心虛的舒哲被她看得收里發毛,索性抱住她說:「這家裡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還沒泡夠,我幹嘛跑外面去?」
「熱死了,鬆開,桌上有我媽給你熬的百合綠豆湯,你去喝點解解暑。」
舒哲的三言兩語便讓林天恩暫時打消了心中疑慮,她雖然覺得不甘,但也不想太過敏感。若是不信任從她這開了頭,那麼會對兩人的以後產生不好的影響。
「喲,還是吳姨心疼我!」
見林天恩並沒有什麼異常的言語舉止,舒哲總算是放了心,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這才放開了她。
林天恩走到廚房拿了碗盛好湯端到了舒哲面前,他接過喝了一口,滿面洋溢著幸福:「好喝!」
「好喝你就多喝點!」林天恩在他對面坐了下,就這麼看著孩子氣的他,心情有些複雜。
「哦,我回來的時候在附近的西點屋給你帶了布丁,趕緊拆開來把它解決吧。」
舒哲邊說邊取過包裝精美的盒子遞到了林天恩面前,其實這是他從相親的咖啡廳帶回來的,為了消除他對林天恩的愧疚,他便帶了她愛吃的布丁。在老娘的逼迫下跟女生見面的時候,舒哲滿腦子全是林天恩。他覺得雖然他是被逼無奈,可心底還是覺得背叛了她。
林天恩看了看包裝,篤定這布丁不是在附近的西點屋買的,頓時心裡覺得不快。不管舒哲有沒有背著她去相親,但他確實是跟她說了謊。
「好吃,這布丁不是附近買的吧?我看包裝上寫的地址是中山路。」林天恩吃了一口布丁,雖覺味美,可是卻覺得心傷。
「啊?我剛說是在我家附近買的,你是不是聽錯了?」舒哲先是一愣,拿過包裝一看,忙自圓其說。
林天恩抬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見他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心頭陰雲越積越多:「那你家也不在中山路182號啊?」
「可能是貨源問題吧。」舒哲說完,覺得自己還算機智。
「你確實是去家裡聽你媽媽嘮叨了?平常都不見你回去,今天怎麼就想通了?」林天恩本想直接發問,但覺得不妥,只能拐彎抹角地說。
「那也沒辦法啊,我總不能一直不回去吧?你也知道我媽那人,個性強勢!」舒哲覺察到她有些不對勁,平常她不太會在意這些小細節,可今天怎麼就……
「你……不會真去泡妞去了吧?然後帶回這些你們吃剩的殘羹冷炙給我?」
「瞎說什麼啊?」
林天恩雖然是半開玩笑似的說著,但舒哲越來越覺得心虛,他實在不願面對她質疑的目光,索性將頭一揚說:「林天恩,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你說我們之間還有沒有信任可言?」
「那你說呢?我們之間有沒有信任?無論你去了哪裡,跟我說實話不就得了,幹嘛躲躲閃閃的,還撒謊!」
「我撒什麼謊了?你之前每天早出晚歸的,我有說過什麼嗎?我給你充分的信任,而你呢?這才回家一會兒,你就開始犯疑心病了!」
舒哲本是有些慌亂,可轉念想到了之前,他便開始覺得委屈了,不由得抬高了聲音反駁。反正回家相親這事,打死他都不能說,再說了,他也沒正眼瞧過女方,應該也不算背叛。他如此作想,因此反駁便也有了底氣。
「我那是去打工的,又沒幹什麼別的事。」
「那我是回家看望父母的,也沒幹別的事啊?我怎麼發現你開始無理取鬧了?」
「……」
戰火隨著兩人越來越高的爭吵聲拉開了序幕,爭吵后,原本甜蜜的兩人足足冷戰了三天。
時日漸久,舒哲與林天恩覺得生活漸漸地變了樣。長時間的相處,他們漸漸地發現了彼此的缺點,起初是爭吵,後來學會了忍耐,可是忍耐又沖淡了甜蜜。僅僅半年的時間,舒哲與林天恩便沒了當初的激情,發生矛盾時也可以毫無顧忌地大聲爭吵,甚至是相互中傷。可是已經習慣了彼此陪伴,所以雙方從沒有想過要分開。當熱戀的激情褪去,便恢復了細水長流的平淡,這便是生活。
反倒是趙安寧,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但唯一不變的就是她的每一任男友都是食草系,只有這類人,才能夠忍受她的任性刁蠻。
吳敏則私下裡以蔣國華朋友的身份與林天恩的養父母保持著聯繫,雖然至今沒能開口跟他們說出實情,但也算對他們有所了解。她覺得讓林天恩成為真正趙家人的事還是要由她的養父開口說比較好。因此她盤算著年前再去一趟林家,看能不能找機會面對面把事情從頭到尾給他們講清楚。
林天恩知道向琳芳一直沒有放棄給舒哲物色好的女友,對此,她已由當初的忿恨委屈變為現在的淡定從容。這個周末晚上,林天恩難得來了興緻,炒了一大份意麵,煎了兩塊牛排,又自製了黃油吐司,隨後又將舒哲之前拿回家的紅酒開蓋倒了兩小杯。
舒哲加班回來的時候,一眼便瞥見餐桌上擺著的豐盛晚餐。林天恩將最後一塊牛排煎好後端上了桌,還小資地在餐桌中間點了蠟燭。
「咦,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你弄得這麼隆重?」
突然見林天恩搞得這麼有情調,裹著一身寒氣進門的舒哲頓時心花怒放。在他印象中,林天恩一向是倔強呆板的代名詞,令他驚喜與疑惑的是,她怎麼突然就開竅了?
「隆重嗎?我以前兼職的時候做過這些,今早逛超市的時候看到這些食材就買了些回來。你趕緊去洗洗吃飯,天冷,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林天恩邊取下身上的圍裙邊說道,其實她偶爾也會小資一下,只是對還要養活家中兩位養父母的她來說,很少有這種奢侈的機會。
舒哲以最快的速度洗好了手,坐到了餐桌前。他看著這一桌燭光晚餐,簡直如墜夢幻。如果眼前的林天恩穿個晚禮服再化個妝,那真算是完美了。
「牛排怎麼樣?我按照大眾口味煎了七分熟。」
林天恩並沒有動刀叉,看著舒哲切了一小塊送到口中,不由得問道。
「嗯,嫩滑爽口,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跟你在一起這麼久,可從沒見你露過一手。」舒哲吃得心滿意足,真心實意地誇讚。
「其實我在烹飪這方面還是有一定天賦的,高三報志願時,我之所以選擇財會專業,主要是為了以後好找工作。」
舒哲點了點頭,端起了酒杯伸到了她面前。林天恩立即會意,也取過酒杯跟他的輕輕一碰,只一聲清脆的響聲,便將二人漸漸疏遠的心又拉了回來。
吃完了晚飯後,舒哲主動幫忙收拾桌子。看著林天恩站在水池邊準備戴上手套洗碗時,他忙走過去拽下她手上的手套:「今天我來洗碗,你去歇著吧。」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林天恩朝他笑笑,就這樣將洗碗的任務移交到了舒哲手中。其實他們兩人剛在一起時,舒哲還是很勤快的,時常幫她做家務。可是久而久之,便漸漸懶散下來。加之他現在時常加班,這做家務的重擔便理所當然地由林天恩來承擔。
舒哲洗完了碗,又拿了干抹布仔仔細細地擦拭乾凈擺好,這才算做完了工作。他摘下手套,發現手指凍得發紅,這才體會到了林天恩每天的辛苦。剛開始時,他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不願讓她受一點苦一點累。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不再心疼她,把她每天承包家務當成了理所應當的事。
從廚房走到客廳,他看著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林天恩,心內忽然湧上一股溫暖。他快步走到沙發跟前,挨著她坐了下來。林天恩習慣性地往旁邊挪,他便惡作劇式地往她跟前擠。
「沙發這邊大地兒,你幹嘛老是擠我?」林天恩放下遙控器,不解地轉頭看著他。
「因為喜歡你呀!」舒哲長臂一伸,將她牢牢地圈在懷中。
林天恩似乎接受了他突出其來的示好,不由得撇了撇嘴:「我今天煎牛排的時候沒放多少油呀,怎麼吃完就變成了這副油嘴滑舌的德行了?」
「我這可是發自肺腑之言,你看看我真摯的眼神!」
他甜蜜的時候有多甜蜜,這些林天恩都知道。她也曾沉浸在他給的甜蜜與幸福中無法自拔過,只不過現在他的甜蜜,對她來說似乎成了奢侈品。每愛他多一點,她便覺得他離她也就遠一點。
曾經在書里看過這樣一則文章,說男人與女人的戀愛情感趨勢是相反的。男人很容易陷入熱戀,隨即感情逐漸變淡。而女人則不同,相對於男人來,她們比較慢熱,可是感情卻越來越濃。
現在的林天恩清楚地意識到那篇文章所說非虛,男人說愛你的時候,他是真的愛你,但僅限於說愛你的那一時刻。可是他不愛你的時候,也是他經過理智衡量之後才會說出口。若女人親耳聽到男人說不愛你的時候,最明智的做法便是優雅轉身,該放手的時候,就洒脫一些!
這些道理,林天恩都懂得透徹,只是免不了會糾結煩惱。她有時候會忍不住想,如果真到了她跟舒哲分開的那一天,無論怎麼痛苦,她一定要優雅地轉身,對他說再也不見!
舒哲將她圈在懷中,俯頭吻在她的耳後,那吻細密纏綿,撓得她連心裡都酥癢起來。可是林天恩還是忍住內心的悸動,抬手握住他圈在身前的手說:「舒哲,要是哪一天你不要我了,你就直接跟我說,我肯定不會賴著你!」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鄭重嚴肅,聽得舒哲不由一愣:「怎麼突然說這些?」
「沒什麼,就是忽然想起來了。」
林天恩說著,轉頭看了看他,可是從她的角度還是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舒哲沒來由地覺得緊張,他鬆開圈著她的手,讓她跟自己面對面地坐著:「林天恩,你是不是……我看你今天有些不對勁啊!」
「哪裡不對勁了?我這很正常地跟你溝通交流啊。」
「不對,你肯定有事情,要不今天怎麼突然做這麼豐盛的晚餐了?」舒哲越說越忐忑,他在想她是不是不想跟他在一起了,所以才給他做了最後一頓晚餐?
「都說了是去超市時看了食材就買回來了,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不對,真的不對,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外面有人了?」
「我看你是有病吧!」
「……」
有時候女人與男人之間的談話,就好似雞同鴨講。你在意的,他不在意;他在乎的,你不在乎。
這一年的冬天特別寒冷,冷到在公司里需同時打開空調與暖氣。林天恩現在對出納工作已經駕輕就熟,打算先考個初級會計職稱。最近公司有個會計因為結婚而辭職,公司的老總直接跟人事部點明讓林天恩頂那個會計的缺,出納再重新招人。
這對才做了半年多的林天恩來說應該算是升職,畢竟出納的工作繁雜瑣碎,技術含量相對較少。而且對她來說,做出納只是個過度,以後的發展方向肯定是財務會計。
這天,在與即將離職的會計辦理交接手續時,她突然接到了從老家打來的電話。上班的時間她一向不接私人電話,不過因為是父親打來的,她便先掛了電話,隨即跑到了洗手間給父親回撥過去。
撥通了電話后,照例是再普通不過的問候,林天恩聽父親有話想說,但明顯是在兜圈子,考慮到工作上還有事要忙,她便直白地問出了口:「爸,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啊?」
「家裡倒是沒什麼事,就是隔壁小趙媳婦到醫院查出來有些毛病,準備這兩天到你那邊的醫院再查查。我尋思著你蔣叔不是有個朋友是當醫生的嗎?所以想看看她能不能幫幫忙?」
林天恩知道父親向來熱心,不過聽后她覺得有些蹊蹺,他剛提到蔣叔的醫生朋友是哪一位?他又怎麼知道蔣叔有位當醫生的朋友的?
「爸,您說的蔣叔的醫生朋友,是不是姓吳的阿姨?」
「嗯,是她,她說她叫吳敏,是位醫生!」
得到了父親的確認后,林天恩已經猜到了大概,只是她有些不太想認,於是又問道:「爸,是不是吳阿姨聯繫您了?」
「是啊,她跟你那位蔣叔可都是好人哪,不久前她還到我們家裡頭來過,還帶了好多禮物。」
「她還去過家裡?」林天恩訝異至極。
「是呀,這事你不知道嗎?她說地址還是你告訴她的。」
林天恩想想難怪最近吳敏對自己好得不得了,原來是背著她去過老家了。可是她這樣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私自行動,是不是有點不太尊重她?要麼就是她……
林天恩想到這裡,不由警覺起來,忙急切地問:「爸,那她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
「說過什麼?就說她是你蔣叔的朋友,說你蔣叔最近身體不太好,所以托她過來瞧瞧我們。」
「就這些?其他就沒說什麼了?」林天恩還是不放心地追問。
「就這些呀,她過來沒多久就急著趕回去了,就說以後有時間再過來看我們。」
聽到這些,林天恩算是鬆了口氣,只要吳敏不是跟他們攤牌就好。之前她就一直催她跟養父母說清楚,被她三言兩語推託多次,再加上之前因為蔣叔的事鬧了一場,她以為她已經放棄了。然而現在想想,她未必是放棄,只是在尋找時機。
跟父親嘮叨了幾句后,又聽他千叮嚀萬囑咐地交代一定要好生地幫助即將過來看病的趙普夫婦。鄉下人在這些方面極是熱情,可是林天恩卻不曾被父親的熱忱所感染。對於她曾經暗戀過的趙普,她總是不太願意去面對,並非是對他還有留戀,而是覺得當年趙普沒有明確地拒絕她,讓她有些不甘心罷了。
對於吳敏去老家探望一事,回家后林天恩並沒有跟她說破。若是真的跟她挑明,只怕她來了興緻又要催她跟養父母商量著辦手續。在這件事上,林天恩覺得能躲就躲了。
周末那天,趙普夫婦便到了本市,他們起初並沒有聯繫林天恩,先是找了個便宜的小旅館住下來。後來還是熱心的林父聯繫了林天恩,並把趙普的手機號給了她,並且鄭重交代她要主動幫忙。對於熱忱的父親,林天恩不知該說什麼好,他這輩子啊,實在是太過老實善良了。
林天恩本打算周日回趙家,但想到了她親媽吳敏曾去了老家,總覺得心裡有些彆扭。思來想去,便在電話里跟吳敏講了趙普媳婦生病的事,不過她並沒有說是養父拜託,她不想讓吳敏發現她已經知道了她曾去過林家的事。
吳敏聽聞,倒極是熱心地答應了。畢竟她曾去了林家,也知那邊的人熱情淳樸,暗想著若是這次幫了趙家夫婦,那以後跟林家談天恩的事也更好溝通一些。
林天恩與吳敏通完了電話,便硬著頭皮主動聯繫趙普夫婦。她一早起來便躲在衛生間打電話,跟吳敏通話通了好久,這還沒等趙普接通,便聽見門外傳來舒哲的聲音:「天天,你怎麼在裡面這麼久?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沒有,馬上就好!」林天恩忙掛斷了電話,故意按下了馬桶的抽水按鈕,又煞有介事地打開水龍頭洗了洗手,這才捏著手機出來。
見舒哲進去后,她隨手帶上了門,然後走到了離衛生間較遠的廚房再次撥打趙普的手機。
單調的鈴聲響了許久,就在林天恩快要放棄的時候,電話總算是接通了。
「嗯,是天恩嗎?」
聽筒里傳來趙普略顯疲憊的聲音,林天恩深吸了口氣,這才說道:「你好,聽說你到這邊來了,怎麼也不聯繫一下?」
「嗯,哦,我這才剛安頓好,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趙普哥,估計我爸也跟你說了吳姨的事,剛才我打電話跟她聯繫過了,她這人挺熱情的,你們下午要有空,可以先跟她見見面,具體情況到時候你們聊。」
「哦,那還真是麻煩你了。其實這事吧,也不用這麼麻煩,我們已經打聽過了這邊哪家醫院好一些,我們自己去也可以。」
林天恩能聽出趙普的不情願,其實換個立場想想,若換作是她,她也不太願意麻煩別人。不過既然受了養父所託,那她也只能儘力相勸:「趙普哥,你的心情我理解,不過你們大老遠地趕過來,對這裡又很陌生,要是在醫院有個熟人,這辦起事來就方便許多。就像是你做各項身體檢查,有熟人的話,出結果就快一些,而且也能得到院方更多的照顧。」
「嗯,你說的也是,那你說個時間,我們去跟吳姨見見面。」
「那行,你保持手機暢通,還有,見面時可別買什麼東西,她家條件好,平常不缺那些。再說了,她是蔣叔的好友,你到時候可別駁蔣叔的面子。」
林天恩交代了幾句便掛了電話,她本就是壓低了聲音說話,可是掛完電話后,她轉頭瞧見舒哲神不知鬼不覺得站在了離她不遠的客廳。
「早飯你要吃什麼?」林天恩放下手機,邊說邊打開身旁的冰箱翻找著。
舒哲看了看她,覺得她有些異樣,便開口問:「剛跟誰打電話呢?」
林天恩取出些食材,隨手將冰箱的門一關,坦然說道:「跟我老家的一個朋友,他家最近有人病了,便到這邊來看病,老家父母托我幫忙照顧一下。」
看她面色如常地解釋,舒哲心中疑慮全消,他覺得自己有些多疑,便半開玩笑地問:「朋友?男的女的?」
「是一對夫婦,我跟媽約好了下午跟他們見面,要不你也一起?」其實林天恩也不打算瞞他,覺得彼此相處還是坦蕩一些好。只是她知道他喜歡亂吃飛醋的毛病,便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們這麼多人見面我跟著幹嘛?我這也只是隨口問問。」舒哲怕她誤會,忙朝她擺了擺手,隨即便拍著肚子叫餓。
林天恩故作嫌惡地瞥了他一眼,嗔笑著說:「那你還不趕緊過來幫忙?」
下午出門的時候,舒哲見林天恩難得打扮了一下,不由得就多看了她幾眼,滿懷疑慮地問:「呀,你描眉了?還擦了唇蜜?」
「是呀,跟老家的人好久沒見面了,怎麼的也要儀容整潔大方啊。要是我一副邋裡邋遢的樣子去見人,丟臉的還不是你?」
對於他的敏感,林天恩難免覺得心虛。她只不過想以好的姿態去見趙普跟他的媳婦。雖然她對他已沒有任何想法,只是心中的虛榮與不甘在作祟。
不過,她還是在乎舒哲的心情,便真心實意問了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其實我也就是安排他們跟我媽見個面,你要是一起的話,之後我們一起去街上逛逛?」
「我懶得出門,你自己去吧,記得早些回來!」舒哲現在早已對陪女人逛街失去了興趣,他早先被趙安寧折磨得夠嗆,覺得這輩子最恐怖的事情就是陪女人逛街。
見他不願作陪,林天恩也不強求,反而覺得他不去也好。人家趙普夫婦是過來看病的,又不是過來遊玩的,讓人家瞧見了多人在場,反而不太禮貌。
林天恩先是去了趙家,跟著吳敏的車一起到了約定的地點。她們本是提早到達,卻見趙普夫婦已經等在了那裡。
今天,林天恩終於清楚地看到趙普老婆的模樣。不知是因為生病還是什麼原因,她面色略微發黃,模樣生得一般,對比跟她並肩坐著的趙普,她顯然與他有些不搭。
不過沒等林天恩再多觀察,善解人意的吳敏便附在她耳邊下了逐客令:「人家過來談病情呢,你就先回去吧!」
林天恩看了看趙普,又瞥了一眼坐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子,朝他們禮貌地笑了笑:「你們先聊著,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有時間我們再聯繫!」
從茶室出來的時候,正巧迎面吹來一陣寒風,林天恩將圍巾系好,看著滿眼林立的高樓大廈,心頭瞬間湧上一陣感慨。想到同樣是曾經在繁華城市求學的趙普,他到底是懷著怎樣的一顆心回鄉執教的呢?不過此刻她也明白過來,當年他為何沒有給她那封似是而非的表白信回復,因為她與他註定是兩條平行線。就像是她的老闆趙佳悅說,她眼裡充滿了慾望,是絕不會回老家陪他一起過平淡日子的。如此一想,她不知不覺欽佩起趙普來,真不愧是青梅竹馬的哥哥,原來他才是最了解她的人!
林天恩並沒有多耽擱,急急地走到站台等來了公交車趕回了家。打開家門的時候,她換下鞋子,連圍巾、外套也沒來得及脫便撲向了坐在沙發上的舒哲的懷抱。
「怎麼突然這樣?」舒哲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林天恩抱著他,將頭貼在他胸膛,用力地蹭了蹭:「想你了,不行嗎?」
她這好笑的舉動讓舒哲感受到了久違的溫馨,他抬手輕拍了拍她的背柔聲問:「這才剛出去一會兒就想我了?」
「嗯!」她大聲地應道。
「真可愛!」他揉了揉她毛茸茸的頭髮,低頭在她腦袋上吻了吻。
林天恩此刻的心柔軟到了極致,她突然就有那麼一股想向他求婚的衝動。不過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讓男孩子主動?不過他們也才工作不久,而且她心裡清楚得很,舒哲的母親到現在還沒有接受她。其實與舒哲在一起,她有時候會覺得迷茫。那個時候,她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然而現在,她卻奢求更多。
「要不,我們晚上出去吃吧?」舒哲輕撫著她的烏亮的頭髮,說出了他的提議。
「出去吃什麼?」
「吃你愛吃的……不過我發現你什麼都愛吃……哈哈,比較好養活!」舒哲說完,不由笑出了聲,這也是他喜歡林天恩的原因之一。
聽著他的揶揄,患得患失的林天恩坐起身,伸手扳著舒哲的腦袋,目光嚴肅地直視著他的眼睛:「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
「什麼問題?」舒哲見她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莫名地覺得心慌。
「你愛不愛我?」
聽到了她的問話,舒哲鬆了口氣,板起面孔鄭重其事地回答:「愛!」
「有多愛?」
「非常愛!」
「非常愛是有多愛?」
舒哲覺得照她這麼問下去一定會成死循環,正準備用行動代替語言回答的時候,卻被她推了開來:「舒哲,你知道嗎?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就是耍流氓!」
舒哲聽后撲哧一笑,他歪頭注視著林天恩,問:「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
「求你個大頭鬼!」林天恩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漲得面色通紅。
「那不該有鮮花和戒指嗎?」舒哲雖然吃痛,但還是厚著臉皮抱住了她,心頭湧上濃濃的滿足與幸福。
當晚,林天恩剛跟舒哲在外吃完晚飯回來,放在包里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她取出一看,是她親媽吳敏打過來的。
林天恩暗想肯定是跟趙普夫婦有關,便忙接下了通話鍵:「媽,有什麼事?」
「哦,也沒什麼事,就是你那朋友,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就帶他們去醫院檢查。」
「哦,那麻煩媽了。」
「還有件事要跟你說,你什麼時候抽個空,媽帶你去做個全身檢查。這人呢,平常就得多注意保養,最好能定期去醫院做檢查。」
林天恩一聽這話,只覺得心裡咯噔一下。她皺了皺眉,低聲地問:「媽,是不是黃姐得了重病?」
「這還沒檢查呢,等去醫院檢查后出結果才知道呢!」
「哦,那個全身檢查還是等過完年再做吧,這天氣挺冷的,穿得多,不太方便。」
林天恩覺得她母親不是那種小題大做的人,既然她提出要帶她體檢,想必是趙普媳婦的病情不太樂觀,否則也不會到這邊來醫治。不過這事她也不好多問,聊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舒哲進門換上了棉拖,去廚房倒了水,見她仍舊站在門前通話,不由隨口說:「呃,你今天電話倒挺多的。」
林天恩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咕咚喝了大半,這才邊換鞋邊說道:「不就是因為老家那個朋友的事嘛,也不知她得了什麼病,我媽緊張得要我定期去醫院體檢。」
「你媽媽是關心你,其實定期體檢還是很有必要的。」舒哲上前拍拍她的腦袋,煞有介事地說。
「這我知道,我只是在想黃姐得的到底是什麼病,不會有什麼事吧?」林天恩現在的心思全撲到了趙普媳婦身上,想到今天下午看她瘦弱的樣子,比起林妹妹來可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算了,別想了,得什麼病那是人家的事,再說了,現在醫學這麼發達,很多重病都是可以治癒的。你整天就是瞎操心,能不能多操心操心你跟我呀?」舒哲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我?你?我整天操心得還不夠啊?你加班回來是誰給你煮好吃的?平常家務活都是誰做的?有點良心好不好?」林天恩一聽,不由就來了氣。
「你看看你,這像下午剛跟我求婚的人的態度嗎?」舒哲是有心揶揄她,他覺得調戲一本正經的她是件很有趣的事。
「誰跟你求婚了?你能不能別瞎說呀?你能不能好好領會一下我的意思啊?」林天恩聽后又羞又惱,上前拽他的胳膊又扭又掐。
舒哲任她這花拳繡腿地捶打扭掐,嘴上卻呵呵直笑,末了一把將她抱在懷中湊到耳邊問:「好了,換我問你問題了,你想不想嫁給我?」
「不想!」
「別鬧,說真話!」
「我說的就是真話,再說了,就算我想嫁,不也得先過你媽那一關?」其實林天恩在意的一直是向琳芳。
「這個你不用擔心,是我娶你,又不是我媽娶你。」舒哲倒是絲毫不在意。
「你說得倒簡單。」
「你放心,我媽就我這麼一個兒子,再說了,胳膊擰不過大腿,她是胳膊,我是大腿。等過完年我就把這事兒搞定,到時候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舒哲說起來是成竹在胸,可林天恩卻覺得事情絕不會像他說的那樣簡單。
隔了兩日,林天恩依稀聽說趙普的媳婦黃芳芳在老家縣醫院查出得了癌症,當即把她嚇得心跳加速,暗想著難怪親媽吳敏要安排她去體檢。對於這事兒,林天恩覺得趙普夫婦挺不容易的,才剛結婚不久,黃芳芳便得了這種病。
聽聞黃芳芳在去醫院檢查的當天便辦了住院手續,原本醫院床位緊張,好在是吳敏提前跟熟人打了招呼,很快便被安排住進了病房。原本林天恩覺得這本沒她什麼事了,但後來父親又打了電話過來,熱情無比地詢問了趙普夫婦的情況,並囑咐林天恩得空的時候代他們去瞧瞧。不過最近她剛接手了會計工作,離職人員因趕在年底結婚時常請假,所以她手頭的工作驟然增加,讓她不得不每天加班。所以,她也只能等著周末空閑的時候再去醫院探望。
林天恩周五加班到很晚才忙完手頭上的事情,想著第二天要去醫院探望,便給吳敏打了個電話詢問黃芳芳的病情。掛完了電話后,她心情舒暢了許多。根據醫院的檢查結果來看,黃芳芳並沒有患癌,而是縣醫院的誤診,現在只要住院做個小手術便能痊癒。
晚上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時,林天恩瞧見餐桌上擺著殘羹冷炙,水池還是一堆碗碟沒洗,桌旁的椅子擺得歪斜不堪,沙發上靠枕與拆袋的零食包混在一起,地板上還有各種殘屑,這讓原本心情不錯的她瞬間怒火直冒。
她正準備叫舒哲的名字,卻聽見裡屋有說話聲,於是好奇地走過去推門一看,正見舒哲跟一個男生坐在床邊的地毯上人手一台筆記本興緻勃勃地玩著遊戲。
這兩人玩得正著迷,還時不時交頭接耳探討著,根本沒注意剛回到家的林天恩。林天恩見狀,一肚子的怒氣也不好發作,輕嘆了口氣,只好隨手關上了門。
看著一屋子的狼藉,林天恩覺得又氣憤又無奈,她覺得不能再這麼慣著舒哲,索性提包出了門。她先是在小區附近的飯館吃了晚飯,之後又在附近閑逛了一圈。冬日氣候寒冷,冷風肆虐,林天恩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裡。
這個時候,她想起了時常聯繫的鄭潔,本想著去她那裡蹭一晚,可是想到她與小姜正過著同居生活,這樣貿然前去,肯定打擾人家。後來又想著要回到趙家去住一晚,正好明天從那裡直接去醫院探望趙普他們。不過轉念一想,這麼晚過去的話,難免會讓她們生疑,尤其是趙安寧,說不定會諷刺挖苦一場。
後來她實在是覺得冷,便在附近找了家還算乾淨整潔的旅館住下來了。把空調開到最暖后,她沖完了澡穿著浴袍躺在床上生悶氣,輾轉反側許久,也沒能入睡。
約莫到了十點半的時候,舒哲給她打來了電話,她看著手機上顯示的姓名怔了半天,最終是沒有心情接聽。誰知舒哲倒是執著,一連打了數通后,林天恩只能硬著頭皮接了。
「喂,你怎麼現在才接電話,還有,這時候怎麼還沒回來啊?」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舒哲不耐煩的聲音,林天恩覺得現在的生活真是糟糕透了。雖然她並沒有奢望她與舒哲的愛情有多浪漫甜蜜,但也沒料到日子過得這麼疲憊與無奈。一時間,舒哲所有的壞毛病充斥在她腦海中,攪得她心煩意亂。
「林天恩?你怎麼不說話?」
「加班太累了,不想說,今晚我就住公司附近了,不回去了,你自己記得把家裡打掃打掃,別弄得太臟太亂。困死了,我睡了!」
林天恩說完便掛了電話,她原本是想關機,但又想看看舒哲會怎麼樣,所以便將手機放在床頭。
果不其然,片刻工夫,手機鈴聲響起,林天恩拿過來一看,還是舒哲打過來的。她拿著手機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接聽了他的電話。
最後無奈,因舒哲說要開車去公司附近接她回家,所以林天恩只能謊稱自己叫車回去。穿戴整齊后,她環視了小小的房間,心中突然生出些不舍。這麼溫暖安靜的地方,正是她無比渴望的,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是自由的單身。
到了家門口,她按響了門鈴,等了片刻,才見舒哲前來開門。她耷拉著腦袋看著他,疲憊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舒哲看著她略顯憔悴的模樣,不由覺得心疼,忙將她拉進了屋內。
「你最近怎麼這麼忙?天天要加班?」
看著他眉頭擰緊,原本不想說話的林天恩不情願地開了口:「月底事多,加上同事離職,我現在身兼兩職,事做不完肯定要加班。」
林天恩邊說邊打量著房間,看見餐桌上的擺著的剩飯剩菜已經收拾起來,餐桌邊的椅子也擺得正了些。她走到廚房水池邊看了看,用過的碗碟扔浸泡在水中沒有洗。
「那你這是要忙到什麼時候?」舒哲並沒有瞧見她嫌棄的表情,仍是不滿地問道
「嗯,新招的出納過幾天就可以到崗了,到時候應該會輕鬆一些吧。」林天恩邊說邊走到沙發邊,看著沙發雖然被收拾了一番,但茶几與地板上仍是落了許多殘屑,讓她不由得眉頭緊鎖。
「既然你累了,那就早點休息吧!」舒哲瞧見略顯髒亂的茶几,頓時覺得有些心虛。
身心俱疲的林天恩懶得在這個時候挑毛病,聽了他的話后,脫下外套、圍巾掛在了衣架上,隨後便開門進了卧室。
一進卧室,她便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畢竟兩個大男人在裡頭打了很久的遊戲,而且又開著空調關著窗。林天恩本就心情鬱悶,再加上這股異味,神經綳得更緊了。
「屋裡有些味道,我去沙發上睡!」她極力抑制著心內的憤懣,抱著被子便往客廳走去。
「哪有什麼味道?不就是人的味道嗎?」舒哲進屋聞了聞,覺得沒什麼味兒。
林天恩利落地將沙發收拾好,並找了個條幹凈的毯子墊在上面,換好了毛絨睡衣便鑽進了被窩:「嗯,我累了,先睡了!」
「林天恩!你今天是怎麼回事?」
舒哲見狀,覺得不解又委屈,他不就是帶著朋友回來吃吃喝喝玩玩嗎?
林天恩閉上眼睛假裝入睡,她覺得再跟他說下去的話,非得吵起來不可。
在沙發上輾轉反側了一夜,沒怎麼睡著的林天恩一早便起了床。也許是昨晚睡沙發著涼的緣故,她覺得喉嚨有些疼。洗漱完后對著鏡子照了照,鏡子里的她有些憔悴,加上睡眠不足,雙眼下添了兩抹青灰。她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實在不宜出門見人,只是又不願待在家裡,索性便拿起化妝包修補一下。
化妝包是之前吳敏給她買的,她說女孩子出門總是要注意下儀錶,尤其是到一些正式的場合。上了班之後,化妝手殘黨林天恩也漸漸地熟練起來,雖然不用每日都化,多少也進步了不少,總之不會再像當初那樣把自己畫成個花臉貓了。
將自己收拾妥帖后,林天恩開門走入卧房,見舒哲還裹被在睡,便沒有打擾他。走到衣櫃跟前,翻出幾件換洗的衣物裝好,她便打算出門。誰知才剛到到卧室門口,便聽見舒哲的聲音。
「你這一大早去哪呢?」其實舒哲早就醒了,躲在被窩裡偷偷地看著她忙來忙去。
「去我媽那邊,打算今晚在那住下,明天下午回來。」聽見舒哲主動找她說話,林天恩頓時覺得氣消了一丁點兒。
「去你媽那還化妝?又不是去相親!」
舒哲眼尖,抱著被子坐起身時,見她描眉畫眼線還塗了唇彩。根據他自身的經驗,便猜測是不是有人給她安排相親?
「我這幾天老是加班,工作壓力有些大,我素顏的樣子肯定會讓我媽擔心。」
林天恩說完便開門出了卧室,她不想再聽舒哲說那些話,索性趕緊出門。雖然聽著舒哲在房間大聲叫她的名字,但她還是頭也不回地換了鞋子出了門。
她先買了些禮品去醫院探望了趙普夫婦,眼瞧著黃芳芳面色不再像前些時那麼憔悴,她莫名地鬆了口氣。之前她是心有不甘,可現在看著二人恩愛的樣子,反倒是覺得羨慕。比起孩子氣的舒哲來,趙普明顯是成熟穩重,而且對黃芳芳照顧得極為體貼。
探望完二人,林天恩乘了公交車去了趙家,到的時候正好趕上吃午飯。中午只有吳敏在家,母女兩人愉快地吃了午飯,隨後兩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吃著零食,聊著家常。這對於林天恩來說,算是件極溫馨的事了。
「媽,我打算今天在家裡住一晚。」
猶豫了一會兒,林天恩終於說出了口,其實打從一進家門她便想說,不過一直沒好意思。之前吳敏一直想讓她到家裡住上些時日,是她自己找各種理由推託,現在由她主動說出來,讓她覺得有些彆扭。
「好呀,我就這讓王姨把你的房間收拾收拾,以後你也該多到家裡住,畢竟這才是你的家,是不是?」
對於她跟舒哲在一起,吳敏是沒什麼意見,可是她的老友向琳芳,卻是個極挑剔的人。雖然向琳芳並沒有跟她直說,但她也知道她對林天恩很不滿意。不過在對待兒女戀愛結婚這種事上,她比起控制欲強的向琳芳來,還是要開放大度許多。
林天恩就這麼心安理得地在家裡住了下來,好在今天趙安寧外出了一天,連晚飯都沒有在家吃。晚上她跟母親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才見趙安寧風風火火地進了家門。
「呀,你來啦?」趙安寧見著坐在母親身旁的林天恩,勉強朝她擠出一絲笑容。
沒等林天恩打起招呼,吳敏便皺眉問:「你看看都幾點了?在外面瘋了一天才回來,見了你姐也沒禮貌!」
「切,我樂意!」趙安寧朝天翻了個白眼,說完一頭扎進她自己的房間。
趙安寧卸了妝,洗完澡后,將自己丟在了舒適柔軟的床上,電腦里播放著她愛聽的音樂。正當她跟新交的男友簡訊聊得火熱時,這時手機卻響了起來。
對著屏幕上顯示的來電猶豫了片刻,她愉快地按下了通話鍵:「喂,哲哥,你到家沒?」
「到家了,你呢?」
「嗯,早就到了,現在已經洗好了躺床上啦!」
趙安寧今天跟已工作的學長們聚了個餐,當然也包括舒哲,想當年他們可是最玩得來的一伙人。
「哦,到了就好,那什麼,我看林天恩沒回來,是不是去你家了?」
趙安寧聽他如此發問,便知這其中肯定有什麼,此刻她體內的八卦因子異常活躍。她握緊了手機,換了個語調說:「你是問我姐嗎?我剛回來的時候沒看見她呢!不過我真是好奇,你為什麼不打電話問她,而是來問我?你們是吵架了嗎?」
「沒有,剛我沒打通她電話,正好這不問問你到家沒,順帶著問一下而已。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掛了啊!」
「切,肯定是鬧了矛盾!」聽他掛了電話,趙安寧撇了撇嘴,繼續跟她的新男友簡訊來往。
林天恩與母親看了會兒電視,便回房休息。因為昨晚沒睡好,她一著床便陷入了酣眠。放於床柜上的手機被她調到了靜音狀態,因此她並不知道舒哲給她打了數十通電話。
第二天一早起來的時候,林天恩拿過手機一看,竟然顯示多通舒哲打來的未接電話。她擰眉想了想,決定回撥過去。
電話才剛撥通,舒哲那邊便接了電話,沒等她開口便氣沖沖地問:「林天恩,你昨天到底去哪了?」
「我就在我媽這啊!」聽到他的問話,林天恩覺得莫名其妙,她明明走之前跟他說了。
「你真的在你媽那兒?那為什麼我昨晚打電話你不接?」
林天恩聽著他惡劣的語氣,心頭的怒火忍不住噌噌直冒:「跟我媽看電視手機調靜音,睡覺的時候忘記調過來了!」
「你騙人,明明安寧……她說你不在!」舒哲生起氣來,索性就直言不諱地說了出來。
「趙安寧?」林天恩冷笑了一聲,隨即對著話筒說道,「好,那我讓她親口跟你說!」
林天恩完全被怒氣沖昏了頭,披頭散髮,穿著睡衣便衝到了趙安寧的卧室門邊。她轉動把手,發現門沒鎖,就這麼急急地走了進去。不過她還算有一絲清醒,順手把門關上了,而且還上了鎖。
「趙安寧,你起來!」她一把掀開被子,將手機伸到了睡得正迷糊的趙安寧耳邊,「你跟舒哲說,我到底在哪兒?」
趙安寧因被子被她掀開,頓時覺得身上一寒,就這麼著,人也清醒了許多。她揉揉眼看著凶神惡煞的林天恩,朝她翻了個白眼:「幹嘛呀,一大清早的?就算我媽寵你慣你,你也不能這麼沒禮貌吧?」
「我看你才是被寵壞了,有你這麼造謠的嗎?你昨晚跟舒哲說我不在家?你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呀!」林天恩斥責了她兩句后,把手機放到耳邊,對著話筒說,「剛聽見她說話了吧?我沒說謊吧?」
舒哲哪料到趙安寧跟他撒了謊,而且昨天沒打通林天恩的電話,他又跟趙安寧通了會兒話,聽她說林天恩有個青梅竹馬最近到了本市,聯想到她最近經常塗脂抹粉,所以他不得不心生疑惑。
「舒哲,你到底聽沒聽見啊?」見他半天沒反應,林天恩不耐地問。
「聽見了,我哪知趙安寧騙我?而且那麼巧,你手機又調靜音?」
「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嘍?」
「我有說怪你嗎?好了,好了,我不跟你爭了,現在事情已經搞清楚了。你今天什麼時候回來?要是你家裡沒什麼事的話,就早點回來吧!」對於這件事,舒哲覺得臉面有些掛不住,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坐在床上的趙安寧倒是一臉悠閑地擁著被子看著林天跟舒哲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等林天恩掛了電話,她還火上澆油地說了句:「哎呀,你別瞪我呀,我這也是為你們好!你看看,只是一句小小的玩笑話,你們就鬧成這個樣子,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你們之間沒有信任可言!你還能說你們這樣是真愛嗎?他愛你還會不相信你?天天跟他朝夕相處的人是你,不是我,可是他偏偏就信我不信你呀!」
聽著趙安寧說了這麼一大番話,原本怒氣沖沖的林天恩倒沒了脾氣。實話說,趙安寧確實撒謊挑撥離間,可是她這話說得也很有道理。如果舒哲信任她,那麼也不會打電話過來質問。還好事情不算太糟,至少她能夠立即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往後若遇到了相似的情況,她沒辦法向他證明,那該怎麼辦?還有,她與舒哲往後的路還很長,以後難保不出現像趙安寧這樣的人,若真如此,舒哲選擇相信別人,那她又該怎麼辦?
趙安寧見林天恩站在床邊怔然不語,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角:「天冷,要不咱們擠擠?我給你講講舒哲的事!」
對於舒哲,趙安寧只是覺得不甘心,現在見他們二人鬧成了這副樣子,其實也有些於心不忍。她就是這種性格,有什麼話想說就說,也時常跟別人開開玩笑,但絕不會跟人拐彎抹角玩心眼。
林天恩本不願跟趙安寧打交道,但聽她要談與舒哲有關的事,便朝她點了點頭,隨即床上一坐。
趙安寧跟林天恩並肩坐著,各人蓋了被子一角,這樣看,倒真像是一對親姐妹。
「其實舒哲這人啊,人是挺不錯的,就是他那性格有些,怎麼說呢,他這人特別愛面子。為了他的面子跟自尊啊,他可以做很多不願做的事。」
兩個人坐好后,趙安寧便按她個人的理解談起舒哲來。她跟舒哲從小一起長大,所以她自覺很了解舒哲,於是便向林天恩侃侃而談:「你覺得他是愛你的嗎?其實也不一定吧!那你知道他接近你的初衷嗎?」
「什麼初衷?」林天恩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向水火不相容的兩個人竟然能平心靜氣地坐下聊起天來。
「我就算說出來你也不信,正好那天他說的時候我也在,然後就錄下來了。」
趙安寧邊說邊拿出手機,找到她保存的錄音文件播放給林天恩聽。
林天恩接過手機放在耳邊認真地聽了一遍,瞬間面色發白。她不知是生氣還是失望,就連拿手機的手也抖個不停。她低頭看著手機上的音頻文件,忍不住點開又聽了一遍。
整個對話時間並不長,但環境很是嘈雜,想來應該是朋友聚會的場合。聽舒哲的聲音,應該是喝了酒,不過聽他說話,倒不像是喝得太醉。對話的內容大致是圍繞著他把眾人心目中的高嶺之花林天恩追到了手,隨即舒哲便胡吹狂侃一通,言語輕佻地說他並沒費什麼力氣便將她拿下。隨即便有眾人附和追捧,並且直白地指出了他與她之間的差距,並惡意揣測他只是跟她玩玩而已。可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舒哲不僅沒有反駁,反倒是點頭確認了。
「喂,你沒事吧?其實他說這話吧,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有句話不是說嘛,酒後吐真言,誰知道舒哲是不是那種喝了酒說真話的人!」
像男孩子之間吹牛瞎侃的事情,林天恩多少也都了解。不過不管舒哲是真心還是假意,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是令她傷心。最難過痛苦的時候,她將他當成了救命稻草,可是他呢?難道真的只是玩玩而已?
「上次你發簡訊說他跟別人相親,應該不是開玩笑的吧?」將事情從頭到尾理了一遍,林天恩迫不及待地跟趙安寧確認另一件事。
「這種事情要不是真的,我還能亂說?昨晚我就是跟舒哲開個玩笑,我想著他總會打電話問你,以為不會造成誤會……等下,我給你看條簡訊啊,我記得應該沒刪。」
趙安寧邊說邊拿過手機翻找著簡訊,她這人在這種瑣事上一向大大咧咧,簡訊從來想不起來刪,更不在乎手機的內存。
「你看看,就這條,這是我認識的一個姐姐發給我的。她比我大一歲,比你小一歲!」
林天恩接過一看,見手機屏幕上寫著不長不短的一段:「安寧,你猜我在幹嘛呢?相親!對方竟然是你的青梅竹馬舒哲,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跟你搶的。」
「怎麼樣,這種事我絕不會亂說的。」
其實趙安寧對舒哲也有諸多抱怨,她也曾經狠狠地喜歡過他,為了他還刻意去討向琳芳的喜歡。可是最近向琳芳卻待她不冷不熱的,讓她覺得很失望。尤其是聽說向琳芳為舒哲四處張羅相親時,她反倒是為自己慶幸,她以後可不想有這樣一個刻薄的婆婆。
林天恩近來的生活雖然並不順利,但尚算平靜,突然被趙安寧丟了這麼兩個重磅炸彈,讓她覺得手足無措。她是該相信擺在眼前的事實,還是該相信舒哲?她清楚地意識到,心中的天平早已遊離向事實那一邊。
她心裡有好多話想親口問問舒哲,只是她不知該怎麼開口,最近幾天來,她一直不能跟他好好相處。舒哲曾經好多優點突然地在她腦海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關他的種種缺點,時不時地在她腦海里興風作浪。
沒等在家吃午飯,林天恩便假稱有事離開了。趙安寧看著她走出門的背景,忍不住替她捏了把汗。早上跟林天恩談了許久,讓她覺得自己並沒有想象得那麼討厭她,反而現在,還有些同情她。
坐在公交車上的時候,林天恩掰著手指頭算著日子,想著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原本想找舒哲理論理論的她便打消了念頭。她很珍惜與舒哲的感情,雖然這份感情已漸漸轉淡,可她還是不想因一時衝動而將之打碎。
下了車后,她特意在小區附近的飯館炒了些舒哲愛吃的小菜提了回去。她一時興起,竟然買得有些多,重重的塑料提袋勒得她手指生疼。
到了家門口,她並沒有按門鈴,而是直接拿出鑰匙開了門。當時舒哲正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面前的茶几上擺著些零食袋。他見她回來,便放下遙控器迎了上來:「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不是怕你餓著肚子吃零食嗎?」林天恩勉強擠出一絲笑,將手中的提袋遞給了他:「剛買的,還熱著呢,收拾桌子準備吃飯吧!」
舒哲提著袋子走到餐桌前,解開袋子后,將餐盒一一擺好。他看著林天恩脫下外套走到廚房,不由得面色一白,忙放下手中餐盒跟了過去。
林天恩走到廚房準備拿碗筷,卻發現碗架上的碗一個不剩。她側頭往水池裡一瞧,竟見裡面堆得滿滿當當。看著這一堆狼藉,她極力抑制的怒意翻湧而上,不過並沒有蓋過理智。對於這些,她選擇忍!
「嗯,昨天下午我出去跟朋友聚會,回來晚了,就沒有來得及洗。」舒哲自知理虧,見她面色不好,便忙上前解釋。
「哦,那就直接放一次性餐盒裡吃吧。」
林天恩並沒有向往常那樣嘮叨責怪,而是徑直走到餐桌旁,取了店家送的一次性筷子默默地吃了起來。
舒哲本以為她會向往常那樣嘮叨一番,誰知她卻一言不發地坐下吃飯。昨晚他上了趙安寧的當,幾乎一夜沒睡,早上林天恩打來電話澄清后他才睡了一會兒。
「那吃完飯我來洗碗吧。」舒哲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時不時地瞥著她的面色。
林天恩也不作聲,默默地吃著飯,其實心裡難過得要死。她也不知道好好的兩個人怎麼走到了現在這一步。她怨他怪他,卻又不想離開他。說愛吧,倒也沒有當初那麼情濃;說依賴吧,也不知是誰依賴誰多一點。
「我吃飽了,你慢慢吃吧!」林天恩並沒有吃多少,說完便拉開椅子鑽進了卧室。
她知道舒哲冬日整天都開著空調,畢竟家境良好,養成了浪費的習慣。打開房門后,仍舊是一股悶不透氣的味道。她皺了皺眉,拿起遙控器關了空調,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新鮮的空氣伴隨著寒風而入,讓她覺得臉上起了層涼意。她抬手摸了摸,觸到了一片濕冷。
林天恩覺得回到家的感覺很壓抑,其實她是想好好地跟舒哲談一談,可是現在她沒有談的心情,她怕她會一衝動跟他發生爭吵。她清楚地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也許已經脆弱到無法再承受更多的矛盾了。
她抱著被子走到客廳準備躺沙發上午休,轉頭看見舒哲已經將餐桌收拾乾淨,現在正在廚房的水池邊刷碗。流水的聲音加上碗碟的清脆碰撞聲,聽起來有些悅耳。林天恩看著他高大挺直的背影,心頭湧上一股微暖。她想著,也許自己對舒哲的要求太嚴苛了,男孩子嘛,多數是大大咧咧的。
把被子放到了沙發上,她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廚房,驀地抱住了舒哲的腰,將臉貼在了他的後背上。
舒哲突然覺得腰間一緊,隨即感覺後背微暖,便知道是她貼了上來。
「怎麼了?突然這樣?我這還在刷碗呢,馬上就好了!」
本來料想著會發脾氣的她卻是這樣的舉動,舒哲心頭一松,一股暖意自肺腑湧出,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
「嗯,就是想這樣抱抱你!」林天恩貼在他後背,細柔的聲音里透著點撒嬌的意味。
「嗯,好,那就抱著吧,一輩子也不要鬆手!」舒哲刷碗的動作慢了下來,他很享受她這難得的依賴,讓他覺得溫馨而甜蜜。
「嗯,好!」她抱著他,突然希望時間就停在這一秒。
生活並非像林天恩想象得這麼簡單,以為一時的甜蜜能夠抹消層出不窮的矛盾,一廂情願地認為彼此相愛便可無止境地相互包容。空閑下來的時候,她時常拿出手機聽舒哲醉酒時所說的話。是的,她從趙安寧的手機上拷下了錄音文件,不為別的,只為最後的最後,給自己留一個斷念的理由。近來她越來越有種不好的預感,她與舒哲可能無法走到愛情的盡頭了。
最近林天恩依舊是天天加班,每天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的時候,不僅要面對凌亂的房間,還要面對越來越敏感的舒哲的詢問。之所以說舒哲敏感,是因為他近幾天給她打電話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尤其是她加班時,每隔一小時就會收到他的加班盤問CALL。起初她覺得他是關心她,可一個多星期下來,她覺得他是在懷疑她。雖然他沒有明說,可是他的所作所為卻證明了一切。
聽說趙普的媳婦黃芳芳做完了手術正在住院休養,過幾日便能夠出院回家了。林天恩覺得有必要去看望一下,但又怕舒哲胡亂猜疑,周五下班回家的時候便跟他提了這事。
舒哲見她這天總算沒有加班,心情稍好了些,晚飯後主動包攬了家務活。林天恩難得落得輕閑,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玩手機。等舒哲收拾完坐在她身邊后,她便跟他說起了她打算去醫院看朋友的事。
「這不是都準備出院了嗎?怎麼還要去看望?」舒哲聽說后,不由得眉頭緊擰,語氣不悅地說。
「正是因為人家要出院了,所以我才要去看看,就當是送別了。鄉里鄉親的,人家要回去你還能招呼也不打一下?」
林天恩見他滿臉慍色,只能耐著性子解釋。想想以前他不是這樣不近人情的性格,怎麼突然就轉變成了這副德行?
「既然這樣,那我跟你一起去。」熟知她執拗性子的舒哲也只能出次下策了。自打聽趙安寧說她的那個朋友是她曾暗戀的青梅竹馬後,他便不由自主地疑神疑鬼起來。
領教了最近舒哲敏感多疑的舉動,林天恩便點頭應了。不過她對他這莫名其妙的行為覺得奇怪,便多嘴問了一句:「我覺得你最近有些奇怪,像是我加班你總給我打電話之類,不知你為什麼要這樣?」
「那我還覺得你最近很反常呢,以前基本不加班的你怎麼突然要天天加班了?而且我在你加班時給你打電話那是關心你,前幾天我不還大晚上開車去接你下班了?」
「可是你給我打電話的次數也太頻繁了吧?我是做會計工作的,做賬的時候被人打斷很不好,而且你以前加班的時候我基本上也不會打擾你啊。」
「我加班你不打電話給我,那說明你不關心我啊!你覺得我這麼關心你不好嗎?我關心你就代表在乎你,這你總該懂吧?還有,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不關心我、不在乎我了呀?」舒哲越說越氣,越說越委屈,他瞪著林天恩,恨不能鑽到她的腦袋裡看看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林天恩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突然覺得眼前的舒哲很陌生,往日那個爽朗的大男生怎麼變成了怨婦一般?
「你覺得我加班你不停地給我打電話就是在乎關心了?我每天加班這麼晚回家還得收拾家務,你要真關心我在乎我的話,這些家務還用得著我來做嗎?就算你不願收拾,那也要注意尊重下我的勞動成果吧?家裡地板弄得髒兮兮,各種用品亂擺亂扔,我每天跟個保姆一樣幫你收拾,我有叫過苦叫過累嗎?你有體會到我的感受嗎?」
聽了舒哲的話,林天恩心頭湧上了濃濃的委屈,這樣的生活,過得令人心力交瘁。
「你的感受?那你也沒體諒過我的感受啊?冬天這麼冷,你不給長時間開空調就罷了,還要開窗透氣,空調是有換氣作用的你知道嗎?還有夏天也是,大熱天你非要開窗,你不知道我怕熱啊?平常幫你做家務吧,你還又看不上,挑三揀四的,那你是讓我做還是不讓我做呢?……」
就這樣,兩個人你來我往開始了唇槍舌戰。像這樣沒有硝煙的戰場,也同樣殘酷無情,受傷的不是身體,而是彼此的心。就算是有愛又如何?再深的感情也會因為一次次的爭吵,一樁樁矛盾而把愛情消磨殆盡。就算彼此都心知肚明,卻抑制不住內心的怒火。就像明知道前方是懸崖,但還是身不由己往下跳一般。
最終,舒哲終於明明白白地說出了他憋在心裡的話。看著氣得面色通紅的林天恩,他騰地站起身,右手指著窗外說:「你說我敏感多疑,那你別做出讓人懷疑的舉動。說什麼加班,你到底以加班為借口去了醫院多少次?還說什麼鄉里鄉親,有你這麼熱情的鄉親嗎?人家老婆幸虧得的是小病,那要真是癌症,你是不是屁顛屁顛地等著當續弦啊?」
「舒哲你什麼意思?我告訴你,請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對天發誓,除了你,我對別人都沒有非分之想,你憑什麼這樣侮辱我?憑什麼?」
林天恩聽到他這番荒唐的話后,頓時氣得眼眶發紅,只覺得一股熱血湧上腦門,心裡頭有好多話想說,可是嘴巴卻不聽使喚。
「事實如此,我從不冤枉好人!」
「什麼是事實?不要憑你的臆想就妄下定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背著我去跟別人相親?你要是看上了別人就直說,我不會賴著你不放。還有,你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地演戲,你說你愛我,其實也只是跟我玩玩而已,不是嗎?我不像你憑空猜測,我可是有事實依據!」
林天恩已經氣到了極點,她哆哆嗦嗦地從包里翻出手機,用顫抖的手點開她存在手機里的音頻,並把聲音開到了最大:「你聽聽,你自己聽聽!」
舒哲見她將手機伸到他面前,愕然地聽著聽筒里傳出的聲音,面色變得煞白。他哪裡想到不過是朋友間酒後吹牛的玩笑話,竟被有心人給錄了下來。呵呵,他倒真是低看了林天恩了!
「你說你哪來的這個?你說!」他氣得眼眶發紅,垂於身側的兩手緊握成拳,整個人也因氣憤而微微顫抖著。
「這些話可是你親口說的,你承認嗎?你只是跟我玩玩,是不是?你覺得我像個傻子很好騙是不是?」
爭吵起來的兩個人情緒激動,不計後果,幾乎失去了理智。
林天恩覺得舒哲不可理喻,舒哲覺得林天恩咄咄逼人。他看著林天恩手中的手機,聽著她尖銳而急切的求證,瞬間失去了理智,奪過她手中的手機狠狠地砸向了地板。只聽一聲響,半新的手機被摔得四分五裂。
林天恩先是一愣,隨即抬手甩了他一耳光。「啪」的一聲脆響,舒哲的頭側向一邊,他卻絲毫不動,就這麼定定地站著,覺得心底有什麼東西隨著她給的一耳光碎成了千片萬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