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逃課
那是一段很折磨人的時光,家裡面似乎哪裡都能夠看到王一語存在過的痕迹,甚至有時候,他拿著杯子喝水,似乎都能夠看到王一語站在自己裡面,笑臉盈盈地問他要不要一起出去喝奶茶。
他的王一語那麼可愛善良,怎麼就那樣一個結局呢。許煙生怕他會想不開,將家裡面所有關於王一語的一切都封鎖在鄉下的一個老房子裡面,「王一語」三個字成了他們家的一個禁忌,只要碰到就會痛不欲生。
他知道身邊的人都在擔心他,他只能在夜裡面的時候坐在黑暗中去紀念那個只有十七歲的妹妹。
犯案的那些人已經被判刑了,可是那又怎麼樣,他的王一語再也回不來了。
蘇白說,時間會治癒一切的。
他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他開始了各種各樣的忙碌,讓自己停下來,一個又一個的比賽,忙得馬不停蹄。
可是他真的沒有那麼地想王一語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時間沒有治癒他,只是讓他將王一語沉澱在最深處,不扒到鮮血淋漓,誰也不知道。
方薇薇提出分手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並不是有多愛方薇薇,只是她的雙手都是為了救王一語毀掉的,儘管最後結果還是不盡人意,可是他知道,那一雙手,毀掉了她的夢想。
他也記得王一語最後說的話,要好好照顧方薇薇。
那時候的他,尚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最多的莫過於從向東和蘇白他們的口中知道,愛情很撓人。
他想去截機的時候,向東和蘇白將他攔下來了,他不明白,兩個兄弟為什麼要這樣。
可是直到許多年後,他還記得向東對自己說的話:「燁子,你應該去尋找真正的愛情,因為只有那樣,你才會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他終究沒有將方薇薇攔截下來,既然那是她的選擇,那麼他尊重。
只是他永遠都沒有想到,從高中到大學,在愛情裡面走了整整六年的鄭穎和向東居然分手了。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只記得那一天他剛從公司裡面出來,就看到一臉狼狽的向東,看著他滿眼的血絲:「有空陪我喝一杯嗎?」
他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麼,只是攔著他的肩膀往車裡面走。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那樣的向東,其實在他們三個裡面,向東算是最為溫和的,很多時候喝酒也只是淺嘗輒止,從來都不會放任,不像他們,像喝白開水一樣。
兩個人剛被引進了包廂向東就叫了好幾打的酒,然後坐在那軟皮沙發上面什麼都不說。
蘇白說他悶騷,他不得不承認,因為他面對這樣的向東,竟然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去開口問怎麼一回事情。向東看著就是一臉不要問我,讓我喝完再說的表情。
他向來都是不善言談,不像蘇白,死的都能夠說成活的。
酒送進來的時候向東才動了動,拿了兩罐酒,幫他開了之後遞給他,只說了一句:「喝!」就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大口大口的,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向東就已經喝完一罐了。
他終於意識到這一次的向東並不僅僅是心情不好這麼簡單,他打了個電話給蘇白,讓他連忙趕過來。
蘇白來得很快,但是那時候向東已經喝了半打啤酒了,整張臉都上了紅。
向東是屬於那種不能喝的,他多次伸手去攔截,他就停下來,側頭看著他:「燁子,不要攔著我。」
那眼神是他從未看到過的絕望和悲痛,他微微一頓,竟然下不去手攔截,既然他想喝,那麼就陪著他喝吧。
蘇白一推開門就看著他,抬腿踢了地面上的酒瓶,「哇靠,你們幹了什麼?!」
蘇白的脾氣從來都是這樣,鞭炮似的,一點就著。
他看了一眼蘇白,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
不得不承認蘇白真是會說話,語言組織得無法防攻,沒一會兒就套出向東這麼失常的原因了。
聽到向東親口說出「她不要我了」這五個字的時候,他第一次覺得心口有種說不出來的顫痛。
他從來都不會安慰人,只能默默地陪著向東一起喝,可是失戀的向東,饒是能言善辯的蘇白也安慰不了。
三個人抱著啤酒罐就在包廂裡面不斷地喝,喝了好幾個小時,他和蘇白趁著向東有了醉意,直接就奪下他手中的啤酒罐。
他將向東背上身的,打算帶他去酒店,剛把人背上身,就感到後背一陣溫熱。
那是愛情給他的第一次撼動,他從來都不知道,向東那麼一個風淡雲輕的人,居然也會有這樣的一天。
向東和鄭穎的事情他和蘇白從來都沒有過問,只知道他們感情一直很好,他和蘇白漸漸也對鄭穎放下了成見,卻沒有想到,剛畢業,就迎來這麼當頭一棒的消息。
向東從來都沒有喝醉過,因為他很多時候都是滴酒不沾,可是那一晚,他醉得嘴裡面就只有「鄭穎」那兩個字。
這是他第一次那麼真切地感知到,原來愛情,真的會那麼傷人的。
蘇白找人調查了一番才知道,鄭穎嫌棄向東沒有錢,被人包養了,所以直接就和向東分手了。而鄭穎,跟著那個包養他的人直接去了別的城市。
他一開始就不喜歡鄭穎,只是看著向東喜歡,所以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來。
那是他對愛情的第一印象:情意千金不敵一輛法拉利。
其實向東家很有錢,只是他們習慣了低調,誰也不知道他們三個人的背景,從小學到大學,他們過得如同普通人一樣。
沒有小說裡面出現的豪車上下學接送,也沒有偶像劇裡面的一出手就是幾十萬幾十萬的豪爽。
畢竟他們都知道,那是父母的錢,不是他們親手掙出來的,他們沒有那樣揮霍的資格。
向東的情緒很不好,開車的時候分神出了一場小車禍,輕微的腦震蕩,卻嚇得他和蘇白輪流看著他。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向東也漸漸地恢復過來,他們誰都不敢提鄭穎這個人,而向東也好像忘了這麼一個人一樣。
出事的那一天他隱隱地覺得眉心跳得很厲害,坐在公司裡面一整天心神不寧。
接到蘇白的電話的時候他已經拿起車鑰匙往外走了,兩個人飆車到了向東公寓樓下。
那是向東炒股買的一個房子,兩百多平米,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他本來打算等鄭穎拿到畢業證就求婚。
卻從未想到,意外比他準備的的驚喜來得更快一些。
二十多層高的樓底下聚滿了不少人,隔得太遠,他看不清楚站在天台上的人到底是誰,可是和蘇白對望了一眼,他們就知道對方的心中所想了。
兩個人拔腿就衝進電梯,一層一層的數字變換,他第一次覺得電梯太特么的慢了!
上來的時候已經報了警了,他抬手推開天台的門看到向東的時候,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腳有些發軟。
他坐在那護圍上面,看到他們居然還笑了笑。
一旁的蘇白已經滿臉白色,搖搖晃晃,幾欲下墜。
他知道自己不能慌,不能慌,只能咬著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著前方的向東,一邊往前走一邊開口勸著:「東子,你在幹什麼?!難道你要拋下我和蘇子嗎?!」
向東看著他們,眼底裡面的痛苦之色晃晃蕩盪,他的聲音就飄渺無依:「燁子,蘇子,對不起,這輩子,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你們兩個做了兄弟。」
「東子!」
「燁子,愛情真的是砒霜,如果可以,我寧願你這一輩子都不用去飲鴆止渴。」
「不——」
「東子!」
警鳴的聲音一聲又一聲,二十多樓的高度,他依舊能夠清晰地聽到樓下那些炸開了鍋的人群。
他和蘇白站在那兒,留給他們的只有向東那白色的襯衫飄在空氣中揚起來的衣角,以及最後那一句:燁子,愛情真的是砒霜,如果可以,我寧願你一輩子都不用去飲鴆止渴。
那是向東留給他們的最後一句話。
他似乎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向東的時候,瘦瘦高高的少年站在他的旁邊,鼻樑上駕著銀邊的細框眼鏡,笑容淺淺地看著他:「嗨,我叫向東,你呢?」
從七歲到二十歲,十三年的人生,他們三個人誰都沒有想過誰會在彼此的生命中中途退場。
出葬的那一天向東的父親將一本日記交給他們,裡面全部都是向東小學到現在的各種心情記憶。
「其實我知道,她總有一天會離開我的,我生下來就註定是一個得不到愛的人。」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蘇白忍不住就跳到了眼前的江裡面去了,四五度的氣溫,他脫了衣服就那樣跳了下去。
那年,王一燁滿打滿算二十歲。
蘇白生了一場大病,整整三個月才好。他第一次對自己的人生方向產生了懷疑,有一種站在時間的湍流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應該流向哪裡。
這個城市給他的都是傷痛,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很懦弱,在蘇白出院的那一天晚上,他收拾了包袱,拿上了一個信封,便走了。
經過將近十個小時的顛簸后,他終於到了一個縣城,站在四處都是陌生的B縣,他卻莫名地覺得安心。
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樣,那時候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看著手中的申請書笑了笑,依稀還記得校長無奈地說:「王一燁,你是成年人了,你在做什麼你要明白。」
那時候他手上除了自己的重要證件,還有錢包裡面的幾千塊現金,他什麼都沒有。
但他知道,他就是想遠離A市。
他背著一個旅行包,走走停停。
他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裡,他去了一個很亂很難搞的班級,各種各樣的傳言,他聽到后只是皺了皺眉,沒怎麼說話。
他可是高材生啊,在全國最好的大學讀書,可是,卻在大二結束這年,決定輟學,並且申請了一個縣城的大學,毫無疑問,在原校長的幫助下,他順利入學。
他可能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來到這個縣城,並且在這裡所謂的最好的大學繼續半工半讀。
可能只是為了遇見她吧。
付茜瑤是這個班級里最奇怪的人。
為什麼覺得那個付茜瑤奇怪?
在他的認知裡面,女生是那種上個廁所都要手拉手找到伴的生物,一下課就圍在一起聊天聊地聊八卦。可是那個付茜瑤很不一樣,她一下課就在做題,上廁所也是一個人,吃飯也是一個人,從來沒有見過她跟被的女同學一起。
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她總是逃課,一逃就是一個下午或者一整天,但是她的成績去出奇的好。
他查了她一直以來的成績,從大一到大二幾乎每一次都是前三名,很多時候第一的時候還拉了第二名很高的分數。
而且付茜瑤並不是一個很孤僻的女生,她可以和班上的任何一個人有說有笑,但是私底下卻不會有私交。
老師們似乎對她逃課都一清二楚,卻從來都不會去干涉。
「王一燁」
他剛想著,就聽到脆生生的女生傳到耳朵裡面,剛抬起頭,就看到眼睛彎彎的付茜瑤站在他的桌子面前。
他不動聲色地將她打量了一番,十九歲的女生,正是最嬌嫩的年紀,她長得很好,白白的一張臉,眼睛水晶一樣會閃會亮,說話的時候就好像帶了水一樣動人。
他不得不承認,付茜瑤是一個美人胚子,而這個美人還是個學霸。
大概是見他不說話,她又喊了他一聲,他這時才收回思緒,問她怎麼了。
其實每一個學霸後面都是需要努力的,即使有先天的優勢,後天不努力,也註定要成為一個學渣。
付茜瑤很努力,從她三番五次地跑到老師辦公室裡面問各種各樣的難題就能夠看出來了。
可是儘管這樣,付茜瑤依舊還是我行我素地逃課。
有一次他終於忍不住,故意偷偷地跟著她。
付茜瑤的家庭情況他多少聽說了,只是流言中多少會有三分真七分假,他也不相信她的父母真的那麼狠心。
看到她進酒吧的時候他下意識就覺得怒火,一個年級排名第一好學生居然會去那樣的地方!
他沒有進去,蘇白曾經說過他,你就是太淡定了往後總是會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