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幻聽
慕容最終還是放過了殺死自己親妹妹的兇手慕容毅,可當他看著慕容毅被官府里的人給帶走時,整個人就像是一片剛剛從樹上吹下來的葉子,叫人看了於心不忍。
顏素問輕輕拽了下顧長風的手,示意他過去安慰慕容。
「言卿兄,你也是見過婉兒的,你告訴我,我的妹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我承認,她的性子的確驕縱了些,但從來不會去做那種無辜傷人的事情。她曾跟我說過,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夠像娘親一樣,找個一輩子疼她,愛護她的人。可她,為什麼會變成慕容毅口中所說的那樣?」
「人不會無緣無故改變的,興許是她遇見了什麼事情吧。」顏素問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她快速走回到慕容婉兒的屍體旁,將她的衣袖拉了起來。屍體雖已經開始腐敗,但留在胳膊上的那些疤痕依然清晰可見。那些傷疤,都是用利器劃出來的,而且刀刀都劃破了皮肉。因為是新傷疊加著舊傷,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慕容,你妹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重大的變故?」
「重大變故?為什麼要這麼講?」慕容走到跟前,待目光落到那些傷疤上時,也怔住了:「這些傷是——」
「生前傷,且是多次的重複傷,從傷口的形狀和力道來看,應該是你妹妹自己划的。一個年輕姑娘,不會無關無辜給自己身上製造傷疤,她一定是遇到了什麼特別痛苦的,但又無處傾訴的事情。」
「傷?對了,我想起來了。」慕容看著那些傷:「一年前,就是從一年前開始的。言卿兄知道的,我妹妹特別怕熱,因是江湖兒女,又不拘小節,盛夏時總愛將自己的袖子給挽起來。因為這件事,她沒少被我爹娘罵,說是她身為女兒家,卻絲毫沒有女兒家的樣子。可一年前開始,莫說是將自己的袖子給挽起來,就是那種輕薄點的料子都不用了。原以為,她是長大了,知道矜持了,不曾想,竟是為了掩蓋身上的這些傷。」
「那婉兒又是因何變成這樣的?」
「林楚楠,一定是因為林楚楠。」慕容轉身,將丟在地上的劍給撿了起來:「林家與我慕容家也算是世交,且兩家父母有意結親。我心有所屬,對林家小姐無意,倒是這個林楚楠似對婉兒有幾分心思。我爹娘有意撮合,就時常讓婉兒去林府做客。往常都還好,可那天,婉兒是紅著一雙眼睛回來的,且回來那晚,沒有出來吃晚飯。我覺得奇怪,就去她的院子里找她,她閉門不見,只說自己累了不想吃。從那之後,她的言行舉止便與以往都有些不同了。」
「就算真是這個林楚楠的問題,你現在拿著劍去找他,他也不會承認的啊。」顏素問攔在了慕容跟前。
「管他承認不承認,我先殺了他再說。」慕容的眼睛又變成了紅色。
「你剛剛說的,他們林家跟你們慕容家是世交,你就這麼提著劍衝過去,你讓你爹娘如何面對林家人。你若是弄不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手裡沒有切實的證據就把林楚楠給殺了,林家人能善罷甘休嗎?」
「我做兄長的,總不能讓我妹妹就這麼稀里糊塗的就……」
「眼下最要緊的是讓你妹妹入土為安。」顏素問指著慕容婉兒:「至於林楚楠跟婉兒之間的事情,等婉兒下葬之後也可以去調查。如果婉兒真是因為他才變成後來這個樣子的,你相信我,就算你不報仇,我家夫君也不會放過他的。」
「言卿兄?」
「我一向視婉兒如妹妹,她的事情,我不會不管的。」顧長風握住顏素問的手:「事情,會調查清楚的。」
慕容婉兒下葬那天,林家作為慕容家的世交,也到了慕容府上。
「他就是林楚楠?看起來病歪歪的,根本不像慕容之前形容的那般英俊瀟洒。」人群中,顏素問小聲地對顧長風嘀咕:「看來傳言有虛啊。」
「他的確跟以往不同了。」顧長風也在盯著那個林楚楠。
林楚楠雖與自己的父母站在一起,卻眉頭緊鎖,時不時就要用手去拍打腦袋,或者是將兩隻耳朵都給捂上。他的父母,也是一臉愁緒,根本無心這些場面上的應酬。
「林賢侄可是身體不適?若是身體不適,可到後院客房休息。」
「楠兒的確有些身體不適。」林府抬手道:「給慕容兄添麻煩了。按說,這個時候,是不應該將他帶到慕容府里來的,可楠兒跟婉兒自小相熟,婉兒遭逢不測,楠兒若是不到場,著實有些說不過去,他自己心裡也過意不去。」
「林賢侄是個有心之人,是我家婉兒沒福氣。唉,若不是這丫頭任性,你我兩家早就是親家了。」慕容老莊主嘆了口氣:「哦,對了,我這府上正好有個大夫,是我家小兒的朋友。雖是個女大夫,卻醫術精湛。林賢侄的病,不如請這位夫人給看看。」
「女大夫?夫人?敢問慕容兄,這是哪家的夫人啊?」
「是打從鄴城來的顧夫人,姓顏。」
「顧夫人?姓顏?莫不是……」
「是,就是林兄想的那個人。」慕容老莊主握住了林老爺的手:「因為多年前的一樁案子,我家小兒與鄴城裡頭的那位顧相成了好友。實不相瞞,這位相爺還曾在我府上住過一段時日。他的夫人,就是御醫世家顏家的那位二姑娘。有關於她的那些事情,林兄你想必也是有所耳聞的。林賢侄的病,若是她來看,必然是能痊癒的。」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呀慕容兄。」林老爺激動的差點哭出來:「兄長不知道,我兒這怪病已經反覆糾纏了他一年多。這名醫大夫我不知道請了多少,卻是一點兒用都沒有。」
「賢侄到底是患了何病?」
「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啊。」林老爺搖頭:「並非我不願意據實已告,只是這怪病,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的好。慕容兄,可否讓賢侄代為引見?」
「等將小女送走了再說吧。」慕容老莊主嘆了口氣,看著停放在外頭的棺槨,不禁落下幾滴淚來。
林老爺自知說話不當,也是羞愧的不行。他兒子是患了病,可人家痛失愛女,這個時候,著急給自個兒孩子看病,著實有些不合時宜。
晚飯後,慕容老莊主派人來請顧長風與顏素問,到了前廳,才知道是想讓顏素問給林楚楠看病。這看病,倒也正好合了顏素問的心思。病由心起,林楚楠的怪病,沒準兒跟慕容婉兒身上的那些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林楚楠,抬頭,看我。」顏素問伸手在林楚楠眼前晃了晃:「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能看清楚我的臉嗎?」
林楚楠先是按壓了下自己的耳朵,跟著抬頭,看向顏素問。他目光散亂,瞳孔里也沒有任何的焦距,精神狀況很差。
「林楚楠,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能。」林楚楠開口,聲音裡帶著些許不耐煩:「你是誰,你為什麼要跟我說話?」
「我姓顏,是你的大夫。」
「大夫?」林楚楠輕笑一聲:「你不過是個假的。」
「假的?為什麼這麼說?」顏素問饒有興趣的盯著林楚楠。
「你是我想象出來的。」林楚楠伸手,剛想要去觸碰顏素問,就被顧長風扣住了肩膀。他回頭,在看清楚顧長風的臉時,眉頭直接擰了起來:「真奇怪,我還是頭一次幻想出一個陌生男人的模樣。」
「臆想症?!」顏素問盯著林楚楠的眼睛:「你說你是頭一次幻想出一個陌生男人的模樣,那麼在這之前,你見到的都是什麼人?」
「女人,都是女人,只是面容沒有你這麼清楚。」林楚楠回過頭來,目光一寸寸從顏素問的臉上掃過:「剛開始的時候,只是聲音,一個女人慢無休止的哭叫聲。她是白天哭,晚上哭,哭得我頭都要炸了。再後來,是很多人的聲音,有女人的哭聲,男人的笑聲,亂七八糟的。慢慢的,我就能看到人,女人,不同的女人,穿著不同的衣裳,唯一相似的是她們的臉,都是模糊的,看不清楚眼睛鼻子的臉。」
「唉!」顏素問知道跟林楚楠談話是談不出什麼結果來了,她起身走到林老爺跟前,說了句:「令公子的病很特殊,應該是臆想症加幻聽症。這種病,若是弄不清楚發病原因是很難治療的。這俗話說的好,心病還需心藥醫,令公子的病也是同理。」
「發病原因?」林老爺急得原地轉圈:「這發病原因,我們也不知道啊。我們只知道,他是無緣無故就生了這個病的。剛開始的時候,他說睡不安穩,有個女人老哭。可我們把府里都找遍了,也沒找到那個哭泣的女人。為了讓他睡好覺,特意讓他搬去了別院,除了看門兒的,別院里一個僕役跟丫鬟都沒留,可他還是能聽見這樣那樣的聲音。他開始懼怕睡覺,每天就這麼瞪著眼睛熬,實在沒辦法,我們就找大夫給他用藥,甚至是找人將他打暈。就這麼熬了一年,他把自己熬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把我們都給折騰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顧夫人,你是神醫,你一定有辦法只好我家楠兒的對不對?」
「林楚楠第一次說他聽到女人哭聲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