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再見一面
擺過接風宴之後,凌瓏跟穆遠翔打開了話匣子,聊起了以前的事情,逐漸親密起來。
兩人都是直腸子,有啥說啥,而且心腸熱,喜歡關心人,的確是很投機的朋友。
如果單是老友重逢這件事情,他們十分愉快。但是,彼此之間心裡卻又揣著些其他的心事。
凌瓏的心事就是君若梅,而穆遠翔似乎也有一段心事。
「凌瓏,」酒宴過後,穆遠翔終於鼓起勇氣,說;「謝謝你肯借給我千年玄鐵。」
凌瓏卻敏銳地察覺出他似乎並不止是道謝這麼簡單。出於禮貌,她還是像征性地問候了一句:「你七哥的毛病好了嗎?」
這是句廢話。
如果穆遠山真得好了,那麼就不會禪讓王位給穆遠翔了。
這說明穆遠山已經沒救了。
但這些事情凌瓏並不打算過問許多,反正千年玄鐵她借給穆遠翔了,他能不能救回他哥哥,跟她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穆遠翔難過了許久,才開口:「……王兄他……很不好……」
凌瓏早就料到了,但看穆遠翔如此難過,就像是一個即將失去親人的孩子一般,她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安慰道:「妙公子醫術冠絕天下,他肯定有辦法……」
「沒有辦法。」穆遠翔痛苦地闔起俊目,搖了搖頭。「所有的辦法都試過了,王兄再也站不起來了。」
「嗯?」凌瓏表示不解。
「他……」穆遠翔欲言又止,最後道:「王兄他……他說想見你,希望你能再給我一個面子,跟他見最後一面吧。」
*
凌瓏最後還是答應了。說不清是為了給穆遠翔一個安慰,或者是她也確實想見穆遠山一面。
她的這具身體對穆遠山的記憶越來越淡了,即使聽到他的名字,也不會悸動。
但她還是答應了。
穆遠翔沒有陪著凌瓏一起,只讓侍衛統領帶凌瓏去穆遠山靜養的偏殿。
剛出了正殿,凌瓏就看到了一道修長而瘦削的身影。
男子似有不足之症般,偶爾咳幾聲,就連喘息都有些急促。
「喲,妙公子。」凌瓏對易水寒的印象不算壞,畢竟是個有才華的人,而她是惜才之人。「好久不見,你還是很帥啊。」
易水寒苦笑,道:「凌瓏女王還是老樣子,一點兒沒變。」
凌瓏彎了彎唇角,問道:「有事嗎?」
她當然知道,他肯定有事找她。否則妙公子又不是個大閑人,他也算是日理萬機了,哪有空專程跑來跟她閑扯。
穆遠翔畢竟新君登基,朝政之事還需易水寒全力輔佐。如今,易水寒可謂是魏國的頂樑柱。
「太上王的時間不多了。」易水寒說出這話的時候,眼神絕望到極點,但他的聲音依然溫柔,舉止也沒有任何的失態。仍然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妙公子。
「噢,」凌瓏明白了。「他體內的針沒有拔出來嗎?」
「銀針倒是拔出來了,可是心病難醫……」易水寒無奈地嘆息,所有未盡的語話都在不言中。
「他到底怎麼了?」凌瓏不禁有些好奇。
穆遠山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若他只是中了蜃境天師的銀針,已經借到了千年玄鐵,把銀針拔了出來,那麼應該沒有大礙才對。
「我帶你去見他。」易水寒轉過身,卻見一個女官疾步匆匆地走過來。
那女官到了跟前,先是對易水寒施了一禮,又對凌瓏禮了一禮。「奴婢見過國師大人,見過燕國女王。」
凌瓏不認識她,易水寒說:「這是王太後身邊的靈兒姑娘。」
原來是波如意的人。
「王太后想見燕國女王一面。」靈兒請求著,神色極是悲傷。
「不見。」凌瓏一口回絕了。
她對那個波如意本能地戒備著,不想靠近。
易水寒冷睨著靈兒,道:「燕國女王舟車勞頓,需要休息,你改日再來稟吧。」
說著,他就帶凌瓏走開了。
凌瓏見靈兒一直站在原地,哀求地看著他們倆的身影,卻不敢開口挽留。
「妙公子可知道王太後為什麼要見朕?」凌瓏奇怪地問道。
易水寒漫不經心地道:「王太后飲過蜃境的天池水之後,容顏衰老得厲害,整日把自己鎖在深宮裡面,誰也不想見。她聽說你來了,可能想向你求賜一碗天池水。」
原來如此。
凌瓏知道,凡是鬼母手下的四大妖姬都會被迫飲下一碗天池水。若是每年定期飲用倒也罷了,若是不能定期飲用,就會變得衰老,失去傾世美貌。
波如意也不例外。
凌瓏此番前來魏國,波如意想向她求賜天池水倒是很有可能。
但看易水寒神色語氣間流露出的冷意,似乎對波如意頗有成見。
難道說,穆遠山病重之事跟波如意有些關聯?
既然易水寒不願讓凌瓏理睬波如意,她也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她對這個鬼姬是沒有多少好感的。
*
易水寒帶著凌瓏從偏殿的角門進入,偌大的花園裡奼紫嫣紅,各種顏色品種的菊花爭奇鬥妍,美不勝收。
已經過了賞菊的季節,但魏國靠近南域,氣候溫暖濕潤,即使冬初季節也不耽誤賞菊。
穆遠山就靜靜地半躺在花叢里,彷彿一具沒有生命的軀殼。
凌瓏第一眼看過去,還以為他已經不在了。
男子外形變化巨大,瘦得快要脫相了,神情獃滯,只有一雙眼睛偶爾眨動。
凌瓏走過來的時候,穆遠山轉過頭,聽著易水寒對他說:
「凌瓏女王來了。」
穆遠山點點頭,易水寒就退下了。
偌大的花園有些空寂,看不到一個伺候的侍從。凌瓏看著躺在花叢里的穆遠山,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遺體」兩個字。
「孤不會死。」穆遠山終於開口了,道:「為了能夠見到你,才對十三說了些重話,讓他誤以為孤時日不多了。」
凌瓏聞言,頓時記起來眼前這個男人究竟多麼狡猾。
「多謝你肯出借千年玄鐵替我拔除體內的銀針。」穆遠山道。
「不必謝。」凌瓏神色冷冷地,道:「我肯出借千年玄鐵完全看在你十三弟的份上,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也許是這話說得太直接太傷人,穆遠山一時間沉默了。
凌瓏沒打算道歉,儘管他看起來很凄慘的樣子,但她始終堅持認為他咎由自取。「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穆遠山許久都沒有說話,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難過情緒里走出來。
凌瓏抱起臂膀,神色間有些不耐煩。
終於,穆遠山重新抬起頭,卻是滿臉的受傷。「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絲絲的感情?或者,你對我是否有過一絲絲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