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回 移花接木張珏初婚 李代桃僵瓊珠再嫁
雖無鐘鼎豪,也有山林樂。閑居燕子知,不飲桃花笑。
驢背雪迷橋,泉影月隨飄。飽飯思皇力,狂歌托聖遙遙。
一艇煙波釣,推敲千篇風月稿。
——右調《雁兒落帶過得勝令》
話表錢太太次早便往東府勸解瓊珠女兒,先至楚太王妃前問明大略,楚太王妃曰:「昨日自徐家三位賢侄媳走後,愚妹的痴兒與令愛晚間走來,我勸了他二人一回,看他二人情形皆似有允意。今日親母既來更好,可喚他二人一同到來,等親母細細勸他們一番必成。」錢太夫人又曰:「天下事不可預定,誰知今日有這般事?當初總以為他二人是一對好夫妻,誰知如此變局,令人意料不到。但愚妹思想那張珏配瓊珠亦正合配,況且瓊珠女兒在鎮江時被那劉彪搶了去,幸虧張珏將他救出,否則落於奸人之手。細思冥漠中造化弄人是有一定不移之理了。」楚太王妃便命侍兒去喚楚雲與錢瓊珠。不一刻,二人來至中堂,見錢老夫人在此,二人先與錢老夫人請了安,隨與楚太王妃請安,侍立一旁。楚太王妃、錢老夫人均命二人坐下。錢瓊珠不由雙淚低垂,衣衫盡濕。錢老夫人便將他二人勸了一番。楚太王妃也隨著相勸。
錢老夫人向瓊珠口呼:「兒呀!你不可錯會了意,誤了自己的終身,你就依著人辦理很好。」楚太王妃口呼:「親家母也不必諄囑了,我也不能讓楚雲執一。親家母回到李府,便請他家先令張郎下聘,然後李府行盤便了。」錢老夫人聞言甚喜,便即告辭,楚太夫人同痴兒痴婦送至門外。
錢老夫人回至李府,見了李太王妃,即將楚雲與自己女兒俱已應允的話言了一遍。李太王妃聞言更加喜悅,謝了錢太夫人勞神,錢太夫人也就遜謝了一番。李太王妃即命人至徐府,通知徐氏兄弟。徐文炳等聞言,當即跑了過來,給李太王妃道喜,然後落座。李太王妃向徐家弟兄商量代張珏行盤聘禮,擇定本月二十八日行盤,二月初二日迎娶。又請文炳到范相府及雲府知會。一面寫了全帖,請徐文炳、殷霞仙二人為冰人,整整忙了好幾日。此時李廣之病雖然已愈,不過精神尚未復元。到了二十八這日,由徐文炳、殷霞仙二人帶領眾家丁到楚府下聘,錢老夫人是先一日已搬過楚府。霎然已至初二良辰,張珏裝束得齊齊整整,準備由二媒人送往楚府招贅。是日李府也是大排筵宴,百官紛紛道賀,不必細表。
這楚府自二十八日張珏納采之後,便在後進收拾洞房,錢夫人幫同料理。這錢瓊珠自行盤日起,未免愧恨非常,終日短嘆長吁,低頭落淚。楚雲見他如此情形,也是無可奈何,只可百般寬慰,自己亦傷心。到了初二日,自然張燈結綵,掛紫懸紅,熱鬧已極。午正,徐、殷二位冰人將張珏陪過府來。徐文俊迎出,向張珏笑呼:「張兄長,今日小弟代你贊禮何如?」
張珏笑而不答。二人到了中堂,見堂上點著通宵紅燭,紅氈鋪地。張珏站立當中,便請楚太妃。侍女等扶出楚太妃。徐文俊一旁曰:「先行拜認繼母之禮。」侍女等扶楚太妃在上面落座,張珏恭恭敬敬口中稱曰:「母親在上,孩兒叩拜。」楚太妃曰:「我兒少禮。」張珏叩拜已畢,又請錢老夫人相見,行了館甥之禮。錢老夫人見張珏雖然不及顰卿,卻也一表非俗,也算我女兒終身有靠,不由心中暗喜。張珏行禮已畢,退出外堂。外堂已擺上酒筵,請新人入座飲酒。酒筵已畢,大家散坐,不免談笑一番。又是夕陽欲下之際,忽聞笙簫之聲,鼓樂齊鳴,到裡面催妝。當下范楚翹、史錦屏二人全福代錢瓊珠梳裝已畢,見儐相至外堂,向張珏三請已畢,當有人引張珏至後堂。侍兒等扶出錢瓊珠,隨即參拜已畢,雙雙送入洞房。自然是合巹交杯,坐床撒帳,勿庸細表。
大禮已畢,張珏偷看新人,實在心滿意足。忽見眾同盟擁進房來,趨至床前來看新娘。同聲稱讚:「這位新娘品貌不凡,真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張兄好艷福也。」大家正然紛紛調笑,忽見桑黛近前向張珏笑曰:「張兄,你可記得我們娶親時,你不准我們坐床,要刪除俗例,今日臨到你頭上,我們也要刪除俗例,不許你坐床,要你陪我們到廳上飲酒。」言畢,去扯張珏的袍袖。張珏不語,亦不動身。桑黛笑曰:「你莫延遲,我們亦不作已甚之事,只要你陪我們飲酒,散后自然放你進來陪伴新娘。」徐文俊笑曰:「桑兄此言正合公論。張兄就應承了罷,不必延遲。」文亮曰:「你們也太斯文了,何必頻頻問他,何不一齊上前把他拖了就走,還怕他賴在房內不成?」說著便一齊上來,拖的拖,扯的扯,便簇擁著張珏出了房門。
到了大廳,大家依次坐定,桑黛先斟了一杯酒,送到李廣面前,含笑口呼:「大哥貴恙已愈,雖然張賢弟花燭之喜,在本人固是樂不可支,但大哥躬逢此盛,小弟代大哥設想,應較新郎更樂。不有張兄弟肯移花接木,楚雲不能于歸,大哥只有偃息在床,依那五千遍搗枕捶床,長吁短嘆的故事,那能在此飲喜酒?所以小弟先要敬大哥一杯,聊作賀意。小弟試問大哥,將來顰卿于歸之日,大哥怎樣酬謝媒人?」英武王聞言,不覺面紅過耳,接杯在手,向桑黛喝道:「桑賢弟,這杯酒愚兄便飲了,可是不准你任意胡言,須要你莊重些。」文亮曰:「桑兄,你也不識時務,今日是張賢弟的洞房喜酒,你為何敬起大哥的酒來?
我勸吾兄不必性急,等到大哥的吉日,那時自有安排,我等且令張賢弟飲喜酒。」桑黛答曰:「須每人各敬新郎三杯,如有不遵令者,罰酒一大碗。」眾人皆曰:「我等都遵令。」桑黛斟了一杯酒,送至張珏面前。張珏笑曰:「今日理當小弟滿敬諸兄,何勞兄長先敬小弟。待小弟敬了諸兄三杯,然後再領雅意。」桑黛口呼:「張賢弟不必推讓,我等各敬你三杯之後,然後你再轉敬眾人。若再故意推諉,可要先罰你一大碗,再飲眾人的三杯。」張珏無奈,只得將桑黛三杯酒一氣飲干。接著,眾同盟每人敬張珏三杯已畢。張珏已是酣醉,眾人還要勸酒。李廣口呼:「諸位兄弟,你們聽聽已打四更了,讓張賢弟進房去罷。張賢弟已是醉了,如若再飲,他可醉的不成樣了,耽誤他良宵美景。明日再令他陪咱們再飲一天罷。」眾同盟聞言,皆將眉頭一皺,一齊口呼:「大哥你真會作人情,小弟等不敢不遵命,可是太便宜這位新郎了。且放過他今夜,明日再與他算酒賬。」
言罷,大家起身,張珏送眾人至門外。走進內院,入上房,請了楚太妃晚安,略言了幾句話,楚太妃便命他退出。張珏口呼:「母親,你老人家也辛苦了,也該早些安歇罷。」說著退了出來,便往洞房而去。
到了洞房,有侍兒迎入,則見畫燭雙輝,洞房春暖,當中擺著一桌酒筵。侍兒將新娘扶至筵前,與新郎對面坐下,循例略飲了片刻,便命撤去殘筵,侍兒退出房外,將房門掩閉。張珏便走至瓊珠面前,親代卸去冠帶,此時瓊珠低垂粉頸,羞不自勝。張珏一揖,口呼:「娘子請睏覺罷。」便攜瓊珠的手,共入床幃,一度春風,遂訂百年之好。正是:交頸鴛鴦眠正穩,莫教啼徹五更雞。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