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2:談喜歡,其實有時候挺淺薄的
「周公子,我住的那一層公寓走廊里的燈壞了,我一個人上去有些害怕,你能……陪我上去嗎?」周芷煙扶著微醉的眼眸,看著他。
周政皓似笑非笑的回視:「燈壞了?」
周芷煙點頭。
指尖輕彈了一下方向盤:「門口有保安,需要我……幫你叫?」
周芷煙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然後堅定的說道:「周公子,不管怎麼說,我今天都是您的女伴,也替您擋了不少酒……你身邊那些女人能做到的,我會比她們做的更優秀,您與其養著外面三三兩兩不乾不淨的女人,還不如……」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完,但是誰都能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周政皓細細的聽著,半晌,也不知道是被她的話觸動了哪一根神經,打開了車門。
周芷煙笑容滿面的依偎在他的身側,兩人一同走進了公寓。
公寓內,周芷煙褪去外套,從後面抱著他,面頰貼在他的脊背上,手指在他的胸口徘徊,眷戀萬分又沉浸萬千的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政皓,今晚,留下來,好嗎?」
周政皓轉過身,一雙桃花眸子多情卻也薄情,「留下來?」
周芷煙看著他唇角似有若無的笑容,整個人心神激蕩,幾乎是下意識的就以為他是答應了,身體慢慢的又靠了上去,手臂環抱著他的脖頸:「是,留下來,陪我。」
周政皓修長的手指在她的額前,如同慢鏡頭一般的撫了一下。
周芷煙痴痴的看著他深邃迷人的眼眸,目眩神迷。
他對她果然並不是毫不在意的,周芷煙驀然在心中爆發出強烈的自信感,是了,他身邊圍著的女人,哪一個有她乾淨,哪一個有她優秀?
她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是憑藉真才實學一路坐到他秘書的位置。
她對他,幾乎是一見鍾情,可那時,所有人都在說,周公子痴戀蘇簡姝一人,任何女人在他面前都是自取其辱,她也確確實實見到過周政皓對蘇簡姝不同的態度。
愛一個人的時候,眼睛是藏不住的。
可那有怎麼樣呢?
周芷煙從來不相信這世界上會有什麼永恆不變的感情,尤其是……像周政皓這樣英俊多金的男人。
蘇簡姝那樣的大小姐,他或許會寵著愛著幾年,但新鮮勁兒過了,哪個男人能一直忍受她的大小姐脾氣?
男人,最終還是會選擇一個溫柔解意的女人。
她一直堅信,所以也一直在等待。
而也終於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她這不是就等到了?
「周秘書,你是個聰明人。」周政皓意味不明的說了這麼一句。
「所以,我一定不會給您和蘇小姐添麻煩,我只是……」她微紅著面頰,「只是真心愛慕您。」
真心愛慕?
周政皓不知道這話里究竟是有幾分真幾分假,「愛慕?愛慕我的身份還是地位?」
周芷煙搖頭,「不,都不是,即使你什麼都沒有也一樣。」
周政皓低頭睨著她眼神中的認真,半晌,鬆開了手,「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周芷煙聞言,表現出了些須的留戀和不舍,但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只是道:「路上小心。」
她很好的把握住了分寸,沒有跟周政皓身邊圍著的其他女人一樣,恨不能時時刻刻纏繞在他的身邊,向所有人昭示,自己攀上了一棵搖錢樹。
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比他身邊其他的女人都要聰明。
周政皓走了,周芷煙坐在沙發上,拿起包里的手機,慢條斯理的調出了一個號碼,撥了出去:「馮小姐,周公子昨天特意讓我幫您在飾品店定製了一款手鏈……當然,我在公司這麼久,您是第一個受到另眼相待的……」
「蘇小姐?這……我可不敢亂說話,只是……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兩人一同出現了……」
在對方頤指氣使盛氣凌人的態度中,周芷煙掛斷了電話,低聲說了句:「蠢貨。」
不過即使心中再如何的瞧不起這種人,周芷煙卻不得不承認,這種人,才是當槍,最好的選擇。
次日。
蘇簡姝想要約盛夏出去走走,卻偏偏趕上她臨時有事出差,只能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在商場閑逛。
蘇小姐一不高興的時候,就喜歡買買買。
身後跟著的導購手臂上轉眼間就已經放了數十件的衣服,差一點連人都給埋進去。
「就這些吧,全部包起來,送到這個地址。」在桌上寫下地址,蘇小姐轉身走人。
留下導購在一旁暗自咋舌。
蘇簡姝在商場一連逛了兩三個小時,等腿腳有些發麻了,這才看了一下時間,準備打道回府。
「蘇簡姝。」馮曉彤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停車場碰到人,腦子一熱就將人給攔了下來。
蘇簡姝看著眼前狀似清純的女孩兒,在腦海中翻找了一遍以後,發現並不認識,「有事?」
馮曉彤晃了晃腕上的手鏈,再想到周芷煙的話,無端的就在心中生出了很多的自信,「我找你,當然有事。」
蘇簡姝加以好似的手臂環保在胸口前,大約也猜到了她來的目的。
女孩兒最厭惡的就是蘇簡姝這般目中無人的模樣,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周政皓對她已經厭惡了,她跟蘇家也早已經鬧翻,還有什麼資本在這裡耍大小姐的派頭。
「我和政皓是真心相愛,如果你識相,以後,就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
「真心相愛?」蘇簡姝玩味的咀嚼著這幾個字中的含義,下一秒揚起明艷的雙眸,笑的嘲諷而譏誚:「上過床了?幾個人一起?」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馮曉彤面色一變,對著她怒斥道。
似乎是怪蘇簡姝玷污了她美好的感情。
蘇簡姝描畫精細的眉揚起,「聽不懂?」
她上前一步,她原本在女生里就算是高的,就算只是踩上三四厘米的高跟鞋,身高也170開外,她以絕對的身高優勢,逼近馮丹曉:「正巧,我今天有空,就給你解釋解釋,這幾個月來,周公子身邊出現的女人,十根手指頭都不見得能數的過來,真愛?你是排第幾個的真愛?」
「需不需要我給你們姐妹,拉個群,讓你們相互交流一下使用感受?」
馮丹曉怒不可遏,「噁心。」
「這倒是有意思了,小妹妹,惡人先告狀,瘋狗亂咬人也要懂懂分寸,我現在還沒跟周政皓分手呢,你就上趕著送上門,誰噁心?又是誰不要臉?」要說打嘴仗的功夫,蘇大小姐敢論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這些年她脾氣好了不少,倒是給人一種誰都能在她的面子上踩兩腳了不成?
馮丹曉攥了攥拳頭,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拿出了手機,將自己和周政皓並肩躺在地板上的照片調了出來,耀武揚威的在蘇簡姝的面前顯擺,「看到了嗎?他有多長時間沒碰你了?蘇簡姝你得意什麼?當一個男人連碰你都不碰的時候,你說這意味著什麼?」
「他不愛你了,整個四方城誰不知道,你如果還想要保存點臉面,就該老老實實的讓賢。」馮丹曉滿意的看著蘇簡姝微變的臉色,繼續嘲笑道:「你知道他在地板上跟我說了什麼嗎?他說啊,我才是他的真愛,他對你早就膩歪了,一個只會對著他發大小姐脾氣的女人,怎麼可能留得住男人的心。蘇簡姝,如果不是你曾經幫助過他,他早就一腳把你給踹了!」
馮丹曉喋喋不休的說了半晌,等她說的口乾舌燥的時候竟然發現,對面的人一句話都沒說,詭異的安靜。
即使她跟蘇簡姝沒打過交道,卻也多多少少從別人口中聽說過一些她的事迹,她絕對不會是一言不發的那種人,尤其……明明剛才還能說的很。
在她的疑惑中,蘇簡姝將手機慢慢的舉到了耳邊,面無表情的對著那頭說道:「聽清楚了?」
馮丹曉看著她的動作,驀然後背一涼:「你在跟誰打電話?」
不管電話點頭的男人說什麼,蘇簡姝已然掛斷了電話,「當然是給你的真愛。」
她將手機重新收回到包里以後,繼續道:「小妹妹,咱們來打個賭怎麼樣?你猜猜你的真愛到來以後,會不會站在你那一邊?」
馮丹曉狠狠一怔,瞳孔放大的看著她。
而在蘇簡姝一言不發的將電話掛斷以後,正在開車的周政皓狠狠的一錘方向盤,在前方路口極速轉彎,將車速提到了最快。
他原本距離商場的位置就不遠,再加上一路飆車,緊緊十分鐘的時間,就趕到了停車場的位置。
「馮小姐,你年紀輕輕的干點什麼不好,非要偷人,女人嘛,不要太不善良了,放到古代,你現在連妾都算不上,妾好歹要過個門呢,就算是陪睡吧,既然都陪睡了一場,這錢我還是要丟幾個的,而且我任你提,免得侮辱了周公子的身價,你陪睡這錢,我出的起,開個價吧。」一個髒字都不吐,偏偏她說出的話極盡侮辱之能事。
馮丹曉在外面一向被人捧習慣了,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揚起手臂就想要朝著蘇簡姝扇過去。
蘇簡姝不偏不倚的就站在那裡,連閃躲的意思都沒有。
「住手!」疾馳而來的車裡,傳來一陣怒吼。
馮丹曉看到他來了,連忙收了手,並且試圖將自己擺在無辜受害者的位置,想要去拉扯他的手臂,「政皓,蘇簡姝她……」
「啪!」
回應她的是,周政皓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這一巴掌直接就把馮丹曉給打懵了,她不敢置信的看著趕來的周政皓,「政皓,你……打我?」
她捂著臉,憤慨的指著蘇簡姝,「你該打的人,難道不是她嗎?她剛才羞辱我!說我是陪睡的!!」
「滾!」周政皓面無表情的說道。
馮丹曉如今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她不明白前兩天還對自己聞聲軟語的男人,怎麼忽然之間就跟變了個人一樣,眼淚頓時就跟失控的水龍頭一樣的流瀉了下來。
蘇簡姝看著眼前的鬧劇,輕笑出聲,「我現在要扮演的角色是不是惡毒原配?」
她都不知道自己和周政皓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放在幾個月前,蘇簡姝就是做夢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她還要再一次的面臨這種狗血的場面,這種……兩女爭一男的鬧劇。
周政皓,你瞧,你多有本事,你把蘇簡姝變成了她最不屑最不想最不願變成的那一類女人。
周政皓:「簡姝,你聽我……」
蘇簡姝扯了扯嘴角,「聽你解釋是吧?來,解釋吧。」她不會像瓊瑤劇里的那些女人似的,明明想知道,卻偏偏捂著耳朵口中喊著「我不聽,我不聽。」
她聽,什麼話都能聽,只要他肯講,她就聽,從頭到尾的聽,絕不打斷的聽。
然而她的配合,換來的只有周政皓越加複雜的目光。
而被挨了一巴掌,被周政皓徹底忽視在一旁的馮曉彤淚眼滂沱的看著他,「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怎麼可以這麼對她?
周政皓也想要大聲的向老天爺只問一句,為什麼要給他開這樣的玩笑!
可是,不會有答案。
有些事情或許還有餘力跟天相搏,而有些事情,比如疾病,讓人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馮曉彤,你破壞了規矩。」他眸色寡淡,一雙多情的桃花眸子裡面找不到任何的柔情,「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規矩?」馮曉彤低聲重複了一句,下一秒緊緊的抱著他的手臂,「我知道錯了,政皓……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我保證,保證絕對不會再鬧到她面前,我保證……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不要分手!」
周政皓扯開她的抱著自己的手臂,「馮小姐說笑了,我們之間,什麼時候交往過?」
馮曉彤後退一步,臉上還掛著淚痕,面色蒼白的看著他。
周政皓理了理袖口被她拽住的褶皺,嘴角扯出雅痞的弧度,「聽話,以後,不要亂說話,免得,給自己增添麻煩。」
馮丹曉緊緊的看著他,似乎是想要從他的神情中看出玩笑的成分,但是……
沒有。
一點都沒有。
他的捨棄,跟捨棄路邊的小貓小狗一樣,沒有任何的猶豫。
「你……有沒有……」
周政皓嘴角的弧度不變,明明是帶著笑的,但是卻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的溫度,「沒有。」
他這輩子的情之所鍾,愛之所屬,早在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定下了。
「你這個騙子!你會遭報應的,周政皓你會遭報應的!」馮曉彤指著他,紅著眼睛,惡狠狠的詛咒道:「你會遭報應的!」
報應?
周政皓嘲弄的笑了笑,他前半生,什麼昧良心的事情都沒做過,不是照樣也……遭到了「報應」?
宿命如果真的有輪迴,他倒是想要問上一問:為什麼,要這麼捉弄他?
他什麼都不祈求,終生所願不過是陪一人終老,為什麼連這點淺薄的願望,都要剝奪?
最後,馮丹曉捂著臉走了,偌大而空曠的停車場里只留下兩個人。
蘇簡姝看著眼前這個,剛剛動手打了女人的男人,神情是艱澀的複雜,「不去追?」
周政皓微微彎了彎唇,「沒必要。」
「為什麼動手打她?」她說,「你從來不會動手打女人。」
周政皓頓了數秒,「她壞了規矩。」
蘇簡姝:「什麼規矩?」
周公子不在意的聳了聳肩膀,「在外面玩的,不該鬧到你面前。」
「啪」蘇簡姝到底是沒有忍住,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甚至比剛才他打馮曉彤的那一巴掌,還要清脆響亮。
她是用了大力氣的,打完以後,整個手臂都是麻的。
周政皓用手揩了揩嘴角,桃花眸子睨著她,「解恨了嗎?要不要再來一下?」
蘇簡姝滿腔的憤恨因為他這漫不經心的一句,成了一場笑話,她氣得身體都在發抖。
這麼多年以來,不論是小時候,還是在一起的少年時期,亦或者是成年以後,蘇簡姝都很少這麼生氣,尤其是很少跟他生氣,他很會哄她開心,即使她比他大上三歲,可在兩人相處的時候,她被寵的都像是個孩子。
可是如今……
她真的很想,很想再給他一巴掌,狠狠的一巴掌。
她的手抬了起來,但是到底是沒有再次落在他的臉上,她看著他那張往昔承載了她全部愛意和喜悅的面孔,終究是沒能下去手。
「為什麼?」她問。
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那麼多年的感情,為什麼那麼深的感情,可以說變就變?
不過就是幾個月的時間,怎麼好像忽然之間就什麼都變了?
她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周政皓斂了斂眸子,垂在一側的拳頭慢慢的收緊,「……時間,太久了。」
他其實該說的是:或許是膩了。
可是這種話,他在唇齒間反反覆復的猶豫了良久,終究是沒能說出口。
他即使是做好了千萬遍的準備,卻到底是沒能說出那句傷人斷送感情的話。
可即使是這樣,當他話說出口,看到那被他捧在手心裡的女人,面露難過和悲傷悲戚的時候,他的心還是痛到不能自抑。
「所以,是膩了啊。」這話,卻是出自蘇簡姝之口。
周政皓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周政皓,你還記得,當初跟我在一起時,是怎麼跟我說的嗎?」她問。
周政皓心頭一緊,回答的卻是,「時間太久,忘了。」
「忘了?」蘇簡姝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啊。」
是啊,時間真的已經過了挺久的了,當初不管愛的再如何的轟轟烈烈,即使是鬧的人盡皆知人仰馬翻,也想要全世界都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可當歲月逐漸褪去了鮮活的顏色,我們的眉眼中再不見當年的青澀,那些往事,也就跟老照片一樣,泛黃了。
蘇簡姝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的厭惡,無聲無息中就消失的時光。
「剛才那個女孩兒……你喜歡她嗎?」這話,蘇簡姝原本是不打算問的,但是卻不知不覺中就問出了口。
而既然問了,她便等待他的回答。
周政皓掀了掀眸子,桃花眸子薄情,「不喜歡。」
蘇簡姝抿了抿唇,「既然不喜歡,為什麼跟她在一起?」又為什麼跟她……上床?
周公子卻只是笑了笑,「簡姝……我不是以前的那個孩子了,女人並不是只有喜歡才能在一起。這個圈子裡,談喜歡,其實有時候挺淺薄的,畢竟……今天喜歡姓李的姑娘,明天就可能愛上姓趙的女人,這來來往往的,大家玩的就是個新鮮感。」
「我記得,你以前,最厭惡的就是這一類人。」她說。
周政皓頓了一下,也只是一下,如果不是自己觀察,根本什麼都察覺不出來,「那大概就是……我活成了自己曾經做討厭的模樣。」
最唾棄的一類人。
蘇簡姝忽然之間,什麼都不想問了,什麼都不想說了。
因為,她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問,畢竟……周公子回答的多好啊,問什麼答什麼,跟百度百科一樣的,將她原以為永恆不變的感情揭示的真真切切。
曾經是他讓她覺得,這世界上,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他們能從青絲走到白髮,不知不覺中就過完了一輩子,或許這期間會有爭吵,或許他們會鬧脾氣,但夫妻吵架床頭吵床位和,總是會和好。
可如今……她忽然就不確定了。
因為他,已經開始放手了。
其實,依照蘇簡姝的驕傲,她該是要立馬提分手的,這話其實也已經到了嘴邊,「周政皓,我們……」
在她的話起頭的瞬間,她不知道的是,周政皓的呼吸已經凝滯。
這原本該是他想要的結果,但是……真的到了這一刻,他忽然之間,又開始退縮了起來。
他甚至開始在心中祈禱,她不會將那句話說出口。
再等等……再等等,等……等他真的做好準備放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