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0：另一個男人對你好嗎？

他的語氣一如曾經那麼多年的溫柔，「簡姝，這種事情傳出來，對你的名聲不好，以後……不要再做了。」

蘇簡姝：「我在問你為什麼？！」

周政皓頓了頓，眸色深沉，不見底色，「大概是想要，實現當初的承諾。」一輩子，保護她的諾言。

「嘩啦啦」蘇簡姝討厭極了他現在這樣，什麼話都要繞三繞的表達方式，憤怒的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到了地上：「我問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撤掉報道？你不是不準備管我了嗎？你不是連我都不要了嗎？！還來管我的閑事幹什麼？還是說，周公子對你身邊的女人，都是那麼體貼入微，無微不至？！」

她心中壓抑了太多的不滿和怒火，原本是想要找他好好談談的，但到底是沒有能忍住心中的火氣。

周政皓靠在沙發上，左手拇指指腹細微的磨搓著食指，面色上八風不動，「簡姝，這裡是公司，有什麼事情回去以後再說。」

「回去？」蘇簡姝嘲弄，「回哪去？周公子原來還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家嗎？」

周政皓有些疲憊的按了按太陽穴位置，良久良久以後，語氣帶著些難掩的落寞，「簡姝，不要，跟我這麼講話。」

他如果跟她吵，蘇簡姝還覺得心裡好受一些，還能繼續發泄心中的不滿，但是，他卻偏偏用這種寂寥滿身的姿態面對她，讓她渾身的戾氣在頃刻間都被卸的乾淨，連爭吵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捋了捋頭髮，語氣似悲似嘆，「不如，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跟你講話？周政皓，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呢？是你說過，這輩子，只要蘇簡姝一個人的啊，你說過，這輩子只要她一個人……她還在這裡，為什麼，突然有一天，你就不要她了？你把她一個人留在原地，她……」

又該怎麼辦啊？

這段感情，我們又該走向何方？

面對她的質問，周政皓能做的卻只有沉默。

以往，她生氣的時候，他總是習慣於將她抱在懷裡低聲安慰，任她在他的懷裡發泄所有的不滿，但是如今……他只能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看著她難過。

他不敢上前，他怕一旦心軟，以後，便再也沒有勇氣狠得下心。

「周政皓……」她的的鼻子很酸，眼睛也是，「你還，要不要我？」

她告訴自己，這麼厚臉皮的時候，也就這一次了，最後一次了。

片刻后，周政皓站起了身。

蘇簡姝在淚眼滂沱中，看著他頎長偉岸的模糊身影一點點的靠近，最後定格在她的面前。

她抬起眼皮看著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上一下，綠豆粒大小的淚珠掛在睫毛上，此刻的她哪裡還有半分蘇大小姐盛氣凌人的模樣，柔弱的跟只小奶貓沒什麼兩樣。

周政皓一點點的給她擦乾淨眼角的淚光，動作輕柔而細緻，好像是已經做過千百遍。

蘇簡姝就那麼看著他，心中生出了些須的期待，雖不強烈，卻足夠心顫。

然而，就在她心跳加速，期待他能給她一個答案的時候，他開口了，說的卻是，「簡姝，你放在龍岸的那個男人，他對你好嗎？」

蘇簡姝眼中所有的期待和幻想都因為這一聲的問話，而變得支離破碎。

因為她再清楚不過，周政皓問出這句話的語氣中，不帶任何嫉妒的顏色，他只是在單純的問：另一個男人對你好嗎？

他們還沒有分手，他就已經能夠心平氣和的問她：另一個男人對你好嗎？

另一個男人。

「啪」蘇簡姝打掉他給自己擦眼淚的手，「好，你會怎麼做？不好，你又會怎麼做？！」

周政皓；「不好……我會替你處理掉這個麻煩。」

蘇簡姝的嗓子酸澀的難受，替他說出了前半句：「他如果對我好，你是不是，就該，祝福我們了？」

他有著一雙象徵多情的桃花眸子，「簡姝，你還沒有回答我，他究竟……對你好不好？」

他對你好不好？

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快不快樂？

他會是另一個能走進你心底的那個人嗎？

「好！」蘇簡姝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目光直直的看著他，「怎麼能不好？我蘇簡姝難不成沒了你就不行嗎？！」

周政皓：「我知道，你可以很堅強。」

蘇簡姝低笑一聲，然後轉身，離開。

在手指搭上門把手的一瞬間，她頓了頓，保持著背對著他的姿態，低聲說了一句：「原本，我以為，這一次，我們還有回還的機會，終究是我天真了。」

她早就該明白的，感情是這世界上最覆水難收的東西，一旦出現了裂痕，復原的可能，微乎其微。

而她這輩子所有的幸運，在前面的那些年，都用來，遇見一個人。

「咔」，當門被不輕不重的闔上，站定在原地的周政皓，身形向後踉蹌了一步，然後，跌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好像籠罩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霾，連神情變化都一同淹沒。

他久久的坐在那裡，一動都沒動，如同風化的人形巨石。

當頭疼感和窒息感一同襲來，那些壓抑在心底的情緒，一同爆發，沉重的好像就此要將他壓垮。

他跌撞著腳步，從抽屜內拿出一盒不知名的藥片，連倒水的功夫都沒有，就那麼直接吞咽了下去。

喉結滾動，嗓子里是濃重的苦澀。

……

「蘇小姐這是怎麼了？跟老闆吵架了？」

周芷煙看到眼睛紅腫，準備戴上墨鏡的蘇簡姝，狀似關懷的走了過來，詢問道。

蘇簡姝戴上墨鏡，遮蓋住眼中所有的脆弱，連跟她虛以委蛇的念頭都不曾有過，對於這種口腹蜜劍的女人，蘇大小姐一向看不上眼，「周芷煙，我提醒過你，沒事不要跟只蒼蠅一樣出現在我面前，你就那麼不長記性？！」

不遠處路過的職員，看到針鋒相對的兩人，明智的選擇了避讓，權當沒有看到這一幕。

周芷煙笑了笑，「蘇小姐何必這麼大的火氣，我不過是好意詢問一下。」

蘇簡姝：「那就收起你的好意。」

似乎是被她語氣里的冷意給駭住了，周芷煙後退了一步，在蘇簡姝要走的時候，這才支支吾吾了一句：「蘇小姐，老闆不過是念著舊情，這才沒有跟你直說，但是如今誰還看不出來，他對你早就沒有感情了，你現在既然在外面也有了人，何不就這麼放過你們彼此……有好過這樣相互折磨……」

相互折磨？

還真是一個好詞。

「如果我偏就要相互折磨呢？」她問。

有兩名端著咖啡杯的女職員慢慢的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周芷煙狠狠的咬了下唇，心中升起了孤注一擲的勇氣。

在蘇簡姝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忽然伸出手拽住了她。

蘇簡姝討厭她的碰觸，下意識的就揮手將她甩開。

「啊！」被她甩開的周芷煙，以一種詭異的角度，肚子撞到了桌子的一角，繼而趴在地上，痛苦的低吟著，「好痛，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捂著肚子，不斷的低吟。

蘇簡姝冷眼看著，說實話這種手段，她最為看不上，拿肚子的孩子當作賭注，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都不配為人父母。

「這……好多血，快，快打120！」經過的兩名女職員驚慌失措的喊出了聲。

周圍聽到動靜的，很快就聚集了不少的人。

地上捂著肚子呼喊的周芷煙，一邊痛苦的低吟，一邊看著邊上一動不動的蘇簡姝，「蘇小姐，我好心過來安慰你，你怎麼這麼很多心要害我的孩子？你就那麼容不下嗎？不管大人之間怎麼樣，孩子到底是無辜的啊，你……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血順著她的腿慢慢的流了下來，周芷煙痛苦的低吟聲也越來越大。

周遭的人，看著面無表情的蘇簡姝，不禁暗自開始了竊竊私語。

而蘇簡姝就那麼站著，她不懼流言，「周芷煙，你不配做這個孩子的母親。」

周芷煙聞言，發出了難過而悲傷的哭聲，讓聽著為之動容，也讓周圍的人，對於蘇簡姝的不滿更深了一重。

「大小姐了不起啊，這麼不把別人當一回事，害了人家的孩子，還能這麼強勢。」

人群里有人嘀咕了一句，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足夠周圍的人聽得清楚。

蘇簡姝轉向聲音來源的地方，那裡站著兩男三女，而聽聲音應該是這三名女人中的一個，「你們誰親眼看到是我推的她？她配我親自動手？！」

她這話說的嬌縱無理卻又理所當然。

「老闆，不好了，蘇小姐跟周秘書起了衝突，周秘書被撞到了肚子，現在已經撥打了120……」

在周芷煙傳出懷孕以後，周政皓便有意培養提拔另一人上來，這個人便是楊雪。

而從她的敘述中，周政皓看了她一眼，顯然對於她不偏不倚的敘述印象不錯，「她……怎麼樣？」

楊雪保持著最為契合下屬和職員的幹練，「蘇小姐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周秘書……現在還躺在地上，等待120。」

聽到蘇簡姝沒事，周政皓的神情鬆懈了很多，拇指摩搓了一下食指的指腹，半晌后，站起了身，「出去看看。」

楊雪跟在他身後，悄無聲息的朝他看了看。

剛才簡單的對話中，很多信息不言而明：周芷煙自負聰明，到頭來不過是自作聰明。

「不用上班，都圍在這裡幹什麼？」

一道帶著寒意的聲音，將周遭嘈雜的環境頃刻間變得鴉雀無聲。

圍觀的眾人不由自主的在中間讓出一條道來，站的筆直的蘇簡姝和地上痛苦哀嚎的周芷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們幫我抱住這個孩子……」

地上的周芷煙神情痛苦的說道。

周政皓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掃過，唯獨在蘇簡姝的身上停留了兩三秒的時間，似乎是在確認什麼。

「救護車什麼時候到？」

「來了來了……救護車來了……」隨著話語聲，抬著擔架的醫護人員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現場。

動作迅速而果斷的將人抬上了擔架，「沒有親友在場的話，相關負責人跟我們去一趟……」

楊雪頓了頓，「老闆，我去……」

周政皓揮手制止了她後面的話，跟在了醫務人員的身後。

躺在擔架上的周芷煙在看到他跟上來的動作后，緊緊的拽住了他的手臂，「……一定要保住，保住孩子……求求你，保住孩子……」

周政皓目光在她的臉上掃過，「公司會找最好的醫生。」

這話，不知道算不算是承諾。

周芷煙心中不禁有些失落，拽著他手的動作，更加的用力起來。

蘇簡姝看著兩人一同離開的背影，剛才在眾人面前盛氣凌人的姿態，慢慢的就跟只被放了氣的皮球一樣，慢慢的消了下去。

從頭至尾，他都沒有多看她一眼。

「蘇小姐，周公子是老闆，出了這種事情，於情於理他都需要出面表態。」楊雪走到蘇簡姝的身邊，輕聲說道。

蘇簡姝聞言，側眸朝著身邊的女人看了一眼，發現有些陌生。

楊雪很是自然的自我介紹道：「蘇小姐可能不認識我，我是楊雪，周公子新晉的秘書。」

「他身邊的秘書，倒是……一個比一個漂亮。」蘇簡姝意味不明的說道。

楊雪聞言先是一頓，繼而笑了笑，「我結婚了，很幸福。」

聽到這話，蘇簡姝愣了愣，「……恭喜。」

楊雪：「我跟我丈夫在高中時期相戀，後來因為家裡知道了，就轉了學，沒了聯繫，去年家裡安排相親……他們一定想不到，當年差點鬧到學校讓我們分開的是他們，如今，再一次將我們湊到一起的，也是他們。再次見面后的第二個月，我們閃婚了，他對我很好，我很幸福。」

幸福很多時候不是單靠嘴巴說說的，眼睛里的喜悅是騙不了人的，此刻，蘇簡姝從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滿溢的幸福。

「……恭喜。」蘇簡姝再一次的說道。

因為好像除了這一聲「恭喜」，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高中相戀？他們何嘗不是高中相戀？

……沒有人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因為她認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千夫所指也不會在意，她是要一意孤行到底的性子。

可他們，好像已經走到了盡頭。

楊雪在兩年前剛剛到公司的時候，曾經遠遠的看到過蘇簡姝一次，那時的蘇大小姐眼底嘴角洋溢著的都是被寵溺的模樣，跟眼前這個落寞的女人，千差萬別。

變的不是樣貌，而是氣質。

「蘇小姐，老闆他……或許，對您並不是……」

「並不是全無感情，是么？」蘇簡姝微微抬起頭，看著遠處的天空，「我知道啊，所以才，一直等待著，不然，還在期待著什麼呢？」

她是跟他最親近的人，她並非是什麼都覺察不到的，只是，覺察到又能怎麼樣呢？

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將她推走。

……

急救車到了醫院，周芷煙被第一時間送到急救室。

在進入急救室之前，她一直緊緊的拽著周政皓的胳膊，什麼話都沒說，只是一個勁兒的掉眼淚，那模樣讓人動容。

周政皓慢慢的拽下她的手，「好好手術，醫生會盡全力幫你。」

說完，站在原地，看著護士將她推了進去。

手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醫生從裡面出來，遺憾的對著門外的周政皓說道：「很遺憾，孩子沒能保住……」

對於這樣的結果，周政皓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沒有過多的表示。

這樣鎮定的家屬，醫生還是第一次見到，無論是生氣傷心甚至是……舒了一口氣，按照常理來說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變化的，但是從周政皓的身上，卻什麼都沒有。

「……安排一下住院的手續……回到公司，我不希望聽到任何的風言風語，有傳播謠言者，直接開除……」

周芷煙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一句話。

周政皓保持背對著她的姿勢，「……人沒事，她呢？」

電話那頭的楊雪心領神會，「蘇小姐已經離開。」

周政皓聞言，唇動了動，似乎是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聽到了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便掛斷了電話。

轉過頭，周芷煙已經醒來，伸手想要去觸碰桌邊的水杯。

周政皓抬步，將水杯遞到了她的手上。

周芷煙慢慢的喝著水，潤濕了一下唇角后，說道：「我的孩子……」

周政皓，「孩子沒保住。」

周芷煙紅了眼睛，握著水杯的手也不斷的開始收緊，「他才兩個月……才兩個月，還沒有來記得看一眼這個世界，我我只是看到蘇小姐從辦公室里出來，詢問了一句，沒想到她竟然，竟然直接對我動了手……我的孩子，就這樣，就這樣沒了。」

「周秘書，沒有證據的話，就不要亂開口。」周政皓說道。

周芷煙的情緒有些激動，「我的孩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沒有了，還需要什麼證據？我肚子里孩子的流產，難道不是證據嗎？」

周公子神情不變，站立在床邊，「依照她的性子，不會主動動手。」她那人，就是嘴巴厲害，要說真的做出點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她還……真的沒有那種天賦。

「……我懷了你的孩子，這難道還不足以成為她主動動手的理由？沒有一個女人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種事情發生，更何況是她那種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大小姐。」周芷煙反駁。

周政皓意味不明的說道：「你倒是把理由給她想的明白。」

周芷煙攥著床單的手背上泛起了青筋，「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們的孩子，是她推掉的，這也是你的孩子啊！」

「嗬」，周公子喉骨震動，發出一聲輕笑，「我的孩子？」

周芷煙抬頭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發笑。

周政皓扯了扯嘴角，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你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個孩子，是你的，那晚我們……」周芷煙急匆匆的說道。

周政皓：「那晚？你是說，我醉死在酒吧，醒來的時候我們兩個什麼都沒穿躺在地板上的那天？」

周芷煙：「是，孩子就是那晚懷上的。」

「周秘書，以後有時間多去學點東西。」周公子整理了一下袖口的褶皺。

周芷煙顯然沒有聽明白他這話里的意思，「你什麼意思？你不認這個孩子嗎？」

周政皓：「一個男人喝酒喝到醉死，什麼都不記得的地步，他會連某些生理反應都一併失去，不如你告訴我，你的肚子，是怎麼在那一天大起來的？」

他的話，是周芷煙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後背驀然一涼，「你當時……當時，明明有反應，這說明，凡事都有例外。」

她開始慌不擇路的找理由，打定了咬死不認的決心。

對此，周公子的反應很淡，「胎兒在流掉的時候，我讓醫生做了親子鑒定，還有半個小時結果就能出來，你確定要繼續跟我謊話連篇下去？」

周芷煙這才慌了，「你，你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開始。」從流言開始傳出來的時候，從她紅著面頰跟他說，懷了他孩子的時候，他就什麼都清楚，而至於為什麼會選擇縱容著，任由事件發酵……

因為，他總是不忍心，親眼看著那人難過。

「周公子，周公子，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試圖用這個孩子欺騙你，不應該用這個孩子願望蘇小姐……是我一時鬼迷心竅，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周芷煙不顧剛剛流過產的身體，跪在地板上，緊緊的抱著周政皓的胳膊，哭聲說道。

周政皓甩開手臂，桃花眸子里深不見底色，暗無光線，「從今天起，你不用再擔任秘書的職位，去運營中心從頭開始做起吧，或者……明日遞交辭呈。」

周芷煙還想要說些什麼，卻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立在並反門口的蘇簡姝，頓時將所有的話都咽了下去。

周政皓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也看到了門口的人，脊背一僵，「什麼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