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香江番外四

司方夢一向蠻不講理，卻沒料到，楊雲妮的這個爹比她還略勝一籌，她氣急說道，

「伍夫人，我們不是談好了做人要講道理？我這些年被你家狗娃冷嘲熱諷，搞得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你竟然還讓你爹出馬，還讓不讓我活了？」

「狗娃？」小金轉頭就問，「蛋哪，你難道有個兄弟叫狗娃？」

「司小姐，我叫楊狗蛋。」狗蛋十分有禮貌地說，「很久不見，我想請問你，最近有沒有人誇你漂亮呢？」

司方夢這些年被狗蛋涮了這麼多次，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壞小子眼睛一轉就有壞主意？他這麼問，肯定是在給自己挖坑，她謹慎地說，

「我這麼貌美如花，自然少不了有人誇獎。」

楊狗蛋十分誠懇地說，「司小姐，山腳下，我們玄明商場里有配眼鏡的鋪子，以後但凡有人誇你漂亮，麻煩你讓他去光顧我們的生意，讓他帶上眼鏡再看看你。」

司方夢氣急敗壞地挽著她舅舅的胳膊，急急朝傅家的宴會廳走去。

她明知道這個小崽子嘴裡不會吐出什麼好話，卻還站在那裡聽，自己也是活該。

這些年，她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沒有結婚，現在城中但凡有宴會，她基本上都來碰碰運氣，卻沒想到今天又碰到在香江社交界消失了幾個月的楊雲妮一家，她除了暗嘆一聲倒霉，還敢說什麼？

司方夢前腳剛走進去，一輛加長版勞斯萊斯在門口緩緩停了下來。

「這車子很熟悉呢……」雲妮向來不喜歡記車牌。

狗蛋一眼就認出來了，「是何記大酒店用來接送客人的專車。」

車子停穩，穿著何記酒店司機服裝的男子快步打開車門，一個穿著旗袍的嬌俏女子走了出來。

「小姑爹，你要糟糕，是你媽來了。」狗蛋嘿嘿一笑，「咱們這麼久沒有音訊，她肯定急壞了。」

昨天他們路過羊城，到伍家一看，才知道何黛西帶著兒子回英國去了，伍再奇被伍參軍責備了一通就來了香江，沒想到，何黛西竟然回來得這麼快，而且還不通知他們。

狗蛋笑歸笑，卻趕緊去找大寶和小曼。

只要這兩個小娃在，何黛西就算有再大的憤怒也會拋到九霄雲外，何況這個女子向來溫柔嫻雅，用雲妮的話來說就是十分好哄。

這一回，狗蛋失算了。

跟隨十分好哄的何黛西一起來的，還有她那個十分難纏的哥哥，最後才是何絮兒夫妻倆。

雲妮和伍再奇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喊舅舅。

長得不算高大的舅舅卻一身儒雅淡定，他對外甥點點頭，

「你幾個月沒有音訊，你媽抱著伍再來哭了好幾場，你弟弟這個哭包眼淚更加淺了，我看，他是再不能跟著你媽了，以後還是你帶著吧！」

高高大大的兒子就站在自己面前，何黛西想撲上去卻又不敢，她瞬間想起自己這些日子的擔心和驚惶，不由又抽出一張手帕拭淚。

「親愛噠，伍毛毛說，他保證以後再不會這樣了！」雲妮一把將何黛西抱住，還不停拍她肩膀，

「行了，好多記者潛伏在暗處呢，你別哭，不然明天又有小道消息傳出來了。」

「嫂嫂……」一身筆挺白色西裝的伍再來被櫻桃從車上抱了下來，這個小傢伙眉眼愈發精緻，唇紅齒白簡直就像一個小小白馬王子，讓四周的人都看呆了。

一下車，他掙脫了櫻桃的手，哇地一聲撲了上來，猛然抱住雲妮放聲大哭，

「嫂嫂，你們去哪裡了？我都找不到你們，我要大寶和小曼……」

牽著妹妹出來的大寶扶額，「我說小叔叔，你怎麼又哭起來了？」

好不容易將那母子倆哄好，楊雲霄才敢過來，「總算停了，伍毛毛，你媽這些年不但越長越年輕，就連性格也越來越綿軟……」

何黛西這些年跟伍參軍過的日子像蜜裡調油一般，心情好就越活越年輕，再加上吃了兒子煉製的麗顏丹，看上去不過是二十多歲而已。

雲妮攬住婆婆的肩膀，低聲哄她，「別哭，我現在認了乾爹乾娘，等一下他們要笑話你的！」

何黛西吸吸鼻子，露出了一個笑臉，「我聽絮兒說他們是高人，讓我客氣一些，她這不是白說？你親媽王蘭芳女士那麼矮，我不是一樣對她客客氣氣？」

——何女士，此高非彼高好不？雲妮一頭黑線。

雲妮帶著黛西剛想走進傅家，她身後傳來了一個怯怯的聲音，

「雲妮，楊雲妮……是你嗎？」

雲妮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過去，自己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女子，她三十多歲的樣子，一張憔悴的面孔上全都是遲疑和不敢置信。

她身上穿的是他們玄明商場的工作服，手裡還提著一大袋東西，看起來像是來送貨的員工。

這不是童淑英嗎？雲妮愣了一下，「是二嫂呀……」

穿著黑色晚禮服，愈發顯得高挑艷麗的女子回頭喊自己一聲二嫂，童淑英呆住了，「真的是你？我看到有些像，胡亂喊一聲，沒想到……」

「二嬸？」高高大大的狗蛋喊了她一聲，「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童淑英和楊雙河離婚之後，他們就沒有了她的消息，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了她。

「狗蛋？你是狗蛋？」童淑英手裡的東西掉到了地上，她嘴唇翕動了幾下，一雙眼睛忽然迸射出希翼，她撲通一聲跪倒在雲妮面前崩潰大哭起來，

「雲妮，求求你幫幫我……」

「怎麼了？」雲妮拉起自己的裙擺，疾步過去將她拉了起來，「有話好好說，你放心，能幫的，我一定會幫你。」

這一句話奇異地安慰到了童淑英，她慢慢站了起來，仰頭看向這個越發顯得清麗的小姑子，「我女兒童瞳她……」

「你女兒？是我雙河哥的？」雲妮想起她以前懷的那一胎。

童淑英用手掌心擦了一把眼淚，哽咽著點點頭，「是的，她……」

雲妮環視一眼四周，把她帶到旁邊一張玻璃桌旁坐了下來，安慰道，「你別急，慢慢說……」

原來，童淑英與楊雙河離婚兩年之後，寧城礦務局查出了一個巨貪，拔蘿蔔帶出泥，這個人一倒下，就交代了一大堆問題，其中，就有童壯曾經給他送給巨款這麼一件事。

隨著童壯的倒台，她母女也不好過，屋漏偏逢連夜雨，她女兒偏偏又得了怪病。

聽說香江這裡的醫院可以治這種病，童淑英咬咬牙，將家裡所有的錢都帶上，帶著女兒來到了這裡。

誰知道，醫生說她帶來的錢只夠治療一個療程，她抱著女兒痛苦一場，只好在這裡的商場找了一份營業員工作，打算慢慢掙錢治療女兒。

今晚上，她跟車到這個據說住著本城顯貴的半山別墅送貨，卻發現昔日的小姑子一身盛裝在門口迎接客人。

「小妮……」童淑英說完了又想哭，「求求你，借錢給我治好女兒的病，我發誓，一定好好乾活還你的錢！」

這個曾經趾高氣昂去到和平大隊張牙舞爪的女子，一身稜角也被生活磨礪成了圓形，此刻的她，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只會擔憂女兒的母親。

「你放心。」雲妮安慰她，「既然是我們老楊家的娃，我斷然沒有不理她的道理，我讓狗蛋載你回去把孩子接過來，明天我們就去醫院。」

童淑英掩面抽泣了起來，這一刻，她覺得身上的重擔終於可以卸下來了。

經歷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在以為已經絕望的時候，雲妮的話對她來說，無異於無上的綸音。

「有困難，為什麼不回去找我們？」雲妮又溫聲問，「就算是她不姓楊，我們也不會不理她的。」

童淑英囁嚅了一下，「我怕……我怕楊雙河跟我搶孩子……」

自從有了這個女兒，童淑英全身心撲到了她的身上，她生怕楊雙河跟她搶撫養權，對他防範十分嚴密，哪裡敢帶孩子上老楊家的門？

「你別怕。」雲妮安慰她，「我二哥現如今已經長進了許多，再不會像以前那麼不著調，而且他還考上了大學。」

這個消息也讓童淑英震動不已，「我還以為就算是天塌下來，他楊雙河都不會改的……」

雲妮微微一笑，連你都變了，楊雙河又怎麼可能執迷不悟？她讓狗蛋過來，交代他將童淑英母女接到自己家的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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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狗蛋的車子離去，伍再奇拉著自己媳婦往露台方向走。

傅家洋氣豪華的露台景緻是出了名的好，明月高高掛在天空，浮雲給它蒙上了薄薄的輕紗，天地之間一片寧靜柔美。

伍再奇遞給雲妮一杯紅酒，雲妮輕輕晃動酒杯，一種濃郁的醇香立刻充盈了她的鼻腔。

再淺淺抿了一口，天鵝絨般甘美柔和的酒液瞬間撩動她的味蕾，這時候，她想起了他們以前在飛龍山上釀酒的往事，不由得笑了起來，

「四海哥兩口子看到二豆開早餐鋪子掙了錢，他也蠢蠢欲動說想要做些什麼事情，我讓他明年開一家葡萄酒廠。」

「這個主意不錯哦。」伍再奇誇了一句。

寧城附近的山嶺之間多的是野葡萄，他辦起酒廠的話，貨源充足得很。

「這種時候，只要肯干，就沒有賺不到錢的。」伍再奇坐在露台的沙發上，隨手把媳婦也拉到自己的膝蓋上。

低下頭，伍再奇讓自己的額頭抵住她的額頭，頓時，葡萄酒醇厚的香氣繚繞在空氣之中，他低聲呢喃了一句，「小妮，剛剛我媽說了，讓我們再生一窩。」

「呸，她當我是母豬啊？還一窩呢。」雲妮啐了一口自家婆婆，下一秒，卻被伍再奇用唇封了口。

月亮在這一刻躲進了雲層里，滿天繁星眨巴著眼睛，照亮了這個忽然空無一人的露台。

（全文完）。